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 15
我从来没有在杀人的时候专心过。长时间的潜伏、追赶、应对埋伏、伸手格挡,最后加速猛冲至敌人近处下手。握着苦无搅动血肉和喉管时我不转脑子,一心只想逃离。如果不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我根本无法拾起重新抬头看天的勇气。有时候他会带一束花给我,我在结束训练之后也习惯发呆很久,像某种约定俗成的致敬,对我记忆里每天周而复始的夕阳和忍校的标语。我不是不能集中注意力,我只是下意识地拒绝如此。然后雷同端着向日葵和勾出金边的背影,默默走过来,看到我的脸。
“可以结束了吧?”
我点头。“差不多了。”
我想学妹爱上学长不愧是最老套的爱情故事,但依然乖乖上钩,坐在火影岩上披着他的麂皮外套,手里什么也没有。一点不紧张地听到他开口说话。“晚上想吃点什么?”
“我冰箱里已经什么食材都没有了。”
“如何,要先去买点蔬菜吗,”他微微地扬起笑意。不得不说,五官里带着一种恰如其分的好看。“吃什么呢?”
“吃什么呢。”我神秘地说道,舔过嘴唇,侧了脸颊,很轻很轻地吻过那道三角尖尖的肉色伤疤。
并足雷同用左手摸着我的脸,深深看我眼睛,唇瓣和唇瓣贴得紧张而大胆。他吻得山高水长。我没有几个月前那么苍白的模样了,总是渐渐红润起来,被烟火气和手牵手时染出的汗意熏成了火腿般的熟食。我一般不会后悔,所以猜想着自己现在的心情可能是希望早点遇见像并足雷同一样的男人。其实我们的初见已经是在二十年以前。至于这是怎么回事,我想命运会给出一个解释。
结束时我痛快地宣布,“我要吃拉面!”
“上次去的那家?”
与其被洗衣机洗成纸浆,不如在夏天到来前把免费券用光。这就是我和一个治愈了我的生活的男人的生活。漫无目的、不费气力、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只是他不会永远清闲下去,我也不会再继续光顾一乐拉面。但这是我头一回在入夜前过来。店面很小,但已经有人在了。橙色衣装的小孩,呼哧呼哧把拉面吸进嘴里,嚼也不嚼地用筷子哐哐把食物抓进肚子。我们点了面坐下,刚好就轮到他吃饱结账。
老板放下捞勺、伸手要钱,这金发毛猴般的孩子却抖抖外套,诧异地大叫起来。“不见了!”
他伸手在裤子里乱掏,手指和布料贴得要崩开,像气球里的水滴一样乱晃成蛇。
对着渐渐不客气起来的老板和火热的灶台,他一点办法没有,我却突然认出了这冒失娃娃脸上的胡须道道。我在内心大叫一声,向兜里的拉面券摸去。虽然离得远,但并足雷同一定也看出来了,我总是太迟钝。这不好,但是幸好不至于来不及。
“你身上有没有钱?”
“我有!”旋涡鸣人很不甘心地塌着肩膀,脱得几乎**,已只剩下里衣。
我坐在外面,伸手去狠狠拍了下他肩膀。这小子从头晕目眩切出清醒后便看到我手心皱如老树枯干的拉面券,赘着无果的眼睛里闪了一下,立刻吃惊起来。“这是——”
“这是券,”我递给老板,他狐疑地接了。也没说什么。我避重就轻地补了一句。“是捡的。”
孩子愣在原地,毛茸茸的头发像来年春花绽开在摇晃的风里。细细的山吹,温和的鹅黄。
我拉着雷同快步走开,莫名惊惶着看他一眼一秒,发现他竟然在愉快地微笑。老天,放过我吧,我不想再爱上什么人了。
听说新一批的毕业生快要来了。我赶紧和红约在茶铺,提早吩咐了茶水和点心之后就等着她和阿斯玛赶紧过来见我。不管雷同怎么暗示邀请,或者露出微笑,我还是不习惯和男人同行。是这样的,竖着眉毛的男人一般在床上才让我安全,就算趴着、骑着,那也是收了爪子的凶兽。我从来不收拾床铺,因为我看他们在一起吃饭的场合也从不收拾碗筷碟盘。温柔贤惠的女忍总是有的,争抢着将性命留给生育的女人也是有的,但我不愿意杀人,同样不肯流着血见证什么等着喊口号去握抓苦无的新生命。生命总要杀掉什么才能取得接着自己落地的软褥吧,否则爬出产道的过程太容易,便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了。
结果来了两对。凯和卡卡西在门口恋恋不舍地摆出架势猜丁壳,等红和阿斯玛落座后才大摇大摆地见了我没多少期待的脸,突然惊奇起来。凯依旧乌龟模样,却舍得大吃半透明的麻薯团和丸子。卡卡西得意洋洋地撩起眼皮,“你最近怎么样?”
“老样子。”
“是吗?老样子?”他笑笑,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纯真扑上来,红替我解围:“梅见最近可忙,一直在跑审核部,去拿要看的教材和手册。”
阿斯玛瞥来一眼。“那是什么?”
“没什么必要。”卡卡西喝了口茶。“学生们什么时候毕业?”
和平年代,听着三代目故事长大的孩子总困倦到下午才睡着,课堂嗡嗡,但阵阵莽莽的东西跑过来,突然一个声音叫着叫着就离开。现在的老师是伊鲁卡。他说了“毕业”两个字后分发掉档案和文件,终于脱一口气,又走掉一批麻烦。说是麻烦,其实场场考试他又不落地去看,在心里默默祈祷自己的学生永远占着上风。
我没办法了。我不说话,因为害怕。可是我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大家闲闲地瞎扯一顿,红看卡卡西的疯狗样子也不敢多提并足雷同。静静的空气垂在门口的帘子里,好像云一样飘过我头顶的黑色泡沫。凯不多话了,他为什么不多话?我反而开始气他的沉默,气他的不懂应对和不知小心。倒是阿斯玛,他最近做了许多事,件件的分享都带着手指竖起,食指,中指,无名指,拇指,竖得骄傲如旗帜,好像很自豪地摆出两只手、八根指,其中六个是预备去钻铁孔,在战斗里划开敌人喉管的英雄。
没什么意思,不如不来。我看了眼凯,他只垂着眼睛喝茶。我去柜台结账,付了钱后一回头看到凯靠门站着,抓了下头发,很憨正地咧开嘴笑。“去看看河吗?”
他竟邀请我去街外走走。我想不到拒绝的理由,今晚雷同要批公文,明天也不来。于是大家都出来了。我们走得很慢,从被夜色涂满的长桥上看月亮,只看得到亮色的一半。这是我26岁的春夏之交。我不甩手也不敢迈什么大步。红伴着高大、长脸、粗眉毛的阿斯玛,已经走出未来贴身的妻子气质,看起来感情甚笃。卡卡西落在后面,夹在我和凯的肩膀中间,似乎喜欢藏在缝隙里,脸上表情阴阴的,也很反常,不知道在想什么。我回了一次头就不愿去理会他。我们好像一块已经结痂好久的疤,明明已经到了可以剥开硬壳、看看新肉的关系,他却害怕下面会冒出新鲜的血珠。不要怨我,卡卡西,要怪就怪并足雷同死得不够早,作为我心里第二个阴魂不散的鬼魂,他很争气。
再说事态已经如此,我不想回头,不想醒来,不想继续重复那些没有窗户的噩梦。这必定是我头一次如此接近真实,因为真实就是无法醒来。所以真实也是投身于选择,而不是不得不。
辛苦你了雷同小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Episode 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