脊背 第17章 第十七章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俞了红着眼眶看着他，眼泪下一秒就要夺眶而出，质问的语气，他就那样站着，孤零零地站在陈习的面前。

陈习抬起手想做点什么，眼泪划过俞了的脸颊，一滴接着一滴，他把抽噎声吞下，无声地流泪。

紧接着一道白光闪过，俞了在他眼前消失了，陈习猛地惊醒，那是一场梦，他两眼无焦地盯着天花板，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不知从何而来。

“妈，我……”除夕夜晚的饭桌上，俞了无神地咀嚼着饭菜，欲言又止。

赵轻露看着俞了失焦的目光，“你要说什么就说吧。”

双方似乎都心知肚明，只不过在等一个坦诚公布的时机，而今天当两人面对面坐下的时候，都觉得时机到了。俞了正在斟酌用什么方式开口才能委婉一点的时候，赵轻露却先开口了，平静如水般的说了一段莫名其妙的话。

“我和你爹认识那年，你爹一无所有，当时很多人都劝我，劝我找个有家底的，你也知道，年轻嘛，有赌的资本，愿意去赌，事实也证明，我赌对了。”赵轻露从来不曾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这是一种过于没有情绪的表达，就好像两人不是母子而是互不认识的陌生人，俞了好像透过传进耳朵的声音看到许多年前母亲固执的模样。

他明白，他知道，他懂母亲的性子。

“他突然就死了，他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了，忙活了大半辈子才得来的家业，他不可能说扔了就扔了，他在外面低三下四的求别人的时候，心里比谁都要站得高站得直，你明白吗？俞了。”她说到这里才眼眶微红，语气变得有些激动，她就那样注视着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儿子。

俞了点点头，他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母子连心，无需多言。

赵轻露已经睡着了，躺在暖和的被窝里，这个家里只有她和俞了两个人，失去丈夫的她无力享受过年的喜悦，对她来说，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每一个夜晚都没有什么区别，她没有选择回家过年，她想睡在这个暂时还残留着她爱的那个男人的气息的房间里。

俞了倚靠在阳台上，刚刚挂掉外公外婆的电话，从这个方位一眼望去，万家灯火，远处时不时燃起美丽绚烂的烟花，但是万家灯火下的喜庆抛弃了俞了和他的母亲。

他默默地点燃一根烟，脑子空空地抽着，过往每一次过年的场景一幕幕浮现在他的脑海里，每一次他的母亲那样注视着他的父亲，直到现在，俞了才明白，那种目光里包含着深深的深深的爱意。

谋杀，呵，上天真是爱开玩笑啊！

他不记得抽了多少根烟，暮色浓黑，陈习给他发的除夕快乐他还没回，温度越来越低，脸颊被风吹得僵住了似的，他想了又想，在最后一根烟抽完之后才转身回房。

穆沅无聊地划拉着手机，凌晨的时候还是给俞了发了句新年快乐，脑海又莫名其妙地浮现陈习和俞了的那张合照，俞了长得很乖，笑起来明媚，皱起眉头也有种另类的可爱，最关键是他对任何事都很认真的那副样子，倔强拧巴。

像陈习那种不苟言笑的人，谁会喜欢他呢？俞了会喜欢他吗？

“张叔，张叔！”穆沅扯着嗓子叫唤，直到那位名叫张叔的人敲响他的房门。

“有什么事吗？”

穆沅翻身下床，急匆匆地打开房门，然后把俞了的照片放在张叔面前，“我需要知道这个人所有的信息，可以吗？”说完还冲张叔眨巴眨巴眼睛。

头发微白的张叔点点头，“早点睡，小沅。”

“好的。”穆沅抱了抱张叔，松开之后，张叔礼貌微笑转身离开，穆沅才重新翻回床上， 不过暂时他还睡不着。

好像这个除夕夜谁都睡不着。

陈习没有等到俞了的回复，又再发了一句新年快乐，就不再有后文。

那个笔记本，陆陆续续记录着许多人的信息。以俞渐诚为核心的关系网，涉及到他爹的公司，以及过往所有和公司有合作关联的其他公司，业务往来，都写在笔记本上，不太美观的字体，占据笔记本的每一页。

俞了在收集有用的信息，直到他看到阳光集团，以及粘贴着的照片，陈习！陈习的照片被贴在一个中年男人照片的下面，陈威源，阳光集团的CEO，陈习是他的儿子。

他心里有种幽幽的感觉，他感觉他爹的死和这个中年男人有关系。

根据笔记本和文件夹里的内容，他爹的建成公司与阳光集团签了一个合同，三年到期，这期间的业务合作主要为阳光集团包下的楼盘建筑低价提供不锈钢材料，本来好好的，公司的资金链莫名其妙地出了问题，为了解决，俞渐诚与印度那边一个不锈钢原材料提供方的总理谈合作，就是那一个晚上，出了车祸。

唯一的问题就在于，资金链出了问题之后，建成公司一方不得不延迟不锈钢材料提供时间，但按理来说，当时那个楼盘计划并不着急，如果就因为这个，阳光集团就对他爹下手的话根本不符合常理，要不然就是还有隐藏的细节，是谁都不知道的细节。

可能是他爹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才会这样。

如果要知道这个就只能找到那个张显贵或者那个所谓的小李，俞了得赶在回学校之前见张显贵一面，那个笔记本的最后一页有一个陌生电话号码。

赵轻露里里外外收着东西，沙发和茶几上大大小小的包裹，地上放着一个摊开的行李箱，俞了皱着眉头看着他妈来回的身影有些无奈。

“妈，我后天的高铁，不至于现在就开始收拾吧！”

“我想着这些你都带过去，你又不早告诉我你在外面租了房子，不然我肯定给你寄过去，这些吃的还有那些都是北方没有的。”赵轻露一直说一直说，俞了眉头皱得更紧，才悻悻地跑去厨房喝水。

他已经约了张显贵明天见面，说实话，有些紧张又有些好笑，像电视剧的情节照进现实，就是不知道这个剧情发展是不是一样狗血。

俞了好不容易熬过一晚，第二天去咖啡店的时候还在想这个中年男人喝不喝咖啡，他无神地拿着勺子，搅着那杯摩卡，窗外没有雪，只是很冷，风吹在人脸上生疼，北方现在估计都白雪一片了。

男人推门而入，门上的铃响起清脆的声音，那双混浊的眼睛从远到近，直到坐下，俞了才反应过来问好。

“张叔好，我是俞了，和你打电话的那个人。”

“你好，你……长的可真像你爹。”张显贵浑厚的声音让俞了倍感亲切，莫名其妙。

“他们都说我长的比较像我妈妈，或许我的眼睛像我的爹吧。

如出一辙，和那个笔记本上写的如出一辙，张显贵说的他大多都从那个笔记本上看到了，他想知道点不一样的，张显贵却说，背后的秘密谁都不知道，只知道和阳光集团有关，但是没有任何证据。

俞了回到A市的时候，A市正在下雪，一片片雪花落在俞了的肩头，然后悄悄地融化，不远处穆沅在朝他招手。

他需要钱，需要靠近阳光集团，需要知道真相，他需要忍耐，等一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