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阳光下 第1章 桔梗花

那是阴沉沉的一天，黑色的云重重地压着大地。从窗口望去是一间没有开灯的房间，一个小女孩正静悄悄地躺在一张冰冷的铁床之上，即使盖着厚重的白色棉被也难以抵挡从窗外透进来的寒。

“许结璘，许结璘，起床了！”

床上的少女恍然惊醒，我的脑子疼痛欲裂，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在梦里，记忆很长、很长，可我却怎么也记不起来。

“许结璘，嬷嬷叫我们下去吃饭了！”

许结璘？我？少女的脑袋依旧疼得厉害，痛苦万分。

我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瘦小、白净的小女孩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她是谁？

小女孩也呆呆地看着我，有些不知所措，“你不下去，我可下去了，去晚了可就没有吃的了！”说完，小女孩又愣了一秒，随后急冲冲地转身跑下了楼，在她离开前还不忘背着手与我告别。

我愣了一下，缓缓地将双脚探出床边，瞬间！一股寒意让我的双脚冻得有些受不了！

我怎么没有穿裤子？这是我脑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回想起来，似乎刚才那个小女孩也是光着双腿的……

在这寒冷的冬天里，属实穿得有些单薄了……

我缓缓地将双脚落在床边的凉拖之上，是一只小兔子的图案，可爱极了，可惜左边的凉拖之上少了一只，看上去没有那么完美。

我能下床？这是我脑中冒出的第二个念头，让我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我试探性地用脚踩了踩地上的凉拖，鼓起勇气才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往房门走去。

咚…咚…咚……

扶着木制扶手，一步一步地从楼梯上走了下来，看上去有些吃力和不会走路的样子。

木制楼梯是旋转的模样，空间极为狭小，根本容不下两个成年人相互走过，更像是为了节省空间而故意设计的。

惊！一段记忆涌入了我的大脑，是一段车祸的记忆，是我没有的记忆。

“我不是已经死了吗？”我在心里问着自己。

“嗨！许结璘！你下来了啊！”一个小女孩的声音打破了我的回忆，那是我从没有见过的画面，是车水马龙的模样。

我抬头望去，是一个个穿着破烂衣物的孩童，有男有女，大概七八个的样子。他们围坐在高高的餐桌之前，最大的有十二三岁而最小的只有四五岁。在这样的一个寒冬里没有一个孩童是穿得暖和的，那个朝我打招呼的小女孩也是如此，深褐色的破烂短袖布衣，让人忍不住的心疼。

火红的烛光是今晚唯一的温暖，与往日不同，今天的餐桌上可没有狼吞虎咽的场景。小朋友似乎都在期待什么。

“难道今晚又要有人离开了吗？”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个念头。

“结璘，你下来了啊？”

与我肩而过的是我们的嬷嬷，她穿着厚厚的棉袄，看上去可暖和了！

“火鸡！火鸡！”一个小男孩指着嬷嬷手中端来的火鸡而兴奋地叫喊着！

是啊，冰冷的寒风都让我忘了注视那嬷嬷手中端着的火鸡，似乎连它的香味都淡了不少。

那个小女孩就是桔梗吗？餐桌前的孩童们似乎也只有她一个人是闷闷不乐的了——那个跟我挥手告别的小女孩。

餐桌前除了主位，也就客位上还空着一张高凳，“嗨，结璘！”那个小女孩还在偷偷地跟着我打着招呼。

我默默地走了过去，有些困难地爬上了那张高凳。我静静地注视着她，似乎忘了她的名字……好像是叫素商吧？

我坐的这个位置原本是她的，只是可惜自从她的双腿受伤以后，嬷嬷就安排了我坐在了这儿，是离主位最近的位置。

可能是她生得十分美丽，连老天都有些嫉妒吧？

“来，桔梗，这个腿给你！”嬷嬷用力地扯下一个鸡腿，放在了桔梗面前的小餐盘上。

小伙伴们开始狼吞虎咽起来，嬷嬷意思意思吃了两口后就转身离开了。或许是我与桔梗有过“一面之缘”的缘故，仿佛只有我注意到了桔梗的闷闷不乐，任大家如何躁动，她依旧是一动不动地就坐在餐桌前，安安静静的，没有了往日的生灵。

餐桌上的食物很快就被抢了个精光，我们已经好久没有吃到这么丰富的一餐了！唰！桔梗面前那个已经半凉的鸡腿被一个高个子的男生抢去了，而她这次却不哭不闹……她这是怎么了？

日暮，在一片嬉闹声中有两个陌生男女推门而入。

“桔梗，桔梗！”

同伴的邀请让桔梗短暂的忘却了烦恼与饥饿，听见嬷嬷的呼叫便急速赶来。

两个陌生男女看到桔梗后露出了亲切且温柔的笑容。他们俩相互对视一眼，女人便蹲下身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棉袄外套披在了桔梗的身上。那温柔且愿意蹲下来与桔梗平视的感觉让许结璘感到有些熟悉。

男人在女人给桔梗穿好衣服后摸了摸她的脑袋。桔梗应该是遇到好人家了吧……

“来，叫父亲！”嬷嬷一声令下！

桔梗有些不适，与同伴嬉闹的笑容瞬间消逝，似乎她早知道自己将要离开似的。

这里有什么好的？又冷又要挨饿着肚子！是我我就离开了！这是我当初最为天真的想法。

“来，叫父亲！”见桔梗没有反应，嬷嬷的这道命令变得更大声了，但这肯定不是她吼得最大声的时候，远远不是！

同伴们似乎都知道了桔梗要离开的信息，纷纷都把目光投了过来……

桔梗依旧无动于衷，沉默不语地站在哪里。嬷嬷的脸上显得有些挂不住，啪的一下就打在了桔梗的背上！

呜呜呜！桔梗大哭了起来，压抑了好几天的情绪突然就爆发了出来。她是一个爱哭的孩子，不像是素商，她太懂事了，懂事得都有些可怜。

“叫父亲！”嬷嬷的一声令和吓了桔梗一跳，她小小声地喊了一声，“父亲”。

男人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嬷嬷见状应声道：“孩子嘛，不听话打一下就好了！”

“这怎么能行呢？孩子刚来肯定会不适应的嘛！”女人没有说话，反倒是那沉默不语的男人安慰起桔梗。

我不懂，为什么我们年纪轻轻就要去懂得那么多道理，我们不应该活在童真里吗？

……

桔梗走了，她走后就再也没有哭过，只是在那冰天雪地里不舍地回过头看了一眼她曾经生活过的那个双层小屋。即使哭过、痛过，饿着肚子还要受凉，但那友谊是她这辈子获得过的最纯真的爱。即使是一直有被欺负着。

或许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不公，但总有那么一些东西值得人们留恋。

你说，究竟是会哭的孩子开心，还是不会哭的孩子快乐呢？

我们继续玩闹着，像往常一样。也不是我们冷漠，只是我们都已经习以为常了吧？也就是那个四岁多的孩童眼里有露出那么一丝落寞，也没有人知道那个名叫素商的女孩到底经历了什么。只是那个被她救下的男孩再也没有回来看过她吧？或许也是那个男孩的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