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接受
時間不停地流淌。
穿過燦爛的遍佈刀劍青色山脈,穿過淡薄在河川的瓢潑大雨,穿過寶藍色的蒼穹,穿過蝶舞交錯的黑白世界,穿過一個又一個的晚春浪潮,安靜地在永不終結的軌道上徐徐前進,反反覆覆。
而他一團混亂的精神,終於驅使著大腦,緩緩淌過每一根神經。
"哈.......哈......哈......"宇智波南賀睜著一黑一白的眼篤,忍不住地喘息。
腳下仍踩著熟悉到令人噁心的紫色花瓣。
穿花繞樹的蝴蝶不斷死而復生,顯出幾分天真爛漫的美感。
不論刀法如何凌厲地一再地將蝴蝶摧毀殆盡,宇智波治里仍然會面帶悲憫地向他伸出援手。
“為什麼?”宇智波南賀澈澈底底崩潰了。“根本就沒有伊邪那岐無法改變的命運啊.....”雜亂無章的死局讓南賀感覺大半輩子的三觀都被來回推倒了好幾次,筋疲力盡。
“接受自己的所作所為,”女人眸光微斂,悠悠地再度伸手:“並且認可之後等著你的未來吧!”
未來?未來個屁!宇智波和木葉摧枯拉朽毀成一片,死的死、傷的傷,宇智波南賀覺得眼前固執的女人完全腦袋跟他不在一個迴路上,無法溝通。
他仰頭閉上雙眼,無比疲憊地道:“我這沾滿鮮血的雙手怎麼可能得到原諒呢?”
“即便如此也要接受,”治里再度伸出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南賀發出狂吼,單刀以雷霆萬鈞之勢便要向治里頭頂猛劈下來,讓她不禁也是一愣,心生些許懼意。
唰——
只見南賀的刀勢銳不可當,如天雷轟鳴而至,卻是呈單膝跪地姿勢,直劈入土,霎時塵土飛揚。
“我不會再依靠伊邪那岐了。”男人嗓音所含的沉痛之情,顯然已包含了極大決心。
偶然間風動飛沙走石,發出沙沙之聲,治里波浪狀的長髮隨風飄逸,默然不語地感受著禁術的潛移默化。
“我會接受現實向前邁進,”宇智波南賀仰起頭,神色很虔誠。
那個聲音太過清朗,似乎破開了朝陽的生死輪迴,直擊他們靈魂最深處的,曠古悠長的謎底。
他緩緩前傾,握住那隻奉上全部的溫暖與覺悟的手。
兩人手心中發出宛如烈陽般的耀眼白光,女子紫髮飛揚,白光在他們兩人間身旁飛速旋轉,她緩緩睜開眼睛,面對她的人無比驚艷又痴迷地看著她的眼睛,那雙紅眼睛深邃閃爍著無盡的睿智,目光似乎穿透了時間和空間,看透一切物質的組成,她輕輕抬起手指,如電影的慢鏡頭,緩慢地點向光幕中那個不斷擴張的黑色裂縫。
宇智波治里的紅眼在虛空中劃動,每一個動作皆充滿美感,宇智波南賀都被她的動作迷惑而盯著她的眼神移動,但並沒有發現她的瞳色漸漸變得灼白,血色正在快速退去,她的眼神卻依舊保持著原先的動作不斷在虛空中劃著,終於到了最後一筆,她鬆了口氣地吐出氣來,周身碎石也漸漸溶解,向天際攀升。
最終,世界溶解之際,空間突然扭曲,宇智波治里的左眼也歸於虛無,如止水般平穩無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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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智波止水......?”
乳白色的光暈柔柔地落下來,聲音在山洞裡迴響。宇智波火核反覆咀嚼這個全然陌生的名字,心中千頭萬緒,只得再度向面前溫顏微笑的男人詢問:“我沒在木葉聽過這號人物,你和鏡是什麼關係?”
“宇智波鏡是我的爺爺。”止水平淡地說道,但神色閃過一絲幾乎微不可察的驕傲。
火核睜圓了雙眼,瞳力凝聚,下一瞬間一把湖水綠的須佐武士刀已經橫在止水的脖頸之間,後者卻是毫無畏懼。
“不愧是傳說中的火核大人。”男人的眼神如其名,止水無波,怡然不懼地迎上火核的目光,兩雙萬花筒寫輪眼互相對視著。
......不對,這個名為宇智波止水的男人擁有的不是一般的萬花筒.....這是永恆的萬花筒寫輪眼!
