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顾完太姥姥入睡,高雯雯独自坐在小楼前的台阶上,她的眼中是冬日静谧而又闪烁的夜空。韩姥姥和二姨推开韩家小院的大门,回来的还有高笙。
二姨的表情是不悦的,不过这不关我的事,许常华只是我的二姨。我心疼的还是那个坐在台阶之上的孩子,她明明才刚休息一会儿。
自高雯雯把大衣还给我后,我们就很少玩在一起了。高雯雯的第二个朋友就这么破碎了,只有半晌的时间。
她的绝望并没有割手的消遣,只有去探讨另一个世界是怎样的想法。死亡的感觉在了解死状后又害怕不已,没有莫大的勇气只能在心中沉寂,凭着对死亡的好奇,情感也逐渐淡漠,不愿再与人交往。
夜晚是她们的主场,像生病一样,在夜的痛苦中绽放,只有等到太阳的到来,阳光才会令她们轻松,像是伪装的夏蝉,在白天里自由自在地吱吱。
我顺着高雯雯的目光望向夜空,令我没有想到的是在这里的天空也会如此的美丽,可能是星星都距离我们太过遥远,看不清人脸的模样,只能将善良均匀地分给每一个人。
其实所有的情绪都隐藏在我们的心中,只是有人宁愿委屈自己也不愿让别人体会她所受过的伤害。
放任的自由怎么比得上自信的底蕴,不过是从一个家的主人变成另一个家的奴隶。
我这一晚睡得非常舒坦,母亲也一样。拉上窗帘,太阳没有先早春一步窜进房间。
父亲扛起行李,许姥爷让父亲有空多回来看看。这一早我并没有瞧见林东青一家的身影,想来是住在沈家小院了。
可能是放心不下韩倪与二姨,三姨姥姥一早就从沈家小院赶了回来。她的着装与韩家小院的极其相似,让人一眼就知道她是韩家小院的一份子。
即使烫了最新款的波浪发型,也改变不了别人的眼光。
三姨姥姥就像是被两个院子夹在中间的那条小道,永远阻隔在那里,摸不着两家人的门边。
韩倪倒是意外地目送着母亲离开,好像经历了昨夜之后,她连看母亲的眼神都变得温柔了些。可能她总算是分得清谁才是她亲生的小孩了,她似乎有话对母亲讲,但总是挂在嘴边又给咽了回去,她不敢讲也没有脸讲。
不原谅她的其实是她自己罢了。
她和大姐是一直呵护母亲长大的。
大姐出嫁时是风风光光的,没有学识的她因为父亲的重男轻女很早就被嫁了出去。本该是幸福的家庭,却因为她没有价值而只能默默学会隐忍。
“这女人克夫克子!”
中年的变故让她身败名裂,这世道一点儿都不给女人活路。丈夫破产逃逸,儿子中毒身亡,她被迫又回到娘家流浪。在没有爱与价值的生命里,她就只能顺从、隐忍。
孩子是女人生的,锅也是她们背的。
其实就是一场交易,从性别到价值,从外貌到体型,最后是父母心意的顺从与养育之恩的回报。
不爱的婚姻是没有自由的。
有人愿意疼爱、怜悯便是最好的归宿了。
韩姥姥其实也担心母亲会过得好不好,她想要尽一个母亲的责任,可能是成长的缘故,让她在贫嘴薄舌中忘记了自己的初心。
时间与现实好像都会魔法,一下子就把一个人的本质给轻易改变了。希望许结璘能在母亲地呵护之下少变点那大人讨厌的模样。
小的时候总觉得他们为什么要斤斤计较,长大后也开始学会斤斤计较。无端地控诉着心中与苍天的不公,忘记快乐只是一根冰棍就能解决的。
汽车停靠在湾河村出口的小商店前,常仪走下汽车在小商店里买了一根被巧克力包裹的冰淇淋。她浅尝一口,实在尝不出小时候那种想要在冬天吃冰淇淋的感觉。
现在的她只会意识到那种行为是不正确的。
可能是没有钱,也可能是怕孩子不吃晚饭浪费食物。
“结璘,你要吗?”
我点点头。母亲毫不犹豫地给我买了一根。
真不知道是怎样的教育才能教育出母亲这样温柔的人,难道她也是战战兢兢惯了吗?
不敢反抗的孩子会不原谅父母吗?
除非那是很重的仇恨。
通往韩家小院的道路已然甩在身后,常仪又坐上汽车,与我和北辰在汽车后座里狂欢,就像是一家人似的。
明明没有血缘,却可以无话不谈。明明有着血缘,却可以一句话不说。可能她生性凉薄,竟与那深爱她的母亲无话可说。
回到落白村,爷爷坐在院门口等待着她们。就像是刚来的那会,他总是急匆匆的。
大伯因为工厂的原因,前两天就赶着回去了。傍晚,父亲在灶屋里烧着晚饭。母亲与爷爷、奶奶坐在饭桌前交流。似乎是因为母亲家庭的缘故,爷爷奶奶总感觉亏欠她一场辛福的婚礼。
不止是他们,在华辛的心里,他也很是苦恼。
北辰在雪地上自由地奔跑。到了这儿,他感觉浑身自在,不会莫名的感到心慌。即使是不小心打碎碗碟,他也不会去害怕得到批评式的教育,不会去担心碗碟的价值是否比自己昂贵。他是自由的自爱者,他知道他是重要的。在他做错事或者需要帮助时,不会换来一顿劈头盖脸的谩骂,而是有姐姐、父母在第一时间去帮助他。
人总是有情绪的,但大多数人总是把自己不好的情绪给了自己最亲近的人,去挑战他们的极限,对爱自己的人大发雷霆。好像凭借着爱或血缘就能让他们无法离开,依仗着还未长出的獠牙本末倒置地呵护着最亲近的人。在面子的世界里总是要让陌生的人称赞自己的优秀与那毫无瑕疵的完美伪装,包括自己的辛福也要别人去认为。
北辰明白,他不会像高雯雯那样无缘无故地迎来一顿劈头盖脸的谩骂。
他恐慌那里。
很多最亲的家人就像是一条可怜虫,在诸多事宜都被别人知道后才配知道。被蒙在鼓里,可悲的让孩子宁愿自己去抗,告知没有血缘的陌生人也不愿与自己沟通。
是他们不肯说吗?
换来的谩骂、唠叨与反对等等就是他们在无数次碰撞后得出的教训,在自以为是的帮助下逼着他们长出凶狠的獠牙,在不被需要的时候又去渴望尽到一个父母责任的可悲。
只有北辰知道,他是可以和父母沟通的,他们永远会站在自己这边,理解自己。
毕竟孩子犯下的错误又不是什么滔天罪过,只要加以指正与指引便能改正。
我在雪地里堆起一个兔子雪人,爷爷奶奶在一旁帮忙,母亲从厨房里找来一根父亲递来的胡萝卜,北辰抓起雪球砸在母亲的身上。
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华辛开着汽车继续行驶在回漠河小镇的道路上。想来爷爷奶奶与父母都会互相想念的,他们有着遗憾,也从不遗憾。
“警车?”我在经过盛山孤儿院时,无意中看见了几辆停靠在盛山孤儿院里的警车,与我擦肩而过的还有一辆银白色的捷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