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JO 西塞莉·布兰度的奇妙冒险 第30章 章三十

四周忽然就静了下来，听不到一点吵闹。凹凸不平的道路朝着前方的黑暗无限延伸，终点成了一团迷雾。特里休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气声。

这不应该。

思绪无法整合有序，化作蒲公英四散而去。她颤抖着身体，听见自己微弱的声音：“你说什么？”

悲悯的神色一闪而过，快到让人分不清是否真的出现过，西塞莉低下了头，与特里休目光对视，“特里休，你的父亲……杀死了我。”

耳边传来嗡嗡嗡的声音，世界恍若幻觉。特里休后退几步，勉强保持住身体平衡，喉咙依旧苦涩，“这不是真的。”

“那么，什么是真的？”

她无言以对。

心脏停止跳动的吸血鬼站在她的面前，肤色苍白，温度冰冷。猩红色的瞳孔闪烁着死亡的寒意，生机早已离她而去。阳光的照耀是死神挥舞着镰刀，她后半生注定与阴冷潮湿的黑暗为伴。即便她本来就是吸血鬼，可是，她父亲杀人的罪过就能消除吗？或者说，如果她没有吸血鬼的身份，那么五年前死去的那个女人，便是彻底死去，又怎能站到她面前，将她从父亲的部下中救出来。

“我不知道……”她呢喃着，“我不知道。”

对方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你需要休息，特里休。”

对于一个在充满爱的家庭中长大的十六岁少年，一时间确实很难接受这一切。

西塞莉半蹲下去示意她上来，她趴在对方的背上，一瞬间疲惫席卷而来，化作铺天盖地的睡意。可她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入睡，此刻，愤怒、怨恨、迷惘、困惑种种强烈又复杂的情感如风暴般吞噬着她的内心。她必须要接受一个事实，即她是杀人犯的女儿。她身上有着犯罪者的基因。她幼时对父亲这个角色抱有过的期待，现在看来不过笑话一场，大雨将她淋成落汤鸡。她狼狈不堪。

这注定是个噩梦一般的夜晚。

指尖掐进肉里，她几欲落泪，心想，妈妈当初为什么会选择爱上这样一个男人。

也许她应该安慰这个女孩，西塞莉不由得想到。

“特里休。”背着她的女人不知为何开口，声音沉着冷静，一点都不像个受害者。“这仅仅是我个人的看法，但我认为，你完全没有必要在乎这样一个父亲。或者说，你不必把他当作是你的父亲。”

“我觉得父亲和母亲不一样。母亲是唯一的存在，因为我们从她腹中孕育而成。光凭她生下我们这一点，就奠定了她是‘母’的这个事实。可父亲不是，父亲……他想要成为我们的父，必须付出更多。”

“可他从来没有付出过，甚至从来都没有看过你们母女一眼，对吧？”

“我想这样的人，是不能当父亲的。或者说，‘父’这个词，真该存在吗？如果我们已经得到了全部的母爱，为何还要渴求所谓一个父的爱？”

特里休整张脸都埋进了对方的衣服里，传出来的声音有些闷闷的，“你是在安慰我吗？”

“我个人倾向，我只是说出一个事实。特里休，我的父亲是个垃圾，喝酒、赌博、打我的母亲，是一个只会花我们辛辛苦苦赚来的钱的废物。可我没有成长为他那种模样，因为我的母亲是个强大的人。我认为，有时父亲的存在并不能让我们成为更好的人，可是母亲可以。因此我一直觉得，有母亲就够了。我们是从她的腹中诞生的，我们生来就与她有天然的联系。‘母’——她知道如何爱我们，知道如何让我们成长。”

那张被病魔折磨得气息奄奄的脸，忽而出现在特里休面前。哪怕在死神带走她的前一秒，她也没有忘记关心、担忧自己女儿的未来，试图为她寻找更好的生活。虽然结局可能不如她所愿。但是，那份对自己孩子灌溉的情感，毋庸置疑，是绝无半点谎言的存在。

她终于可以大哭一场。

“嗯。我的妈妈——我的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她爱她，毫无怨言的爱了十五年。这就是她得到的真实，而凭着这份真实，她便可以一个人坚强的走完剩下的路程。

