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给月亮 第3章 距离

【叶小姝手札：2015年9月21日，周一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周一临近放学，叶允姝收拾好书包听到沈盈皱着眉叹气，下一秒像是眼里会流出泪水。

叶允姝宽慰：“觉得累了就不能不练了吗？”

“怎么可能。”沈盈苦笑：“这都是我妈安排的。”

“我每天几点起床，这段时间要做什么不能做什么，都是被安排好的，十几年我也习惯了。”

叶允姝只觉得累。

人生不是飞奔的火车，没必要一直遵循轨道。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路线，她不能把自己作为参照物，指手画脚别人的人生，更何况她的人生也一团糟。

叶允姝心疼地摸了摸沈盈的头发：“晚上回家陪你聊会天。”

沈盈终于开心了起来：“好啊。”

受家庭环境的影响，沈盈是个很通透的人。但叶允姝作为朋友，只想关心她开不开心。

放学后，叶允姝一个人也不着急回家，慢悠悠的收拾书包，又慢悠悠的关教室门。

走到楼梯拐角处，先是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他依然挺拔，只是一个背影就让她心跳加速。

是唐祎琛。

算起来，这应该是他们第二次见面，欣喜跃然心头。

随后一道带着紧张的女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叶允姝终于明白男生为什么站在这里。

“……”她攥着书包的手慢慢紧握。

有点尴尬。

这是什么修罗场面，偶遇自己喜欢的人明明是件开心的事，偏偏遇到喜欢的人被告白。

看着面前的两人，她打扰也不是，往前走也不是。

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做，愣在了原地。

“唐祎琛，我说完了，你能考虑考虑我吗？”

叶允姝只是听声音就知道表白的女生有多紧张，她忽然也跟着紧张了起来，想知道男生的回答，想知道故事的发展。

“抱歉。”男声的语气带着疏离却依然温和。他面前的女生似乎料想到了这个结果，没太大意外。

唐祎琛笑了下，不想把气氛搞得这么尴尬，抬眸瞥见楼梯上方挂着的激励语录，随口说了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说完转身，与站在这里的叶允姝对上眼眸，他没想到这里还有人，顿了下没作停留，与她擦肩而过。

叶允姝像是个倏然闯入别人领地的外来者，局促不安。在对上唐祎琛那个眼神之后，连呼吸都忘记了。

“唐祎琛！下次分班考，我一定考进一班——”告白失败的女生没有被打败还趁机表明了决心。但怎奈，这决心似乎只感动了说者，而被告白的人留给她的只是一个远去的背影。

叶允姝忽然有些敬佩这个女生，不管成功与否，她都很勇敢。

勇敢的表达自己的喜欢，勇敢追寻所爱。

她回过头看了眼唐祎琛远去的背影，其实这会儿已经看不到了，空无一人只剩下放学的歌声响荡整个校园。

叶允姝忽然有些难过。

第二次见面前，她还幻想着下一次见面，要怎样打招呼，怎样装作自然又不在意，怎样把上次忘记的道谢说一遍。

可见了面之后才发现，人家早就把她忘了。

是啊，不过就是一个老师下达的讲题任务，完成了就好，没必要记得。

毕竟连一个正式的自我介绍都没有。

叶允姝深呼吸，抬起低着的头，挺起胸膛往前走。

不记得就不记得，她也是有傲气的。

想通之后，叶允姝忽然不那么难过了。

出了教学楼，看了那个告白失败的女生，她站在水池边，卸去了骄傲，肩膀一颤一颤，大概是在哭泣。

叶允姝顿了下，远远的看了几秒才继续往前走。路过学校成绩榜时，大眼一撇就看到‘唐祎琛’三个字。

这次可不是什么关注效应，而是‘唐祎琛’这三个字太显眼了，没办法，年级第一。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她脑海中忽然响起这道声音，紧紧闭上眼走过成绩榜。大概走出了有两三步，又停下。叹了口气，认命地往后倒。

教学楼下有一整个成绩榜，是全年级的成绩，不按班级只按排名。

叶允姝看着下方角落里自己的成绩，又仰头看到排名第一的。

“……”

唐祎琛还真有资格说出‘好好学习’这话，毕竟这成绩甩她几十条街。

仔细看了好一会儿，得出一个结论——还是有可比性的，她英语比他高6分。但数学只是人家的零头。

叶允姝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果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她隔空指着‘唐祎琛’这几个字。

下定决心，定个小目标——先考进一班。

十分钟前，因为心有不甘而说的放弃，却终究抵不过内心的悸动。

想离他更近一步，想变得和他一样优秀。

不想做只能擦肩而过的陌生人，不想做连名字都没有资格叫出口的卑微者。

*

一场秋雨过后，天气让人毫无准备的转凉。

课间时间，叶允姝只觉得头晕想睡觉，鼻子也透不过气，看样子她十分不幸地感冒了。

沈盈见她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主动请缨：“你先睡会啊，我去帮你抱英语作业。”

“嗯嗯，谢谢盈盈。”

