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唉。”骆旭坐在副驾驶,看看手机里传来的初步资料,下意识抬手挡住了眼睛,朝后排两人挥挥手:“你们谁来,这案情太惨我说不下去。”
北方的寒冬,天黑的早。为了节省时间,众人坐上车后直接开会。
宋隽跟着举起手机,看完当地派出所发来的协查资料,又抬起头看看身边的彭哥和正在开车的盛鸿,长长的叹了口气强忍着用理智平稳的声音:“案发地是在城西松山县的谢家村。最近全村人都忙着准备年货过年,村子附近的地里割了麦子还没来得及种其他农作物,抛尸地就跟剃了板寸似的,到处都是荒秃秃的。村头老李家的土狗吃多了撑的快不行了,早上六点多就从屋里面偷跑出来,准备在地里刨个坑把脑袋埋进去等到离开世界的那个时间。”
“结果这只土狗找到了一个近期被人挖过的坑,轻松把里面的东西刨出来,自己躺进去。”
“路边有人看到地里有个黑塑料袋被刨出来,还以为是谁家的菜掉了,过来说帮忙捡起来,结果一看吓得半死。”
“袋子里面是一颗人头,根据陆续找到的其他肢体部分判断应该是男性。”宋隽说完,补充解释:“因为死者生前脑袋遭受多次袭击,并且嘴唇被黑色的胶带封住,当前甚至都无法判定长相无法落实身份。”
听完宋隽的解释,所有人心中的哀叹到了顶点。
“再坚持七天就要过年了,也不知道这事谁的家人,又是谁的朋友。”彭哥不由得拍拍座位扶手,叹息生命得逝去。
“一般情况下远抛近埋。一会到了现场,彭哥你带着宋隽在村子里走访打听一下,看谁家近期有家人失联。如果说尸体遭受到如此眼中的毁坏,说明第一,凶手与死者有非常强烈的纠葛,包含不限于爱情或者钱财或者突发的情绪纠纷。第二——”
盛鸿一边开车,一边抬起头望着后视镜里的众人安排工作:“通过死者被封口的情况来看,凶手是愤怒于死者知道什么,并害怕说出去。我有点觉得,只要我们找到死者的身份,就能直接锁定凶手。”
“凶手不会跑吗?”骆旭忽然有些着急:“会不会这个时候,他已经到了火车站,到了机场?我们是不是应该先控制主要交通要道?”
“孩子我知道你嫉恶如仇很着急,但你先别急。”彭哥从座位后面伸出手拽着骆旭的头发晃了晃:“人类不要和事物正常的发展顺序做抵抗。我们现在什么情况都不知道,死者的信息不知道,嫌疑人是男是女更是一筹莫展,我们算什么东西给其他部门指派我们自己都不清楚的指令?更重要的是,根据我老彭的经验,一般来说亡命之徒只会通过逃进山里来逃避罪行,或者沿着火车道沿着国道行走,毕竟现在全国联网只要他用了身份证,我们就会查到他。”
骆旭的紧张这才勉强松弛下来,回头朝彭哥和大家点点头:“学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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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五点半。
夕阳不情不愿地加了一会儿班,半天挂在西边,面无表情的盯着案发现场。
盛鸿将车停在路边,和众人一起沿着道沿一脚踏进地里。
被冻的生硬的土地硬邦邦的硌着脚,就和凶手的心肠一样硬。
等盛鸿来到所有人围住的抛尸现场,率先和当地派出所的陈所长打招呼。
“具体的案发情况已经在报告里面说了,”陈所和众人打了招呼之后也不浪费时间,直接带着众人来到一个大约一米深的新鲜土坑:
“这就是当时被狗发现的坑,具体情况是:我们问过这片土地的所有人,据他的女儿说,自己前两天出去城里逛的时候经过,那个时候还没有被翻动的痕迹。然后感觉这个嫌疑人,还是个强迫症——它是最底下埋着的是腿部和脚的肢体袋子,之后铺了一层土,上面埋着身体和手臂,最后又铺了一层土,埋的是脑袋。这不——”
陈所说完指指旁边蹲在地上穿着法检制服背对着众人正在人骨拼图的法医:“已经快要拼好了。”
“这么大一片荒地,又不是农忙时间,那孩子眼神还挺好,一下子就发现?”毕竟作为普通人,每天自家卫生间里的卫生纸用了多少都没有办法估计,更何况是家里的地,除非是自己亲自到跟前丈量,否则,经过时远远看一眼,又怎么会记得那么清楚?”
