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春风 第38章 碎瓷片

1班这半个月的集训从早上6：40画到18：00，一个小时的晚饭 洗澡时间后，要回到教室上晚自习。

本来是说晚自习也用来画画的，但老师们——尤其是数学老师坚决不同意，生怕这半个月过去后，平均分本就不高的美术班直接变成年级倒一，在跟校长一番争取后，19：00～22：40的晚自习便用来上课，具体上什么课1班的老师自己分配。

这天的画画时间结束后，苏一辰以自己“中午吃多了现在还不饿”为由，没跟三个舍友一起去吃饭，而是快速洗完澡回到教室，小心翼翼地从校服口袋里掏出被纸包裹住的碎片，他抖开沾着血迹的纸，把那些碎片从大到小一个个摆好。

现在是18：15，苏一辰深吸一口气，决定在18：40之前把这个小玩意儿拼好——用胶粘起来就行，应该也不难吧。

苏一辰在想要不要去买个502，但教室里小卖部实在有点远，他懒得动了。

一鼓作气！20分钟搞定这玩意儿！

这小猫摆件本就不大，也没碎得太夸张，苏一辰很快就安排好了每一块碎片的位置，他把胶水挤在纸上，用笔尖沾一点仔细地涂在连接处，10分钟就拼好了大半。

他捏起一块碎片，上面画着半只眯起来的眼睛，应该是脸部的。

他莫名想起了小时候养的猫，趁他上学被父母送走的那两只。

据说有一只在送人后，自己跑到了马路上，结果被车压死了。

苏一辰的脑海中忽然出现曹昕将猫咪摆件挥到地上的画面，明明没有亲眼看到过，但他的思维不受控制地“捏造”出那天的场景。

他用力摇了摇头，试图把这些臆想的内容从脑中甩出去，可没有丝毫作用，耳边甚至传来了“咔嚓”的碎裂声，传来苏哲的谩骂声，响起那些讽刺和贬低的声音，就连脸上被甩了巴掌的地方都隐隐发热，刹那间，右耳竟又是一阵刺痛，这尖锐的痛感惊的苏一辰手一抖，沾着胶水的笔尖随着他手的抖动，直直戳在了拼好的碎片上，“啪嗒”一声轻响，拼好的部分又散了。

苏一辰手顿在半空，沉默着盯着桌上的碎瓷片，这才理解了那句“有时候崩溃就在一瞬间”。

教室里还有别的同学在，苏一辰深呼吸了几次，一把抓起所有碎片，心里想着：拼个屁，扔了算了。

但他也只是抓在手里，并没有丢到垃圾桶，苏一辰微微用力，一些碎片的尖角又扎破皮肤，刺进肉里。

疼痛感从手心传来遍布全身，这寒风阵阵的天气，苏一辰额头却微微渗出汗珠，他手上力道分毫不减，好像要把碎瓷片全部戳进肉里才好，他感受着这份疼痛，心里出奇的平静。

苏一辰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紧紧握着这些碎瓷片，不知道是在跟谁较劲，可能是自己吧。

手上的疼痛盖过了右耳的痛感，他感受到鲜血从体内流出，心里竟然好受了一些。

我是不是有病？这是怎么了？

“在想什么？”身边的位置忽然被填补了空缺，穆桉的声音传来，可能是刚洗过澡，身上的热意也随之靠近。

苏一辰的手骤然一松，他把右手揣进口袋，所有不着边际的想法一扫而空，情绪相当平静甚至说话间还带着笑意，“没什么，在想今晚第一节上什么课呢。”

穆桉却是没跟着笑，他坐在苏一辰左边，闻言扶着对方的肩膀有些强硬地转过苏一辰的身体，又拽出他的右手，就看到从指缝中渗出的血迹。

苏一辰松开手，沾了血的瓷片落在桌上，不太好看。

“苏一辰，”穆桉叫他，皱着眉像是斟酌了很久，才道，“你可以把你的心事说给我听听吗？”

苏一辰垂头不语，穆桉也并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拿出一张酒精湿巾，捧着苏一辰的右手帮他把血迹一点点擦掉，又从抽屉里拿出碘伏，仔细地涂在苏一辰手心的伤口上。

