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安宁 第9章 我是你的救世主

15岁之前学校里开始照顾到原生家庭的孩子，普及了心理健康教育课，我听心理医生说，什么人都是可以时常幸福一下的，可是我没有，我以为只要我按时吃药，谨记医嘱，我就会忘记从前的种种，可是并没有，我依旧将充满暴力、欺骗、压抑的童年经历记得那样清楚，我看了许多疗愈心理的书籍拼命学习知识，帮助被原生家庭束缚的孩子，成为了心理学教授，后来呢？我忘记了医者不自医，被铭记于心的童年，被痛苦冲散的记忆。虽然说，今年我已经27了，无父无母，只有一个年龄相仿的妹妹，我没有在意的人，没有活着的理由，我只是想每年都能够看到雪，我不知道我这样子执念的目的是什么，除去痛苦之外我就什么都记不得了。

“何弃，早安，今天可以一起去喝下午茶吗？”睡梦中迷迷糊糊的听见宋安宁的呼喊，甜点吗？记忆里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碰过了。

“醒醒呢，何弃？还是有些困乏吗？已经1点多了呢，没关系你再休息一会好了，我等你”迷迷糊糊的睁开眼面前是眯着眼微笑的宋安宁，语气这样的温和耐心，许久未曾见到过了。“好好休息，午安”

“没有，不用了，喝...下午茶吗？”我坐起身，宋安宁静静的坐在床边，抬手想摸我的脸，我怔住了，宋安宁那张从17岁开始就未曾改变过面容的脸，还是那般苍白憔悴，血色淡淡，“你的脸似乎一直停在17岁了，这是什么原因呢？”我直直注视着她的眼睛，莫名迫切的想知道原因。

宋安宁茫然摇了摇头，漫不经心道：“何弃，这不重要”她凑近我，我看不懂她眼中复杂的情绪，“要去吗？一起喝下午茶”淡淡的语气，没有平日里的阴郁和戾气。

冬季正午时分的阳光那么温润和煦，宋安宁很少有在这个时间段找过我，我清晰的感觉到她变得温和了，雪融化了吗？春天即将来临了吗？并非如此，或许是宋安宁快要离开了又或许不是“为什么呢？为什么要这样子锲而不舍的在我身边徘徊，宋安宁，我不记得从前的你了，能不能也忘记我...”或许是察觉到宋安宁突然的转变，我的语气也软了下来。

“忘记吗？不可能的，爱上你是我的错吗？就算是...我也无怨无悔。”最后一句话从宋安宁的口中说出是那么的踌躇不安，宋安宁摇了摇头，苦笑着说：“快些记起我吧，我的人生中有不了多少个冬天。”宋安宁的语气轻轻的，眼里噙着的泪水不争气的从脸颊滑落，泪水淹不死我，但是偏偏是从宋安宁的瞳孔落到我的手背上，饱含着沉重压抑。

我越来越理解不了宋安宁所说的话中意思了，混乱的思维，我根本没办法正常思考，我看着她面无表情道:“宋安宁，你在我身边21年了吧，我为什么会记不清你，我为什么会忘记那么多的事情，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样子的人，我们好像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阳光还是一如既往的炙热，那么温暖那么明亮，皙白的肌肤透着光，女鬼般浑浊的瞳孔，没有光，嘴唇微张，宋安宁还是一副苦笑着的无奈模样:“是啊，偏偏这21年你记得这样的清楚，阿弃...我不会再让你困扰了。”她迎着光，我一时之间竟分不清她究竟是幻觉还是影子了，阳光炙烤着她的躯体，快要融化了吗？恐怕是风一吹就散了。“你要想起我。”兴许是觉得没有可能，她再次改了口：“尽所能记得现在的我。”

我突然忽的笑出声，摆了摆手：“或许会记得，安宁你究竟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事实呢？不会再困扰我了？谢了，倒也真是活久见。”有一个烙印在内心深处的声音告诉我，我绝对不可以相信宋安宁，可是那个声音没有告诉我，不信任的原因究竟是什么…矛盾、莫名、诡异、混沌的感觉。

