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是不会使人快乐的,包括吸血鬼。
儿童抗拒午睡,学生厌恶作业,成熟的大人只想当条懒散的咸鱼。更何况我有钱有房,明明是富婆的标准配置,却偏偏混成了一个可悲的打工仔,三天两头顶着该死的天气,在意大利的各个地点跑来跑去。而工作完成后的钱却和普通上班族没什们差——分明是黑手党,还是干最脏最累活的那种!
好吧,我们本来的收入还是不错的,只是后来随着人数增加,可工资却没什么太大变化,平分到每个人身上便少了许多。
而隔壁的情报组,只要在房间里坐着,收入就是我们的好几倍。更不用提其他小队了。
实在令人……令吸血鬼意难平。
总而言之,全都是‘热情’老板和波鲁纳雷夫的错!
以他的失踪开端,一切发展至此。等哪一天找到他,我一定要让他在我埃及的房子里做牛做马,至少要耗费他十几年光阴。
说到时间,离我加入组织,差不多也过了三年。
我在暗杀小队的生活过得还算不错,至少没什么霸凌事件发生。而且因为我在他们面前说过的体质问题,平日里摸鱼也不会引来抱怨。何况我摸鱼归摸鱼,真干起活来效率可谓第一。
我勉强算小组的半个领导者,另外半个是里苏特。之所以成为半个领导者,主要源于我们聚在一起商议事情后,里苏特总是会再度询问一遍我的意见。似乎是因为我曾教导过他替身方面的之时,他对我有种意外的尊重。
哈,我是不讨厌这种。
我与其他人相处得也算友好,毕竟我是一个脾气很好很友善的吸血鬼嘛——至少和我哥相比,我对人类确实友善。另一方面则是他们好像擅自补充了一些我的悲惨过往,我是有和他们浅谈过几句过去的事——一些语言的艺术——我没有说谎,但也没有完全说清楚,至于他们想了什么,决定做什么是他们自己的事。
因此三年来,除了日益降低的收入,唯一让我感到糟心的是我想找的情报遍寻无果。
我对BOSS的信息仍然一无所知,只知道他有个信赖的下属,叫托比欧。组织内的很多事情基本都是交由他处理,可以说是左右手的存在。
我曾怀疑托比欧的身份是BOSS弄的一个幌子,他不是左右手,而是BOSS本人。但这个猜疑并未持续很久,托比欧太年轻了,组织成立的时候他或许才刚上中学。
不过说到中学,乔鲁诺再过个四五年也要去上中学了,照他的家庭情况,他母亲应该不会送他去私立学校。
我走了会神。人对于另一个人的想念往往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点忽然到来,比如看到一束花,吃到一份甜品,想到一个普普通通的词语,过往便如藤蔓般攀援而上,紧紧缠绕住躯体在其上生根发芽。
可以的话,我不想失约。
我开始着手调查箭的来历。
既然无法找到波鲁那雷夫的踪迹,那就换个方向。如果那个导致波鲁那雷夫失踪的罪魁祸首,发现有人在做和他同样的事,会在我面前现出身形吗?
组织成立于1987年,也是那一年,欧洲的犯罪率急剧上升。老板很大可能就是那时候得到箭的。
我的哥哥迪奥也拥有箭,是他的下属恩雅婆婆从一个男人手上买来的。那个男人当时在埃及干一份挖掘遗迹的工作,碰巧挖出了箭,于是高价卖给了恩雅婆婆。恩雅婆婆又碰上DIO,把箭献给了他。
那个男人……会和组织的老板有牵扯吗?
我和恩雅婆婆的关系并不亲密,是以她得到箭的具体情况我并不清楚,只知道她花了很大一笔钱。那个卖给她箭的男人,知道箭的能力吗?从遗迹里挖掘出的东西,并不止箭,为什么他独独偷拿出箭来卖?我有很多疑问,那个人是否也被箭戳到,成为了替身使者?
……或许,我可以从当年的那个埃及打工团入手。
久远以前的信息并不好找,耗时又耗力。而越深入挖掘,线索宛若冬日暖阳下的初雪,消失得一干二净,只留下些许水滴证明它曾存在过。
但就算只有水滴,也足够了。一个人若想完全从这世上消失,需要什么呢?死亡,唯有死亡带走生者残留的一切,情感,记忆,一切湮灭于时间中,没有人记得,谁都不会去寻找。可倘若还存活于世,不管躲藏的技巧多么高超,编织的谎言多么精美,总会有那么几株杂草,从墙壁的缝隙伸展开来,而后被世人所见。只要你还活着,就一定会被谁看到,被谁发现,被谁寻找。
我找对了方向。
我追踪的同时,也受到了对方的反追踪。那个卖箭的男人,与组织脱离不了关系。或者,就是老板本身。
我准备向暗杀小组申请长期的假期。
暗杀小组常有任务,参与这些并不方便我的行事。至于黑手党能不能放假?谁知道,总之先试试呗。如果实在不行,那我也只能……光明正大翘班。反正我最初就是这么做的。只是后来意外发现里苏特将他的收入分了一半给翘任务的我——说实话,我并不想平白接受一种好处却没有任何付出。我不知道这种好处的代价何时会到来,因此后来的任务,我也都会参与。
当然参与是一回事,在旁边坐着摸鱼和努力工作又是另一回事。
总之我得有自己的私人时间,至于理由?
