“裴兄,我们要不要去告发他们啊,你说过五石散是禁物,官府会管吧?”
“嗯,所以我们尽早赶回去,好让官府派人过来查查谁在制五石散。”
“那走吧,我好了。”
“好。”
裴习彦还是用刚刚的速度,只是拐弯时会慢一点,让秦乐没那么难受。
而秦乐应该是被血池子恶心到了,再加上一路颠簸,他有点晕车的感觉。
强忍着头晕恶心,转动方向标在纸上艰难写下方位,在过了个大弯又连续过了几个小弯后,他终于撑不住了,身体一软,从马车上摔了下去。
“吁~”
“秦兄,秦兄你怎么样了?”
“秦兄?”
裴习彦跳下车后冲到秦乐旁边一把将他扶起,在他脸上拍打。
秦乐晕乎乎的,眼前的山都扭曲了,裴习彦的脸更是看不清,他眨了两下眼睛,又拍了一下裴习彦的手臂表达自己没事,然后闭上眼睛静静感受天旋地转。
裴习彦把他抱到河边放平,拿了件衣服给他盖着,把马栓好后就去捡树枝。
秦乐这种情况,今天是不能再赶路了。
不过他晕的地方还挺好,正好在河边地势平坦的地方,水草肥美,人和马都能好好休息。
裴习彦捡了很多柴火堆在秦乐旁边,想点火让他暖和一点,秦乐刚闻到柴火味,就往外挪,裴习彦又把火熄了。
他给秦乐擦了脸没再继续打扰,只是牵着马到河边,让马喝水吃草,自己也就着河水吃了饼。
他盘坐在地上看落日,又转头看看一动不动的秦乐,在心里怪自己太着急,没注意到秦乐的不适。还好路边土软,也没有什么石头,要是秦乐摔出什么伤来,那他可就罪过大了。
天边红霞还未消散,裴习彦挪远柴火堆点火,噼啪的火焰声让秦乐动了动眼,然后起身去河边喝水。
“秦兄好些了吗?”裴习彦见秦乐起来,赶忙过去。
秦乐伸个懒腰,活动一下上半身,“好多了,我再喝点水,就没事了。”
“那就好。”裴习彦终于放心,坐在火堆前把火烧旺。
秦乐在河边喝了水,又擦了把脸,凉凉夜风吹在脸上,头脑完全清醒了,只是胃里还有点难受。
他回头看了眼火堆,那股害怕的感觉又上来了,小火苗他是不怕的,这种火焰就怕了。
裴习彦见秦乐迟迟不过来烤火,又想起上次在火堆旁他的奇怪举动,以为他被山火刺激得怕火,也就没叫他。
两人隔着火光相望,秦乐被风吹得有点冷,想来想去还是绕着火堆坐到了裴习彦身后。
“明天我们就能回县城了吧?”
“按万兰村民说的,应该可以。”
“今天被血池子恶心到了,明天就不会晕了,可以快一点的。”
“好,早点休息吧,养足精神。”
“嗯,晚安。”
“晚安。”
互道晚安的两人一躺一坐,秦乐躺在裴习彦身后,裴习彦坐在他前面挡着火光。
太阳从山后露了半个脸,日光代替火光照亮这一躺一坐两个身影。
秦乐睁眼发现裴习彦一早就坐起来了,于是跟他说了声早上好,但久久没听见回应。
他坐起来探头一看,裴习彦居然在睡觉,难不成是醒太早又睡过去了?
秦乐不想吵醒他,往后走到河边喝水,晨曦薄雾中山峦柔美,河水静静流淌,整个画面让他心神安宁,只想每天醒来都能见到这种美景。
身后的裴习彦慢慢醒了,他低头往后一看,没见着秦乐,再抬头,就见秦乐在晨光里冲他笑。
然后朝他小跑过来,蹲在面前说:“你醒啦?今天我起得比你早。”
他笑道:“早安。”
秦乐被这么温柔的裴习彦吓着了,居然跟他说早安,而不是说什么“我早就醒了,为了等你又睡着了”之类的话。
眼前的秦乐表情有点傻,裴习彦忍不住把他拍开,“你不会不知道早安的意思吧?”
这就对了,这才是裴习彦一贯的语气。
“早安早安,晚安还是我教你的,我当然知道。”
“你要吃东西吗?”
“不用,以后你都可以不用问我,我不需要吃东西。”
“你之前不还一天吃一个馒头吗?”
“那是为了让你不把我当怪物,其实我根本不饿,医师说了,我很健康。”
“你一点都不用吃?”