“……”宋安宁一言不发，再度沉默。

我翻身下床打开窗户，想散一散屋里的烟味，就那么毫不避讳的注视着她，穿好了衣服，戏谑的笑着：“怎么？不想去了？是什么人说想一起喝下午茶来着，说到这里，好像也是我请你吧？切…就当是我送你了。”不想多费口舌，穿上靴子摆摆手便走出门。

“嗯是我！”宋安宁这个时候的表情像个得到主人喂食的摇尾巴小狗，一向极端冷冰冰的女人也会有这样可爱的一面吗？临江似乎是每天都在下着小雪，可是下着雪也会有阳光洒在长街上吗？宋安宁的肩上落了些许闪着琐碎潦草的晶莹，因为激动落下的泪水吗？

冬季，悲凉和安静诞生的时期，我爱人的栖息地，这样的宋安宁带给我的感觉多么熟悉，那时她的眼睛盛满柔情似水，那时她的双手多么炙热，那个时候她会温和的同我讲话，许是风沙迷了眼，眼眶不由得湿润了，“阿弃你哭了吗，因为我吗，你记起我了？”我没有回应，惊讶于她猜的这样准确，平日里热闹的红砖路这个时候却空无一人，倒也难怪，冬季是安静的帝国，“很喜庆吧？阿弃，这条路你喜欢吗？”宋安宁问，我不打算开口说话，或许是喜欢的，“阿弃，对不起”我听不出任何宋安宁话语中的情绪，没由来的抱歉实在是突兀，刚想对她的抱歉做出回应，好像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在蹭我的腿——嗯......狸花猫的幼崽吗？似乎还是很小的样子，我蹲下身揉了揉它的脸，“好可爱，你想养它吗？何弃”宋安宁喋喋不休，我摇了摇头，我没有心情养猫。

“明天要一起去吃早餐吗？安宁。”我抱起小猫，转而望向宋安宁：“养它倒也不是不可以。”我想我现在的柔情是忘记宋安宁后不曾有过的吧。

雪花频频纷落，寒意渐浓，已经夜晚时分了吗？眼前出现一抹明亮，很可爱温馨的牌匾，只不过似乎有些年岁了，我转头看着宋安宁，想知道她的回答，宋安宁眯着眼睛，随意看了看便轻轻点头道：“阿弃，我记得你喜欢这家店来着，你记得吗？我在这里给你买过一个圣诞小熊。”她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低垂着眸：“是个很小的巧克力呢，你当时夸我了，记得吗记得吗！？”说完她拉着我的手走进店里。

“欢迎光临，两位需要点什么，请这边点餐！”瓷佑之熟悉的声音，妩媚冷艳，她眨了眨清透的双眸，佯装恰巧遇见，我刚想开口询问，没成想宋安宁先行一步看向瓷佑之，冰冷刺骨的语气似乎使得店里的温度骤然下降：“好巧啊你是佑之妹妹吗？我听我爱人说过你，没想到今天就见到了！”遇到一个瓷佑之就已经这样着急，忍不住威胁，倒也是沉不住气。

瓷佑之走出收银台，伸出手，唇瓣有意无意若现一抹冷峭的讥笑：“哈哈我在这里干干兼职打发打发时间，安宁姐怎么有空来这了，小弃姐姐有在吗？”

宋安宁面无表情道：“和你没有关系，她没有来让你失望了。”来不及多加思考宋安宁为什么否定我的存在，她就着急忙慌拉着我坐在靠窗的位置，生怕瓷佑之再多问，可是宋安宁的出现不就是代表我不在吗？她用不着担心瓷佑之发现我才是吧。

靠窗的位置更接近于雪，店里客源很好热闹嘈杂，我的声音本来就如同气音，开口就被压下去了：“宋安宁，你很怕那孩子吗？”宋安宁低头仔细看着菜单，似乎并不想回答，“那我换一种问法，你害怕瓷佑之和我再次扯上关系。”宋安宁的身体肉眼可见的一颤，我赌对了。

“请问需要点什么呢？”面前的女人微笑着看着我，我条件反射的望向宋安宁，她依旧低着头沉默着看着菜单。

我看着服务员扯出一抹笑，摇了摇头应道：“不好意思，我问一下我爱人。”服务员的身躯猛的一怔。

面前的女人表情错愕，捂住了嘴，疑问出声：“您爱人？在哪里，需要我帮忙问一下么？”