穆桉又拿过那堆沾了血的碎瓷片，擦干净后才认出来是什么，“这是那个猫咪摆件？”

“嗯。”苏一辰声音发涩，他依然低着头，没有看穆桉。

穆桉只用了几秒就猜出了个大概，这个陶瓷摆件估计是家长会的时候被摔碎的，他将碎片拢在一起，装在一个透明小盒子里，随后他握住了苏一辰的左手，“你手怎么一直发抖，冷？”

“不冷。”苏一辰压根控制不住自己不去发抖，他感觉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不受控制了，甚至连说话都有些艰难，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让他心慌。

苏一辰有些想哭，但他不知道为什么，也不愿在穆桉面前掉眼泪，只能死死咬着下唇，借疼痛来控制情绪，苏一辰感觉自己有些不正常。

他闪过一个略显恐怖的念头，如果这时苏哲两巴掌抽在自己脸上，应该就能冷静下来。

但他最终还是没控制住，落下的眼泪滴在了穆桉手背上，苏一辰愣了一瞬间，便在心里骂着自己：人家穆桉的爷爷住院了，一个人忙前忙后承担所有，也没见他掉一滴眼泪，我只不过是拼个东西没成功，这样就哭，太矫情了。

动不动就哭，真跟苏哲说的一样，和废物没区别。

穆桉没有非要刨根究底，他只是轻轻地拍着苏一辰的手，心里说不出的苦涩。

穆桉知道苏一辰跟父母关系不好，但在这种时候，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不知道自己以什么立场去关心别人的家事，也不知道苏一辰愿不愿意把这些事告诉自己，他知道自己就是个没能力的胆小鬼。

笨嘴笨舌说不出安慰的话，自己家里的事都处理不好，未来更是一片混沌，这让穆桉更不敢当面说喜欢。

两人安静地坐在那又过了几分钟，苏一辰慢慢将波动的情绪平复下来，他有些头晕，十分钟之前发生的事好似过了一年那样遥远起来。

苏一辰调整情绪的速度那叫一个快，当他抬头看向穆桉的时候，已经和平时别无二致，苏一辰抽回自己的手，表情非常自然，挑不出一丝裂痕。

要不是他眼眶微微发红，眼底还有些潮意，真不知道刚才掉眼泪的是谁，苏一辰眼睫毛都被打湿，他睫毛本来就长，沾上水后就更加明显。

穆桉看了看钟，“还有20分钟才上课，要不要去洗个脸？”

“不用，”苏一辰声音里有一点点鼻音，“饿了。”

穆桉打了个响指，拽起苏一辰，几步走到门口，“走，正好我也饿了，吃饭去。”

苏一辰跟穆桉并肩走着，看着他笑，问：“你刚刚没吃饭？”

“刚才没胃口，去食堂溜达一圈就走了，”穆桉的手搭在苏一辰肩上，“现在忽然饿了，想吃学校二楼的汉堡。”

“好～”

刚才的事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两人心照不宣地都没再提起，好像已经忘了这个无关紧要的插曲。

现在路上人不少，穆桉和苏一辰不紧不慢地在人群中走着，穆桉忽然开口道：“再去小卖部买个５０２胶。”

“嗯？”苏一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知道穆桉为什么要去买胶。

“晚上回宿舍，一起把那些碎瓷片拼起来。”

那些碎瓷片被穆桉拿了个小盒子装起来，现在还放在苏一辰的桌面上。

苏一辰试探着问他：“真的？”

“当然，只要是和你说的，都是真的，”穆桉突然拉起他往前跑，“快跑，待会汉堡卖完了，今晚只能回去偷偷泡泡面了。”

“好！”从昨天晚上一直到今天，苏一辰终于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他毫不犹豫地回握住穆桉的手，在人群中边向前跑去边跟穆桉说，“你说咱能拼好吗，想想你那连纸风车都折不好的动手能力……”

“肯定能，”穆桉非常笃定，他看向苏一辰的眼睛，“这么多年了，我动手能力可是提升不少，咱肯定能拼得看不出一丝裂纹！”

苏一辰感觉自己的心上被穆桉打了个漂亮的补丁。

有点短（吃了药脑子发懵，QAQ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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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碎瓷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