过了会儿，叶允姝迷迷糊糊只觉得有人碰了碰她的额头，她用力睁开眼看到是陈釉之后，再次闭上睡觉。

陈釉皱着眉，拿起她的杯子去接水：“怎么还感冒发烧了？”

叶允姝睡了几分钟便上课了。她强打起精神，才勉强听清英语老师口中的英语单词。

那瞬间，她忽然有些庆幸，幸好是英语课而不是数学课，要不然看到那催眠的公式，她估计会晕过去。

昏昏欲睡之际，听到英语老师清亮且标准的一句话：“Only by working hard can one succeed.（人只有努力才能成功）”

很奇怪，明明头昏脑涨到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可偏偏这句话像是一股电流，猛地激到了她。

明明是一句耳熟能详的鸡汤，可却让她深思。

叶允姝看着窗外随风而起的树叶，看着雨滴拍打窗户。

前段时间看成绩榜的雄心壮志，渐渐被难题泼了冷水。她才真正明白，她和唐祎琛的距离真的好远。

那段距离看似是十七班到一班这短短的两层楼，现实是，唐祎琛太远了，已经远到她无法匹敌的地步。

可她还是想努力一把，哪怕距离只是缩短了一点点。

有时候真正激励到自己的从来不是什么大众的励志语录，也不是那些别人成功的事迹。而是不经意的一句话，一个不起眼的小事。

它才是买到了航班的正确机票，沿着从未注意过的路径成功抵达。

叶允姝把唐祎琛的成绩誊抄，下面是自己的成绩和排名。

虽然相隔甚远，但她不悲伤，这说明有很大的进步空间嘛！

她最擅长安慰自己。

下课时间，叶允姝低着头下楼梯，大概是生病的人容易多愁善感，她一整天都闷闷不乐，反应也很迟钝。

在楼梯拐角看到不远处熟悉的身影时，还有些发懵，在原地愣了几秒。随后加快脚步跟在唐祎琛身后。她克制又雀跃，隔着三步距离，不远不近地偷偷抬眸。

男生比她高许多，一直仰着头有些费力，叶允姝却丝毫感受不到。只是有些遗憾，为什么下课出来的时候没有戴眼镜，这样就可以不刻意只是用余光就能清晰地看清他的每一个神情。

一路上，有认识的人跟他打招呼，他也笑着回。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叶允姝在他身后，没有看到他的表情，可还是从他简短的回话中得出他的心情好像还不错。

因为感冒而昏沉的大脑，在这一刻好似痊愈，她甚至感受到一股轻快。

那些按耐不住的喜悦，仅仅只是因为和他短暂的偶遇。

回到教室看到课本上密密麻麻的字，一扫之前的烦躁。哪怕现在鼻子依旧堵塞，脑袋依旧昏沉。

原来，少年时的心动就是见你一面，便能扫清一切阴霾。

【Only by working hard can one succeed.】

笔记本的这句例句被叶允姝用荧光笔标注，醒目地映在她的眼里。

有些距离早已明码标价，可是不去尝试，它永远像是一根刺，上不去下不来，恐惧不前却又不甘心。

*

唐祎琛刚回到教室门口，一个戴眼镜的男同学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喏，演讲稿。”

眼前的几页纸像是烫手的山芋，一个班的人丢来丢去，趁着唐祎琛被老师叫走时，展现了前所未有的团结——挖坑让他跳。

付毓觉得唐祎琛的表情太好笑了，没忍住笑出了声。

“..............”唐祎琛自知事情已然如此，没有多说，随手翻了几下抬眸问他：“你写的？”

“不是啊，网上搜的。”

唐祎琛嗤笑：“行，我改改。”

付毓：？

怎么忽然有一种被嘲讽的感觉。

错觉，一定是错觉。

唐祎琛拿着演讲稿回座位，路过前边女生的位置时，敲了敲她的桌子：“数学老师让你自习课拿着卷子去他办公室。”

本来只是当做传话筒，没想到女生忽然背部僵硬，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唐祎琛只看到她握着笔的手愈发用力，像是在害怕。虽然疑惑却也没说什么。

一整节自习课，他都在改演讲稿，付毓帮他在网上找，恐怕连看都没看，上边学校姓名都没有改直接打印，有的话用的也很不合适。等通篇改完觉得没什么问题了，也马上到下课时间。

唐祎琛几不可闻地轻叹。

周一的课间时间不用做操，而是在教学楼前升国旗。乌泱泱的人一同涌入，挤的楼梯间水泄不通，大概过了五分钟才顺畅。

等叶允姝走到班级位置时，前边人已经站满了，她只能站在后边。

下节课是数学，怕自己跟不上讲课速度，她提前预习，脑子里想着数学题，明明是下课前才看的题，现在居然又卡壳了。叶允姝闭上眼睛重新整理思路，还没捋清，下一秒猛地睁开眼。

隔着广播，他的声音比那天显得低沉。传入耳中时，像是含着音响的电流，刺得她一阵酥麻。

“老师们同学们好，我是一班的唐祎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