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沅盯着俞了的电脑,桌面上有很多文件,大衣被随意的扔在沙发的另一角上,西装外套也被脱下,套房里的暖气甚至让俞了不禁冒汗,他们在筛选别人写的文章,这是裴教授的任务,还要写下评语。
这种繁琐又需要时间的事情,穆沅是完全没有耐心,他坐在俞了的旁边玩味地观赏着俞了认真的模样,直白的目光让俞了非常不自在。
“那个,我有点困了,想喝咖啡。”俞了对上他的视线,穆沅点点头,然后拨通电话。
“拿铁可以吗?”穆沅问,俞了点点头。
穆沅突然起身将客厅的窗帘拉上,窗外已经天黑,但由于路灯是亮的,并不是完全黑暗,俞了突然变得警惕,空荡荡的房间只有两个人,这里似乎是他的地盘,面前的富二代不仅有钱还有权,如果是像那个恶心的男人一样的话俞了此时此刻能做什么。
俞了摒住了呼吸,低头死死地盯着电脑屏幕,他在思索对策,不敢和穆沅对视。
那张深邃立体的脸变的严肃起来,“感觉对面有人在偷拍。”
俞了听到突然松了口气,才抬头,看穆沅的表情不像开玩笑,轻声说,“你说那人是拍我还是拍你。”
穆沅却皱着眉头沉默着,门铃响了,打破了空气中微妙的氛围,他才回过神走去开门接过咖啡。
俞了的手机放在茶几上,一条消息刚好发过来,穆沅撇了眼锁屏壁纸,照片里俞了旁边的那个男生,有点像陈习,俞了和陈习认识吗?
俞了在认真地写评语,还剩下一大半需要筛选的作品,这个任务要尽快完成,俞了需要更多的时间准备考证和期末考试,除去长假家教的时间,周末去酒吧工作的时间,平时几乎忙的脚不沾地。
那条信息是陈祎发来的,邀请俞了去参加她的服装走秀,当模特而且有工资,俞了没有办法拒绝,因为薪水很高,一场就五千到一万不等。
这个价格的概念就等于俞了当年在厂里上班一个月的工资。
穆沅下意识思索第一次见到陈习的样子,大概是小学,总之是没心没肺的年纪,会因为下了一场太阳雨而哈哈大笑的年纪。
腊月二十七,阳光集团CEO的儿子的生日,生日宴会举办在A市市中心郊区的一座山庄里,静湖山庄,最出名的景象就是有一座仿湖心亭的亭子,绿色植被覆盖面积令人发指,而东侧最大的建筑物却是一栋小洋楼,设计者将西方元素同中国传统元素完美结合,互相映衬。
一米五不到的穆沅穿着西装在湖边玩,而寿星从穆沅的后方路过,那张稚嫩的脸面无表情,他实在不理解这种无聊的交流,在里面面对那些根本不认识的人笑,脸都笑僵了。
下一秒,一声嘶吼划向天际,穆沅掉进湖里了,他挣扎着呼喊,死死盯着陈习,期盼着这个同龄的小男孩能伸出援助之手,他不希望自己的父母知道他在湖边玩还掉进了湖里。
然而,陈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叫来了保安,紧接着就是穆沅的父母,还有陈习的父母,还有一堆乌泱泱来看热闹的人,穿着礼服或者西装,装腔作势的领带或者口袋巾,五颜六色的,一束束由胸针折射出来的光刺进穆沅的眼睛。
穆氏家族也是阳光集团股份持有者之一。
初中之后就没再见过陈习,听父母说,他被送到南方外婆家读高中,再见到那张脸,居然是在俞了的壁纸上。
“俞了,你是南方人吗?”“怎么了,我有口音吗?”“不是,就单纯感觉你不像北方的人。”
俞了停下敲键盘的手,看了眼时间,晚上十一点,地铁和公交都停了。
难搞,还得去酒店,总不能睡这儿吧。
“我开了两间房,你睡这儿,我睡隔壁,不用想着拒绝,裴教授给的任务,一大半都是你在做,所以都是应该的。”穆沅拍拍俞了的肩,嘴角勾出好看的弧度。
领带泛着一丝丝暖黄的光,穆沅已经出去了。