“別開玩笑了!”他剛剛開眼又因中毒而虛弱,只能召喚出須佐能乎的幾根骨頭,但藍綠色手骨中握著的武士刀卻把止水的脖頸中划出一道淡淡的血痕。
止水低垂著眉眼,神色不動,看上去倒像是名畫上的神祗,對人間一切的光怪陸離見怪不怪。
“你的聲音在顫抖,看來你被嚇壞了。”即便命懸一線,止水仍是一臉溫和平靜:“你不是也知道嗎?在身中八咫烏的期間,我不可能回答虛假的答案。”
八咫烏之所以犯規的其中一個原因,就是他能夠在施展瞳術的同時,實現完整性檢查,使用者一下子就可以掌握瞳術是否發動、是否存在著差錯。
即使是首次使用,火核還是知道止水是在瞳術的效果下說出實情的。
所以止水一直在等,等宇智波火核的萬花筒成形才出手,因為想要讓宇智波火核相信他,只有這個方法。
“告訴我你的萬花筒能力。”
“別天神。中了這種幻術的人會在毫無自覺之下,一舉一動都受到我的操控。”止水的聲音溫潤柔和,彷彿有平靜人心的魔力。
根據火核的理解,瞳術基本上就是這樣的忍術。
中了瞳術的對象是否有自覺,是依照施術者的想法來決定。有可能先讓對方懷疑自己是否被施瞳術,開始疑神疑鬼,再慢慢中瞳術。也有可能在對方毫無自覺的情況下,漸漸讓對方墮入其中。等到對方發覺的時候,已經無法抵抗。基本上就是分成這兩種。
別天神這種術,就是屬於對象不會有自覺的類型。就瞳術而言,並不是什麼特別奇特的狀況。
“這種術的優勢,是能夠靠萬花筒寫輪眼來增幅效果,以及縮短發動時間。”
止水繼續補充,火核默默看著對方的奇特寫輪眼,就像是在催促他繼續說下去。
“一般寫輪眼的瞳術,必須要直接讓自己的視線跟對方的視線有某種程度的交會,再把查克拉灌注到對方身上。但萬花筒寫輪眼可以跳過那個過程。只要看著對方的眼睛,就算視線沒有交會,我也能將查克拉灌注到對方體內。而且灌注的查克拉量還比一般的寫輪眼多上好幾倍。因此,對方會瞬間被瞳術擊倒,連發生了什麼事情都不知道。”
“也就是說,當我看到你的時候,就已經中了你的瞳術了嗎?”火核苦笑著問道。
“我沒有對你發動別天神。”從他們第一次見面開始,止水真誠、友善地待他。而現在,他還不像有所隱瞞地將自己力量的來源告訴了火核,謙和誠懇得令他心燥。
如果換作他是宇智波止水,他絕不會毫無保留地就這麼暴露在他的寫輪眼之下,甚至就不該為他療傷——自他們見到面開始,火核無數次這麼想到。換作是他,他會懷疑對方的來路,懷疑對方那所謂“來自未來的養曾孫”的真實性,懷疑對方一切行為的深層目的,甚至懷疑對方有沒有惡習。
這些懷疑都是無法遮掩的。它們會逐漸從自己的一舉一動中暴露出來,醜惡而難堪。
卻是必要。
“為什麼不那樣做呢?”他苦澀地問。
“因為沒有這個必要。”卷黑髮的男人拉了張椅子,往床邊一坐,沉靜而篤定。
男人如同最高貴的黑鑽石一般,眉宇間流轉著睥睨天下的光華,卻又謙和坦蕩。讓火核想起了另一個擁有強者之心的過往存在。
“那你和斑大人是什麼關係?”
“無親無故......”止水眉頭一皺,在感受到了八咫烏的作用力後,不甘願地慢吞吞道:“但在他失憶後,成為了我們的同僚。”
火核醒來就被當頭砸了這麼一齣戲,三觀排著隊地崩裂,彷彿自己被困在這個未來養曾孫捏造的夢境裡,直到分不清真實與幻覺裡。
“失憶?同僚?到底在說什麼?”