什么垃圾父亲，她特里休不要了！

重整完心情，睡意也赶走了大半，特里休精神奕奕，“那个，西塞莉，你到底需要我做什么呢？”

之前来抓她的两个人也是，她从来没见过那个名义上是自己父亲的男人，她能起到什么作用？

“嗯……在那之前，特里休，你可以不再用你的指尖掐我了吗？我虽然是吸血鬼，但也是有痛觉的。”

“呃……诶？！”

经对方提醒，特里休才注意到——她原本以为掐的是自己的掌心，但照现在的情况看来，她的指尖深深掐进去的地方是……

“对、对不起。刚才情绪太激动了……”

西塞莉狡黠地对她说道，“我原谅你，对着微笑的小孩发脾气可不是合格的大人做法。”

“我十五岁了，已经脱离小孩的范畴了！”

“对我来说，十五岁简直是小孩中的小孩中的小孩。”

“什么嘛！你到底当吸血鬼当了多久！”

“这个嘛……”西塞莉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不再讨论年龄的问题，换了个话题。“星星真漂亮啊。”

“……哼。”特里休把头偏向一边，像个闹脾气的小孩。几秒后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时间本

就是深夜，她刚才又哭过一场，睡意重新回归，比最初更加强烈，她的眼皮沉重到张不开，脑袋摇摇晃晃。

“睡吧，特里休。”

如同母亲般温柔的声音，于是她便安然入睡。

*

翌日，阳光初升。

对普通人类而言，这是个出门的好时间。但当同行的伙伴有一个是吸血鬼，这便要换个说法了。

特里休斟酌着话语，思考着如何不伤西塞莉的心。思索半天，她犹豫着问道，“那个……变成吸血鬼，就真的没有办法再变回来了吗？”

西塞莉细细打量了这个少年一样，微微摇了摇头。“也并不是全无办法。我毕竟无法忍受永远远离日光生活，因此，这么些年倒也有研究出一种药剂，喝下它可以短暂的如同普通人类一样生活。不过，如果不喝这种药剂——”她对特里休眨眨眼，随后在对方还未来得及反应时，陡然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放在日光下。

那只手从最外侧开始燃烧，金红色的火焰噌的一下升起来，仿佛携带着积压了千百年的怨愤。火焰无情地吞噬着一切，皮肤，血液，骨骼。灰黑色的颗粒在空中飘飘浮浮。承受着这场火刑的人却没发出半点声响，恍若痛觉神经从不存在。

特里休猛然睁大眼睛，扑过去，把燃烧的手抱进自己怀里遮住阳光的照射。她大声喊着，带着些许怒气和慌乱，“你在做什么？！你不要命了吗？”

但西塞莉只是镇定地看着她，说道，“吸血鬼的生命也算是一种活着的生命形式吗？”

“当然！你就真实的存在这里啊！和我说话，带我逃离危险！和你是吸血鬼还是其她什么怪物都无关！你就是你啊——！”

于是像是骤然的花开，特里休看着西塞莉对她微笑，道谢道：“谢谢你，特里休。不过我其实很有经验。因为药剂总要有实验体吧，我作为唯一的吸血鬼，其实差不多已经习惯这种事了。”

特里休的心脏持续钝痛着，她试图开口说些什么，可终究一言未发。她想，言语没有用。言语起不到任何安慰作用。短短几句言语，难以驱赶不了这数年的黑暗。她所渴望的光会杀死她。她不得不长久地身处永无边际的黑暗。那些孤独与苦痛早已成了灵魂的一部分，与她共同生存。她的手臂到底有多少次像今天这样燃烧成灰，用痛苦来努力让自己存活于世。作为吸血鬼的这些年，对她而言，到底有没有过几分快乐？

最终，特里休握住她的双手不放，坚定说道：“不要再做这种事了。药剂已经研发出来了，从今以后我也会帮助你的！不要随便拿自己的生命实验了。”

她看到西塞莉温和的眼神，听着她对自己再一次道谢，笑意如同温暖的阳光。“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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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章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