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破曉,水門同三船忍著困倦趕到附近的村子,到當地百姓家借宿。此地名爲蒼之谷,隸屬田之國治下,民風淳樸。有外客到來,村長與族老熱情相迎,不但替他們安排好了宿處,還讓家人送來各色吃食。水門幾乎兩晚未眠就去睡了,三船打了個小盹,心頭卻還惦記着昨晚師父沉重的神色,找到當地人打聽郊外那座破神社。
有個上了年歲的老人還記得那神社,說是原來傳說中的輝夜姬便是在這一帶的竹林顯靈,此地的居民雖然沒有特殊血繼限界,但少部分和傳說中的輝夜姬一樣生有點眉及閃電狀的髮線,而把卯之女神視為其祖先。
就師父所言,昨晚那道雷看似不是忍者所爲,但不當不正地正好劈在神像上,未免也有些太巧了。難道真是來自上天某種警示?
遠方水田裡農人勞作,兒童嬉戲,婦女們聚在水邊洗衣淘米,看上去都再正常恬靜不過。
也許是他多慮,可那險些劈在腦袋上的驚雷始終如陰影纏繞心頭。年輕的武士想得正專注,漫無目的地随意亂走,等意識自己走岔路時,他已經站在了村子的祠堂前。
祠堂重地,外人沖撞是犯忌的。三船下意識轉身要走,他的耳朵卻捕捉到一點不同尋常的動靜,似乎是有人在屋後私語,碰巧漏出了一兩句,被他聽了個正著。
"……來了那倆外人,今晚的祭祀……"
說話聲越來越近,三船心念一動,身輕如燕地一躍,整個人如同一頁輕飄飄的紙,無聲無息地攀上屋檐,隱沒在檐下的陰影裏。
早晨見過的村長和一個帶有點眉的精瘦的年輕人從屋後走出來,一邊道:"……內麻呂他們等不到十五了,今晚就辦,你讓婆娘們在飯裡摻些藥,把他們放倒,明天拖到外頭去,你知道該怎麼辦……我看那兩人都穿著上好綢緞,行李裡想必能翻出不少好東西換極樂丸……"
三船聽懂了這些人打算給他們下藥……甚至殺人滅口,卻沒聽明白他們要辦什麼祭典,這似乎是個隻有本村人才有資格參與的儀式,可即便是祀奉鬼神,又有什麽可見不得人的?還有那句"等不到十五",是什麽意思?還有極樂丸又是什麼?
待那兩人走遠,三船從房頂躍下,落地輕的像隻貓,他站直身子,正打算神不知鬼不覺地溜走,腳步一頓,忽然猛地回頭,恰好與長廊盡頭的一雙黑眼睛對上了視線。
祠堂本來就陰森森的,那人還躲在廊柱之後,只露出一雙漆黑如點墨的眼睛,也不說話,就那麽直勾勾地盯着他。
刹那間三船脊背竄上一陣涼氣,冷汗當時就下來了。
他穩住腳步,盡量鎮定地與他對視,一手背在身後,袖中藏着的小刀已滑落至掌心。正在此時,那人忽然從柱子後躥了出來,最後看了他一眼,轉身咚咚咚跑走了——竟然只是個垂髫之年的小兒。
三船下意識追上前去,三步倂做兩步,從藏身之處踱步而出,一手反手扣刀,一手抓住那孩子的肩頭,平靜地問:“等等,我有事情要問你。"
只見那小孩乍然回頭,像個蒼白的小鬼,一見是他,著急地用手比劃了兩下,示意他跟自己走,他的嘴巴開開合合,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原來是個啞巴。
三船打量著那孩子,總覺得他沒有什麼惡意,而且一個小孩子對三船這年輕力壯的武士也構不成威脅。他略一沉吟,不願輕易放棄這個送上門來的線索,便由著他帶路,兩人七拐八繞,來到祠堂後的一處院落裏。
那小孩将他引到一處不起眼的房屋前,指了指正門,似乎是讓他進去。
三船低聲問:“你不進去嗎?”