止水嘆了口氣,擇要把從未來回到過去,碰到扉間,然後在澄村和斑打了一架、創立鐵之國的事情大致講了講,講得精簡又平鋪直敘。
信息量太大,宇智波火核聽完整個人都驚呆了,一時都有些消化不良。
他愣了良久,才艱難地調動起腦神經,思考運轉著,突然發現很多過去兩年村中高層諱莫如深的大謎團這下都解釋得通。
從千手舊族地的匿名厚葬事件、澄村之謎、水土兩國一萬大軍猛攻木葉、千手解散、雨忍村撤兵、渦之國的模稜兩可曖昧的態度.....所有的點全部都串在一起。
千手扉間從來不做無意義的事,他刻意留下了諸多線索,就是為了這一刻。
“那......那微型炸彈也是你們幹的嗎?”火核用一種緩慢到有些拖遝的語氣,聲音沙啞地問。
“不......我們有推測到水之國、土之國近日會採取行動,但沒有料到無在死後還會有如此厲害的後手......大野木比我們想像中還要厲害。”
土之國·岩忍者村的第二代土影無,讓自己和他人都視為塵芥;到達“無”之境界,他是將“岩”變為“磐石”的智將,以陰謀和政治而聞名的他更開發了凌駕於血繼限界之上的血繼淘汰“塵遁”,他也是五大國中少有的會飛的忍者之一。然而,他在第一次忍界大戰中與第二代水影·鬼燈幻月同歸於盡。
“什麼意思?”
止水的語氣淡淡的:“無想要弟子大野木繼承了三代火影的位子,但是他當年完敗於宇智波斑的印象深植人心,實力遠遠不足以服眾,在木葉圍村事件又遭遇大敗,所以需要‘功績’.......”
“而同時,大野木的師兄迦樓羅,開發了引爆黏土再以塵遁為啟發,創造出名為‘金翅鳥’的秘傳忍術。”
“所以,大野木以土影之位為餌,便煽動自己的師兄進攻木葉,這是我們掌握的情報,所以透過空區的忍貓婆婆報了消息給你們。”
從後世而觀,大野木是忍界史上實際執掌五大國中最高權力時間最長的影,也是最長壽的影,開創了岩隱村的全盛時期。這樣一個人,具備把師兄當槍使的政治頭腦,並不令人意外。
“但我們卻沒想到迦樓羅生性我行我素、瘋狂、大膽、殘暴卻單純,竟敢直接在政見發表會上下手。”這次,止水的語氣難得帶了抑制不住的怒意,連同話音山洪似的倒灌進洞穴裡,充斥進人的七竅五官。
“至於磷壞蟲的事......抱歉,我們盡力了。”止水遲疑後,話題一轉,緩緩地說道。
火核突然駭然睜大了眼,這才想起他一直忘記的事情!宇智波明日還有鏡的妻小!
黑暗中,止水的影分身慢慢現身,他的懷裡,抱了一個襁褓中的嬰孩。
女孩的身上沒有灰塵,像是睡著了一 樣,她圓圓的臉蛋光潔白嫩,明眸皓齒、 瓊鼻櫻唇,如粉雕玉琢一般,是個十足的美人坯子。等她長大了,不知道會成為多少男生的心上人,又該有多麼美好的人生。
但火核知道,宇智波明日再也無法睜開眼睛了。
“我們用了永劫封印......還有能夠維持肉體機能運作的數十年的封印藥丸。但是無法修復明日已經被磷壞蟲吃掉的經脈和查克拉,只能勉強留住她的性命.......至於奶奶......對不起...…”止水眼中,四角手裡劍漂浮在血海中央,淚水悄無聲息從眼角滑落,平靜,卻也包藏著毀天滅地的暗流。
就算掌握了未來的大致走向,但因為情報沒有流傳於後世,他們漏算了一著,仍救不了鏡的妻子。
“好!好!好個猿飛佐助!”
火核看著已經切除的左手殘肢,仰天大嘯,兩頰旁淚珠滾滾而落,聲音充滿著悲憤、絕望、痛苦之情。
“我以宇智波火核之名發誓,會讓猿飛佐助有天血債血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