“不用。”
“世界之大,确实无奇不有。”
“所以说我们要多出去看看,舆图什么时候……”
两人聊着天,沿西南走了二十里,遇到一个岔路口。
秦乐没想到裴习彦今天非但没让他闭嘴,反而还有一搭没一搭地接话,这让他非常意外。
跟着裴习彦找村问路后,秦乐说可以过桥走近路回城,顺便把这条没走过的路记录下来,裴习彦同意了。
这条路更窄一点,刚好够一辆马车通行,秦乐摘了一路的叶子,想趁裴习彦不注意插在他头发上,可惜没能成功,还把裴习彦惹烦了,又让他闭嘴。
秦乐叼着叶子,开始佩服和裴习彦一样在各地画地图的人。
他们可能是一个人,也可能是两个人,但都要这样走在山路上,要是只有一个人,那得多无聊啊。或者在山里迷路了,万一再跳出几个土匪,那不是很危险。
想到这,他把自己的疑问讲出来,得到了裴习彦“所以司徒府每年都会招募制舆图的人”的回答。
秦乐心道他的金手指简直是为这个活量身定制的。
迷路怎么办,反正不用吃东西饿不死。遇到土匪怎么办,反正砍不死,最多痛个几秒。
难道我就是画地图的天选之人……
“秦兄,你是不是忘记记录了?”
“啊,没有吧……”
秦乐看着手里的纸,有点不知道自己记没记了,再抬头一看,记道车停在了一个四岔路口。
秦乐拿着纸笔,心道自己失职,不知所措看着裴习彦。
而裴习彦并没看他,只观察一下四周,拿出指南针测方位。
秦乐刚想从葫芦里倒水,才发现自己的葫芦已经空了,在他拿葫芦这几秒里,裴习彦已经倒好水放好指南针了。
他看着面无表情的裴习彦,心里发虚,不会真要迷路了吧?
算了,我还是先道歉吧。
“对不起,我不该……”
“没事,不是你的问题,我也走神了。”
裴习彦打断秦乐,又说道:“路上聊天难免分神,所以之前才一直让你别说话。今天确实懒散了,我们以后多注意就好了。”
“好,我知道了。”秦乐稍微放下心来,跟裴习彦一起看着转动的指针。
确定好方向后,裴习彦收好指南针,驾车往西南方向走去。
路过一条山道时,秦乐听见了水声,他想让裴习彦等他一会好去打水,但一想到刚刚分神,又有点不好开口。
不过记道车还是停了,裴习彦让他去打水,说自己在这等他。
秦乐立马点头,还拿了裴习彦的葫芦说帮他也装满,然后快步走上山道。
山道上土石松动,并不好走,秦乐扶着两边的树小心翼翼往上走,看到了一条隐在树丛里的小溪。
他沿溪往里走了一会,挑了一段看起来更干净的上游蹲下喝水,接着俯身下去给葫芦灌水。
安静的树林里突然传来脚步声,他以为裴习彦过来了,等了一会却没看到人,仔细听了会脚步声,发现声音是从上面传来的。
刚开始他也不在意,觉得应该是樵夫或者其他赶路人,直到听见那人说了句“怎么还没来”,他才骤然紧张起来,因为那声音很像他渡江时遇到的水贼。
秦乐不敢有大动作,俯低身子静静等脚步声走远。
然而那声音不远不近,徘徊起来,过了好一会,又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怎么样,那人回来了吗?”
“没有,屋子还是空的。”
“这都多久了,还没回来,不会是被抓了吧?”
“不会,没打听到最近有谁被抓了,再等等吧。”
“我们能等,桃湖那边的人等不了,都过来催了几次了,再不带东西回来,我都怕那些疯子跑出来被发现。”
“那也没办法,上次被人骗了得谨慎点,谁知道这人居然有真货,就晚了半天找他,人就走了。”
“算了算了,再看看吧。”
脚步声终于走远,秦乐这才用发麻的手撑着身体站起来。
裴习彦坐在车上等了很久,总是不见秦乐出来,他担心秦乐迷路,拴好马沿着山道往里走。
一路都没看见人,他心想秦乐不会没看到这条溪还在到处乱找吧。
顺着溪往里,他终于在一个土坡下见到了坡上鬼鬼祟祟的秦乐。
秦乐视线被野草遮挡,没看见裴习彦,又因为太过紧张没听见脚步声。
他看见水贼警惕地走进树林,还一步三回头,就躲在草丛后纠结要不要继续跟过去。
一只手搭上秦乐右边肩膀,他一个激灵,心跳到嗓子眼。他不敢回头,僵着身体不敢动作。
因为刚刚跟踪水贼的时候,他突然想到要是脑袋从脖子上掉下来了,还能愈合吗?
“你在干什么?”
身后裴习彦的声音响起,秦乐瞬间放松下来,一转头,却看见裴习彦眼神中的冷漠猜疑。
他愣了一瞬,眨了眨眼,“裴兄,我发现水贼了。”
裴习彦往四周扫了一圈,盯着他道:“这么隐蔽的地方,你怎么发现水贼的?”
“我打水的时候听到他们说话,就跟着到了这,他们进了那个林子。”秦乐指着前方树林说,“对了,桃湖村也……”
裴习彦没继续听,打断了他,“望安县近几个月都没有出现过水贼,那么巧,你一进城水贼就找上来了,现在又找到了他们的踪迹,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能是什么人啊,我就是个普通人,事情就是这么巧我能有什么办法?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要不要过去,他们应该没走远,只要知道他们住在哪就可以去报官了。”
裴习彦对他的话将信将疑,打算先跟过去再看。裴义教了他一点拳脚功夫,山林又是他很熟悉的地方,万一有什么危险,逃脱应该不难。
于是他拉着秦乐进了树林,还没走几步,身后就传来脚步声,前方也出现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