那小孩猛力搖頭,給他看自己胳膊上一塊青一塊紫傷痕,做了個毆擊的手勢。
年輕的鐵之國武士明白了,此處大概是村子裏的某個機密重地,尋常人不得擅入,否則會像這小孩一樣挨打。他沉吟片刻,便點點頭,道:“謝謝。”
那小孩後退一步,三船輕輕推開木門,擡步走了進去。
屋內不是全黑,四下裏亮著一點黯淡的黃光,裡面沒有人,也沒有什麽恐怖景象,三船往裡走了幾步,鼻翼翕張,忽然聞到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奇怪異味。
他微微一怔,隨即一股難以言喻的愉悅感直沖天靈蓋,沖得他瞬間頭暈目眩,站立不穩。接著那臭氣陡然濃烈起來,猶如火苗上被澆了一瓢熱油,火焰炸開,熱意蒸騰。他全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雙目中頃刻爬上數道血絲,"當啷"一聲,他手中的刀掉在了地上。
三船咬著舌尖,踉踉嗆嗆地沖到門邊,然而方才還一推就開的門此刻被人從外面牢牢鎖死,他全身肌肉不住痙攣,連指尖都哆嗦的不聽使喚,身體極度興奮,卻連破門而出的力氣都沒有。
一個徹頭徹尾的圈套……引路的"啞巴小孩”根本就是個為他鋪設好的陷阱。
那臭氣仿佛有生命般將他包裹、纏繞,遊走於四肢百骸,大腦脫離了身體,眼前的黑暗變成了一幀幀光怪陸離的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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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回幾個小時前,遠處有風吹來,由遠及近地穿過整片村子,帶來些許的春意。
晝寢的波風水門也睡得不甚安穩,可能是大蛇丸前輩和他競逐四代火影失利不久後叛逃,據說在日後的田之國創立了音忍村,他總覺得這塊土地有些邪乎,只草草歇了一陣子,覺得養足了大半精神便起了床,準備出門散心。
水門一邊穿著鞋襪,心中也惦記著昨晚的那聲驚雷,不知不覺聯想到聽止水提過佐助有一招名為麒麟的忍術,正是用豪火龍之術讓空氣加熱,產生上升氣流,然後上升氣流又產生積雨雲,最終積雨雲可以產生雷擊,佐助再把雷電進行形態變化,使其化成麒麟的形狀並通過手中的千鳥引向敵人,威力足以瞬間將岩石化成灰燼。
想到這裡,波風水門暗暗嘆息一聲,覺得幾年與宇智波佐助不見,心中有些感慨。
思及於此,金髮男子手中穿鞋的動作猛然一頓,突然想起來到這個時空前他和佐助的影分身最後一次碰面,就半開玩笑地想著多虧有浦式把佐助送到過去好讓他們有機會復活宇智波鼬,改日碰到供奉大筒木的神社應好好拜上一拜。
而他們昨晚借宿的正是供奉大筒木輝夜的神社,在回到過去前造訪帝陵看到了侍女愛野的回憶後,水門覺得輝夜姬儘管可憐又可怕,倒沒有相傳的如此十惡不赦,況且參拜畢竟是他暗自答應過的事情,先不論這次神社被天打雷劈是不是關乎天機,他總不能草草言而無信。
但參拜厲鬼這等事恐怕會把三船嚇得不輕,水門見螺旋閃光超吼舞流的大弟子不在,也未特別去尋,獨自一人便信步出了村。
早晨的陽光正好,樹林裡帶著一股青草混合了雨水味道的香氣。偶爾有不知名的鳥低低的在樹冠間略過,飛鳥振翅留下來幾片飄落的遺羽。
雖然波風水門平日不語怪力亂神之事,但有時候謙卑一些、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倒也不會吃什麼大虧。而且如果能拜上一拜,運氣好能讓大筒木輝夜的兒子大筒木羽衣,又名六道仙人再度顯靈、見上玖辛奈就好了……金髮男子在折返神社的途上,邊心不在焉地奢望著。
然而,破敗的神社除了一干斷垣殘壁外,再無動靜,雨後天晴的藍空也掩不住此地的蕭條。
水門嘆了口氣,決定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在感知四下無人後,金髮男子挽起袖子結了幾個風遁之印,分分秒秒便完成灑掃庭除,把此地整頓了一番,又修好了奉納箱,添了些賽錢,拜上一拜……願玖辛奈復活後能快快樂樂,願他們平平安安回到原來的時空,願他們對抗外星人入侵也能順順利利,願卯之女神待在地爆天星之內安安分分,願殼組織內憂外患不斷、分分秒秒被兒子解決。