“——那个叔叔,”不等陈所回答,旁边一个梳着娃娃头眼神怯懦穿着附近高中校服的女生,手指紧紧抓着裤缝,红着脸解释:“这里靠近我家墙边,是我爸去年答应我,只要我好好学习不给他找事寒假的时候可以让我在这里种上我喜欢的蔬菜。我前天才来看过地,还准备说下周就种来着——”
“唉好孩子别害怕——”听到女生的回答,陈所已经心疼,本能的抬手想要拍拍对方的脑袋,却被对方本能躲过,不过陈所也不在意,手臂一挥,豪情壮志:“你放心,叔叔们一定抓到坏人,让死者灵魂得到安息。天快黑了,你早点回去做作业,将来考个好大学,让你爸也扬眉吐个气。”
盛鸿抱着胳膊站在一边,皱着眉头听着个性女孩的个性想法,却也没有反驳,只是静静的听着看着准备稍后和女孩的父亲核实。
之后眼神落在背对着自己的法医身上:“这个能看出来死亡时间吗?”
“不行。”对方戴着口罩听着声音瓦里瓦气的,半天除了给盛鸿一个背影,什么答案或者发现,都给不了。
甚至——
“天快黑了,我先将这些尸块带回法检中心让我师傅做尸检,咱们是哪个队?稍后我将报告发给你们。”法医将尸块拼好之后,现场拍照留痕,随即又将这些尸块分装起来之后手掌撑着膝盖才能站起身,扭扭酸涩的脖颈,抬起膝盖指挥早已动麻的双脚寻找距离自己最近的现场警队人员,告辞离开。
骆旭一边提供OA邮箱,一边望着对方皱着眉头:“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我是新来的实习法医,蒋宁。”
“蒋宁?”骆旭歪着脑袋,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名字。
不过也没有在意,可能是OA通讯录里面的其他同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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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没有获得有效证据的情况下,盛鸿得到的走访信息非常碎片。
“我们村子虽然不是什么精神文明村,也不是什么致富先进村,但是我们村里的人都很本分。我不欺骗你们,以前确实也有那种什么家暴的,什么抢劫的,但是我们现在年纪都大了,小的全都送到学校去了,老的全都忙着给娃们赚钱,根本做不起来恶。再说了,就选万一你家里实在有困难,只要给村上说,我们至少都能保证你中午能吃一顿热火饭送到家里面,不会让你饿死的。”
听到这个举措,骆旭不由得点头称赞——一个人只要肚子饱,至少不会愤恨社会。
盛鸿点点头,这种每个人喂口饭养到老,等到坏人自然变老失去犯罪力量,虽然听起来不推荐,却也是一种有实际效果的办法。
“最近半个月内,村里有没有说过谁联系不上了?”
“还有,最近也是快过年了,村里热热闹闹的,有没有互相之间其一些冲突的?比如说陈年老瓜新瓤,或者是金钱纠葛,还是感情纠纷?”
村长想了半天,眼睛从左边转到右边,又从右边转到左边——
不是没有,而是太多了。
盛鸿识趣的递上一支烟,骆旭识趣的从旁边搬来一个小凳子。
村长想了半天,望着天空皱着眉头吐出一口烟:“男人,男人的苦你们应该懂得呀。这快过年了,这个要钱那个不满意。但是,但是我们村没有一个怂货,没见谁家说快过年了男人出门不回来。”
村长话糙理不糙。
毕竟是农村,当下都是衣锦还乡的时间,如果哪家男人此时失踪,岂不是会被邻居和村里人笑死。
不是本村的?
如果死者不是本村的,那心中的天平就朝凶手是本村的想法上稍稍有了偏倚。
毕竟,不会莫名其妙无缘无故选择这个地方。
眼看太阳已经下班月亮上班,天幕笼上一层暗色的薄纱,整个村道在月光之下,天是黑的,但是人能看清。
时间已经过了八点,盛鸿有点着急。
忙了一天,没有得到关于案情任何的有效信息。
白瞎。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毫不客气毫不留情不带一点刹车和水分。
市局有个破案传统,年前的案件力争要在过年前逮,如果没有逮住,什么时候逮住什么时候过年。
“实在不行,要不我明天去广仁寺求个签?”下班路上,骆旭看到旁边盛鸿皱着眉头半天不说话,只是不停的叹息,耗尽脑力想了半天:“咱们也找找其他门路,我听说广仁寺的神仙很善良也很大方,万一人家就抽中我们的许愿清单了呢!”
“你可真是一个天才。”听到骆旭的想法,盛鸿半张嘴巴不是嫌弃更胜无语的表情:“佛祖也很忙的,我相信法检中心那边应该不会让我失望,只是时间问题。”
“那你得且等呢,法检中心今天找来的是实习法医,说是才把尸块带回单位,找李捷处理呢。”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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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盛鸿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望着面前大楼法检中心猩红四个大字发呆。
值班室大爷刷着抖音,和盛鸿四目相对的瞬间已经打开门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