许久不说话的宋安宁忽然开了口，冷不丁打断了服务员：“麻烦来一份圣诞小熊巧克力和一杯热可可。”宋安宁将菜单推向服务员。

“啊好的，您稍等，您爱人还没有回来吗？我们店里人流量很多等会我帮您问一下。”服务员讪笑着多问了一嘴，拿起菜单摆摆手走了。

是啊...我好像又迷糊了，他们根本不知道宋安宁是谁，也不清楚我爱人就坐在我的对面，话说这店里真的很吵嚷，安宁的嘴巴一张一合时不时还会笑笑，可是我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窗户上结了一层轻薄的冰，热气附在玻璃的另一侧，雾蒙蒙的镜面上映照出宋安宁恍恍惚惚的脸，那张惨白的脸依旧是面无表情的，镜子里的我萎靡不振谎话连篇，镜子外的我能说会道温柔感性，两个不一样的极端竟然是天作之合，这样的稀奇事也算是少见。

温和绅士和方才截然不同的声音在侧面响起，不免让人一惊：“好像快到圣诞夜了，那边有个小哥在摆圣诞树，你看看。”宋安宁坐到我的身边指着门口，善于伪装的狐狸真让人害怕。

我转头看向宋安宁指着的地方，圣诞树已经摆好，只不过还没有放上装饰品，光秃秃的，我莫名觉得很有意思，没止住笑：“秃树。”

“没准等会就有人装饰呢？比如挂挂贺卡什么的...”宋安宁扯了扯嘴角眯起眼，轻轻的笑，用手指轻点着我的额头。

宋安宁聪明了一回，我随口应了声：“嗯，你没有之前那么蠢了。”一句话并不足以激怒宋安宁，我想看看她的底线于是又再次开口补上一句：“当然也不是说你现在有多么聪明。”

宋安宁捏了捏我的脸嬉笑着：“我认为你在夸我，阿弃的情商有长进，值得夸奖一下。”宋安宁拍着手再次笑着道：“别担心，我不会生气于我们家阿弃的不愉快哦。”我分明看见她那抹笑中另外的色彩。

“打扰了，小弃姐姐，你喜欢吃巧克力吗？”瓷佑之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放下了盛着甜品的盘子，“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我看向宋安宁，宋安宁轻哼一声，气极反笑道：“这你应该问我，瓷佑之，问何弃有什么用吗？”随后再次抬起头好整以暇地望着瓷佑之：“别装，怪恶心的。”

瓷佑之就那么眼眸含情的凝视我我，眼角晶莹闪烁，暖黄色的灯光若有若无洒落在她的身上，显得更为楚楚可怜惹人怜惜，瓷佑之似是料到我不知怎样回答，纤柔温暖的手覆上我的手心，我有些愕然直愣愣的看着她，她歪着嘴咧嘴一笑道：“我和小弃这么久不见了，现在只不过坐在一起聊聊天不过分吧，不要这么小气好吗？拜托...”像是得逞一般紧紧贴着我的女人，前两天还躲在暗处悄然监视着我的女人如今却...这般伪装，真是倒胃口。

“真是的，又不是不允许你坐这，一个位置而已又不是什么皇位，至于吗？”宋安宁没忍住翻了个白眼，面部表情管理失败。

瓷佑之得寸进尺的凑近我，将自己的手从我指缝间抽出，转而环住我的肩奚落道：“安宁姐，小弃今天好像穿的有些少了。”或许是对于宋安宁的情绪还有些莫名顾虑，沉默片刻叹道：“应该多去逛逛街看看冬季的衣服才是嘛，还有哦...”瓷佑之抬眼看见宋安宁满脸黑线，终究还是噤了声。

三个女人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氛围坐在一张桌子上，事实上在别人看来是两个人面对面火药味十足的坐着，面前摆着巧克力熊，极其好笑，就仿佛两个幼稚的孩子在争抢着甜品。

我扶额苦笑着站起身拿起手机，皱眉道：“抱歉我有点吃不下了，先走了。”我许久没有开口说话，这时实在是受不了两个野鸡互啄的戏码，只得打断他们。

“……”一阵死寂，我拿起巧克力挥挥手走了，看着他们六神无主的坐在空荡荡的桌子边大眼瞪小眼，真是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