可惜他沒有帶上科學忍具、本身也沒有土屬性的查克拉,不然就能順便雕個泥神像了,至少他在侍女愛野的記憶中見過輝夜姬本人,如果能雕出來包准能和本尊一個像。
話說回來,當年被六道仙人復活就是為了要對抗輝夜之夫、羽衣羽村父親,如今已渡過了四個秋天,除了排除了天子那個懦夫、膈應殼幾次、和摸到幾條大筒木的情報外,進展實在有限,倒是不知不覺間摻合了不少忍界陰暗面的破事,只能說人心險惡猶勝遠在天邊的鬼神啊……想必為了不和顧問們起衝突、追查輝夜遺跡一查就是十幾年的佐助也會有同樣的感慨吧……
水門長噓了口氣,看環境已經整理得差不多了,簡單地最後一拜,臨走前心弦一動,在門扉不起眼的角落印了個飛雷神標記以防萬一,遂抬腳往蒼之谷的方向行去。
還沒回到村中,水門便隱隱察覺到氣氛不對勁了。長年被鍛鍊出的直覺讓他先蹲在村後山上的小樹林裏,隔著河遠遠觀察,只見村裡熙熙攘攘一片,似乎有些騷動,讓他心底一沉,擔心起三船的安危來。
恰在此時,彷彿應證水門的擔憂,一陣微風迎面拂來,帶來一股似曾相識的臭氣,讓他心頭驀地一動。
難以說清那是種什麽感覺,好像是某種預感,又仿佛是冥冥之中牽著他的一根線傳來莫名的震顫。
他狐疑地起身,猶豫著向村裡走了幾步,剛出走過林子,就看見有個還沒他腿長的小孩從房舍後走出來。
一看到他,那孩子一愣,隨後倉皇轉身,撒腿就跑。
他不跑還好,一跑立刻顯出做賊心虛來。水門的身手確實比三船快,隨手從地上拾起一塊小石頭,也不瞄准,扣在指尖信手一彈,只聽"嗖"地破風聲響,那小孩被打中膝彎,"撲嚕"地臉朝地摔了個狗吃屎。
水門一手抓起那小鬼的衣領,掛在空中晃了晃,皮笑肉不笑地道:"跑什麽呀?見我跟見了鬼一樣,幹什麽虧心事了?"
小孩哆嗦的像篩糠一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眼裏迅速汪起兩泡眼淚,頗有幾分可憐,但水門不斷示警的直覺讓他在此刻顯得鐵石心腸,絲毫不為所動,見他不答話,拎著他走到附近水井旁邊,把他往井口上一吊,假意威脅道:"不說?那你下去待著吧,反正現在村裏沒人,等他們回來,你八成都已經泡發了……"
只見小孩呆愣愣地看看他,又低頭看看腳下黑黝黝的井口,那口井剛巧是是口溫泉井,因為地熱冒了幾縷白煙,顯得更是可怕。
等等……溫泉?
水門一愣,思緒如電光石火,他下一瞬間便把那孩子隨意扔在井邊,縱身一躍,三兩下跳上蒼之谷的至高點。
他想起來自己是在哪裡聞過那股令人憎惡的氣味了。
湯之國……
北野城的老鼠家……那是催幻劑特有的味道。
水門深吸了口很快就會變得稀缺的新鮮空氣,旋開四門封印,雙手的食指中指十字相錯,隨著他的目光掃過村中大半建築,赫然發現北邊的空地前,大半的村人簇擁著一個綁在木樁上的俘虜,似乎在進行某種宗教儀式……
金髮男子飛快地奔了過去,待得落地之時,只見百來號模樣奇特的男人不懷好意地轉過頭來,如癡如狂地對他獰笑,一個個淨是散發著亡命的氣息和瘋狂的氣勢。
這群人各各身材粗壯,無一不綁著類似祖之國天子從耳側挽起的怪異髮型,卻又和卯之女神一樣擁有交叉的髮線,他們的眼神癡狂暴虐,眼圈奇怪地帶黑,有如瘀血,而最惹眼的是這夥人眉毛,和水門所見過的大筒木輝夜如出一轍,額頭上只有兩個圓點樣子的眉毛。
水門聽聞過古代貴族男性和女性都會對自己的眉毛進行修整,也就是會剃去眉毛,然後畫出上圖這種只有兩個點的眉毛,古貴族又稱呼為殿上眉。但顯然這些人一副凶相、舉止粗鄙和"貴族"這兩個字風馬牛不相及,他們點眉是天生的。
波風水門這下知道他們是何方神聖了。
雖然和瘋子打交道,多說無益,但金髮男子還是不報希望地閉著氣悶聲問:"可以把我的夥伴還給我嗎?"他指了指木椿上昏過去的好徒弟三船。
不出意料的,水門的話語引發一陣哄堂大笑,一聲比一聲大的吼叫聲中,領頭的一名壯漢力壓過眾人的聲音,硬生生地從背後拔出脊骨,在陽光下折射出鋼鐵般的光澤。
只聽得壯漢大喊道:"哈哈哈納命來吧!!小子們,讓這個弱雞知道咱們輝夜一族的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