俞了走进卧室,洁白的床单和床被,洁白的墙壁上是鹅黄的灯光,推开窗,一阵冷风吹进来,他不禁打了个哆嗦,打开手机翻着通讯录,和陈习的上一次通话停留在两个月以前。
不是说休息日可以碰手机嘛,为什么一条消息都没有。
那场服装走秀的时间定在腊月上旬,俞了前脚结束裴教授的项目,后脚开始准备期末考试,而Callous酒吧那边几乎没去过,文远风表示忙的话可以暂时不过来上班,酒吧也并不缺人。
要说文远风和俞渐诚认识吗?完全不算,只是几面之缘而已。阳光集团为了拓展南方的业务,才给建成企业多一分薄面,因为俞渐诚是南方人,当年白手起家在A市也算春风得意,还有工厂。
文远风作为代理人和俞渐诚谈过几次合同,后来他的公司却因为被人举报,资金链出现问题之后,合同也就不了了之。
再后来,他就死了,为此文远风还特地关注了俞家一家的情况,留有一个妻子和儿子,而那天晚上又恰好遇见俞了。
俞了那双眼睛和他父亲没什么两样,倔强坚毅还散发着不知天高地厚的光,文远风总能透过俞了看到俞渐诚的模样,从某些方面来说,他很佩服俞渐诚这个人,圆滑谄媚,但又有原则有坚守。
服装走秀的后台里,穿着礼服的人来来往往,俞了已经穿好了衣服,化妆师正在给他化妆。
“这个疤不遮可以吗?”“可以。”
各种各样的刷子在俞了脸上刷过,但他并没有感觉到这张脸因为化妆有什么很大的改变,过程居然还那么繁琐。
化完之后就准备上台,陈祎到后台来检查情况,前台熙熙攘攘都是人。
“陈习不能在现场看到真是可惜,你和这件衣服很配。”陈祎还是一席纯白色长裙,细腻白皙的脸上挂着浅浅微笑,双手却因为工作变得粗糙。
俞了讪讪着笑,手心冒汗,下意识地想抽烟,没办法,只能用力扣手心保持镇定。
“不用紧张,这个展就是开着玩的,反正我也没有工作,不用担心你会搞砸。”
“没有,我也不是很紧张,这套西服很好看。”
陈祎被俞了逗笑了,伸手帮他整理领带,又拍拍他的肩之后转身离开。
十几台灯的光打在俞了的身上,他按照所学的步伐走上秀台,几十道陌生的目光注视在他的身上,像一只只来扒他衣服的手,整个过程他都停止了呼吸,直到回到后台,那种被剥光窥视的感觉还没有消散。
他完全不敢看台下坐着的人模样,等到活动结束,俞了准备换回衣服回家的时候陈祎再一次来到后台。
她脸色微红,喝了酒,但似乎很清醒,“这套西服送给你了,本来也是为你量身定制的,留下别人也穿不了,小鱼应该回家了,我可能也要回家了,你要去看看小鱼吗?”
“啊哈,不用了,这么晚了。”俞了又看了看身上的衣服,“这件衣服太贵重了,我不能收,等我拿去干洗店洗过之后再送到你那儿去吧。”
陈祎摇摇头,“人不需要那么固执,你要是不喜欢这套衣服就捐了吧,都说了是为你量身定制的。”
俞了只好接受,还没来得及感谢陈祎就拎起包转身离开,还不忘朝俞了挥挥手。“我先走了,拜拜。”被拉长的声音回荡在空中。
房间里的人陆陆续续离开,俞了站在全身镜前面看着自己,这是一套纯黑色的西装没有多余的设计,将俞了修长匀称的身材体现的淋漓尽致,酒红色条纹的领带却增加一丝色彩,他抬手整理袖扣,门突然被人推开。
循声望去,是穆沅。
“你今天很帅气,这衣服格外适合你。”
俞了有些惊讶,又思考了一下今天的场合,一看就是有钱人的场合,穆沅在这儿也不稀奇。
“谢谢,你怎么现在还没回去。”俞了往门口走,他不太喜欢两个男人在一个封闭空间。
“我送你回去吧,我刚好开车来。”
俞了刚想拒绝,又想到这个点确实打车也不方便,“我家在风悦广场附近,你顺路吗?”
穆沅笑着点头表示肯定。
车子飞驰在道路上,晚上道路很空旷,车窗开着,呼呼的风打在俞了的脸上,俞了闭上眼,听着耳机里忧郁的音乐,任风呼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