“前几天看到了一个很像我朋友的人,忽然想回去一趟。”
静默,绝对的静默。
于是没得到任何反对意见通过了。
“抱歉,我也不太确定什么时候回来。”
临行前我对里苏特说了这句话,他让我不要在意,好好休息。我耸耸肩,只有我自己知道为什么要说这句话。只有我自己知道,我要去哪里,要做什么。
我要去找老板,而若失败,我这次的行动,毫无疑问会给他们带来巨大的、无可挽回的麻烦。
但我必须前进。
*
暗杀小组有一个自己的基地,平日里不常有人来往,人最多的时候是出任务前和完成任务后。
这个基地是组织派分的,说是基地,其实只是一幢房子,年代有些久远,坐落在一个偏僻的郊区,很符合暗杀小组的特性。
房子内部不算特别大,但也不算狭窄。住上五六个人绰绰有余。不过通常而言,很少有人在这里过夜,大家都有各自的居所。房子内部的几间卧室没有固定的主人,除了正北的那间——那是塞西莉亚的专属房间。
原因也很简单,她是位女性。如果暗杀小组还有第二位女性,恐怕那间房子就是她们的专属房间,可惜等到她叛逃的那一天,小组也没招来第二位女性。
塞西莉亚的叛逃事件发生在她加入组织后的第三年。小组内无人知晓她叛逃的原因,或者说简直是毫无原因。
她工作不算勤勉,但真干活时倒也认真。平日里不见她抱怨过‘热情’组织,和同伴相处也很融洽,偶尔有一些无伤大雅的吵闹,但总体而言没人讨厌她。甚至可以说,她和里苏特共同领导着暗杀小组。
她本来或许不会处于这个位置,毕竟在工作事宜上,塞西莉亚实在懒散。她可能有些人格魅力和领导力,但无意于此拥有那些又有何用。只是里苏特信服她,毕竟有关替身方面的事,是塞西莉亚教导他的。不管怎样,也算半个老师。
他们相识很早,而里苏特又重感情,即便对方在工作上成日摸鱼,他也略微偏向于她。何况有些工作并非塞西莉亚故意推脱。她特殊的疾病、怪异的体质——苍白的皮肤是这两者的结果。她破碎的家庭、暴虐的哥哥、逝去的好友——难以捉摸的性格来自惨淡的过往。
哪怕现在塞西莉亚可以漫不经心地把这些说出来,可旧时的伤痕难道就真能全部抹去?
但其他人对她倒也绝非同情,里世界生活的人又有多少是幸福无忧的?悲惨是大家共有的标签。她性格乖僻,可确实有能力,也知晓团队合作,这才是其他人认同她作为领导者的原因。
然而她还是叛逃了。
命令是由老板亲自下达的。
【全力追杀塞西莉亚·贝鲁奇。附照片。
此人是异常生物,疑似吸血鬼,且背叛了组织。若遇到,即刻杀死。
重点监视地方:医院,血库,发生吸血案件的地方。夜晚能力会加强,小心。最好能逼至白日战斗。】
“为什么她要做这种事情啊——!而且吸血鬼又是什么!她原来不是人类吗?!”
加丘烦躁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浑身上下不断散溢着替身能力造成的冰气。
“加丘,冷静一点。”
普罗修特疲倦地劝说,但显然没什么用。加丘有他自己的想法,“我完全无法理解啊!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杰拉德和索尔贝依旧紧贴在一起,而梅洛尼则是满身心的兴奋之情,他可能是唯一一个没有受到打击的,或者说他在乎的点也与他人完全不同。
“吸血鬼……真的吗?不,绝对是真的,这样关于塞西莉亚的一切都可以解释了,不能吃人类的食物,不能喝人类的饮料,不能见日光……”他添了添嘴唇,“Di molto,太美妙了。”
伊鲁索抖了下身子,同样有些暴躁,“喂,你这样也未免太变态了。”
里苏特和霍尔马吉欧则是一言不发,全然无视了房间内其他人的状况,静静盯着手中的照片。
照片上女性的脸苍白淡漠,看上去就不像活人。暗红色的双瞳毫无感情显现,恍若冰冷的红宝石。双唇抿成一条直线,一副生人勿近的架势。为什么现在才从照片中察觉,她其实是如此的冷漠?
她叛逃了,被全力追杀中。上一级的领导虽没有明显的说出来,但他们在组织中的状况更加艰难了。BOSS在监视着他们,他在寻找,小组中是否会出现第二个背叛者。
她有想到过他们吗?或者想到过,依旧决定这么做。毕竟,她从来都是个任性自我的人。而过往的相处,又有多少是真实,多少是谎言?
那句离开前的抱歉,是为了此时此刻而说出口的吗?
倘若她被BOSS杀死,他们的处境会有所改变吗?倘若他们亲自将她杀死,献给BOSS,他们的地位就能得到提升吗?不管如何假设,叛逃已成事实,而他们在组织内的待遇在她叛逃前就逐渐下降,或许命运早已编织好所有行进的线,他们只能被迫向前走,走一步是一步。
带有伤痕的手指从照片上轻轻滑过,随后将它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那间采光相当差的,独属于她的房间,后来门把手上沾染了厚厚的灰尘,清扫的时候也刻意无视。无人问津的房间,里面怕是早已结满了大堆蛛网。
并没有下达命令,也没有任何暗示。这座房子里生活的成员,却同时默契地避开了那间房,那个失踪成员的名字,再也没有出现在他们的口中。他们忽然间就成了拥有心灵感应的好兄弟。
很久以后,新来的成员贝西曾好奇地问他的大哥普罗修特关于那个房间的事情,金发的男人垂下头,没有生气,没有斥责,只是紧紧皱着眉头,点燃一支烟,寂静蔓延了几分钟后,才带着若有若无的叹息,说道:“不要问,贝西。不要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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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章二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