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青枝好不容易将自己和霍南亭之间的事说完。
她还省略了一些事没说。
像Tina的事,她虽然不明白为何霍南亭这么轻易就告诉了她,但她也不好再往外说,只能瞒着康尔薇。
她说的重点只是自己和霍南亭之前互不干涉的约定,还有霍思涵莫名其妙要来找她麻烦,却又莫名其妙说想帮她的事。
康尔薇听得啧啧有声。
“这可真是奇了。”她促狭地瞧着褚青枝,“你老实和我说,你真没动心?他对你也没感觉?我看你俩这发展可不大对劲。”
褚青枝微微垂眸。
不需要康尔薇说,她都知道自己在霍南亭面前,没那么稳得住自己的心。
究竟是距离太近,还是真有些心动?她却说不清。
良久,褚青枝轻声道:“顺其自然吧。”
她没那么在乎感情。
如果爱上了,还受了伤,也当多一份体验。
如果不爱,就当工作,兢兢业业。
康尔薇再啧两声。
“我还真担心你和他。你俩看着就像两个世界的人。但感情的事不好说,差异越大,还越可能相互吸引。”
褚青枝哑然失笑。
“你这话怎么说得就像我肯定会和他有什么?就不许我俩以后真只是表面夫妻?还可能在将来离婚?”
两老爷子在世,他俩怎么都会继续在一起。
等两位老爷子,还有霍奶奶都走了,可就难说了。
褚青枝略微一想那遥远的事,就吓得赶紧打住念头。
妄想无益。
康尔薇笑眯眯地打量着她。
褚青枝只觉康尔薇那眼神能穿透她的身体,将她自己都不敢面对的、压在意识深处的念头全部挖出来。
她不由轻轻推了推康尔薇。
“我问你呢,你不说我,就看我?”
这话一出,褚青枝后悔了。
她应该想办法转移话题,而不是顺着现在这话题再往下说。
果然,康尔薇嘴角咧得更夸张了。
“我看你,是想看看你能口硬到什么时候啊。”
褚青枝叫屈。
“我哪有?”
康尔薇笑着再轻推她。
“你别忘了,你爷爷给你安排过相亲的,没明着说,可谁看不出来他老人家的意思?
“你哪次对那些人有感觉呢?他们要想靠近点你,你回去都得和你爷爷说他们不稳重,功利心目的性太强。
“可你和霍南亭,更有目的吧?”
褚青枝和康尔薇都觉得霍南亭很难在这婚事中收获什么,或者说霍南亭选择其他人能收获更多。
但两人都相信,霍南亭必然有所图,才会选定褚青枝。
那利益,是只有褚青枝才能带给他的,换做其他人都不行。
而且,这一切都和感情完全无关。
褚青枝抿紧了唇。
康尔薇收起笑脸,认真地再打量了会儿她。
康尔薇的语气都变严肃了。
“青枝,我知道你有自己的考量,但我还是想和你说,你得做好心理准备,事情恐怕不会像你想的那样发展。”
不用她说,褚青枝都清楚。
她和霍南亭的婚约定下当夜,事情就有失控的迹象。
她竟然早早预期到了这一切,还在爷爷问她要不要拒绝联姻时,选择了拒绝爷爷。
康尔薇从褚青枝的表情中看出褚青枝确实对自身处境有所了解。
她微微启唇,有意再劝,但话到嘴边,依旧无法说出。
她忽然想起褚爷爷以前给褚青枝安排的那些相亲宴。
没明说是相亲,但餐桌上有且仅有两名年轻男女,还有女方长辈在乃至双方长辈在场。
哪怕女方长辈与那男性年轻人聊着与婚恋无关的话题,其真实意图昭然在目。
褚爷爷给褚青枝联系的这些人,要么家庭背景一般,远不如褚家,但这人自身能力足够强,怎么都能混出名头来,不用担心褚青枝将来受苦;
要么家庭背景也不算差,和褚家称得上门当户对,只是这人在家中不算继承家业的人,和褚青枝在褚家一样,能拿到分红之类,却不可能入职掌权。
他们对褚青枝的感觉都很好,大多乐意和褚青枝继续接触。
第一类型的人过去肯定不大听过褚青枝名字,不怎么了解这位褚家千金,只知道哪怕没有岳父岳母,娶了这么个姑娘,也能得到褚家部分助力。
再则,他们和褚青枝见面,见到的都是褚青枝温柔和顺的样子,他们也觉得褚青枝适合他们。
但只是适合。
他们更多是想要一个长相漂亮,又能让他们回到家不需要为家里的事苦恼,还能等到女方娘家助力的妻子。
第二类型的人和第一类型相比,也只是更多地了解他们家混的社交圈对褚青枝的评价,或者还曾和褚青枝在什么宴会上见过。
他们同样不了解褚青枝。
这两类型的人在相亲宴后想追求褚青枝,不见得完全没真心的喜欢,但更多还是利益考量。
他们的追求原因中,感情占的比例终究太低。
褚青枝又实在对他们没感觉,便一次次地选择拒绝。
褚青枝对他们无意,他们感觉到后,也基本识趣地不再打扰褚青枝。有谁真想死皮赖脸,最后也被褚爷爷打发掉了。
这样的事多了,褚爷爷觉得适合褚青枝的人也都给褚青枝介绍得差不多了,褚青枝才得以摆脱频繁的相亲宴。
那会儿,褚青枝只要听爷爷问起自己对相亲对象看法,就会果断拒绝与其有再深往来。
她从没在这些事上拖沓。
这次面对霍南亭,她却没能做到像过去一样坚决。
如果她愣是在商定婚约当夜找借口不和霍南亭一起逛花园,招致的最严重后果不过是让褚老爷子知道她不愿联姻。
以褚老爷子一贯习惯,老爷子只会不再问她意见,就和霍老爷子商量更改联姻人选,乃至取消联姻,而不会再有后来的事。
可这后果能称得上多严重呢?
霍褚两家又不是遭遇什么危机,必须以联姻应对,一旦取消联姻就会导致两家怎么遭殃。
“算了,不提这个,你自己肯定也会考虑清楚的。”康尔薇摆摆手,“我还是和你说霍思涵的事吧。”
说到这,她表情都冷了不少。
她哼道:“她从别人那里买来了进门的邀请函,函上又没照片,让她混进来了。”
说到底邀请函邀请的人大多有些身份地位,康尔薇不大可能还要让这些人进门经过多严格的检查。
不管出示的人是真的受邀者,还是用别的办法得到邀请函,只要能出示,都是能进场的。
“今天在门口的迎宾看到她那模样,就觉得奇怪了,不过只当她是什么先锋前卫派艺术家,审美与其他人不同,我说不定就是看中她这点才邀请她来,所以才没再多想一些。呸!我怎么可能还去欣赏她那种审美!”
有些人混搭也能混搭出美感,但霍思涵的混搭着实是混。
褚青枝想想霍思涵今天现身时那身装束,也一时间不知该气该笑。
也不知是谁教霍思涵这般搭配的,混搭得不成样了,更不适合画展这种场合。
她柔声道:“好了,尔薇,你也别生气了。她和霍南亭的关系再差,都是霍家人,我以后总要和她接触的。倒是我今天将她带去了你那里,实在给你添了麻烦才对。”
康尔薇摇摇头。
“是我不好,没培训好手下人。”她忽地噗嗤一笑,“得!我再和你客套,你是不是还要客套回来?那还了得?”
褚青枝也被她说得笑了。
康尔薇往椅背一靠,悠然道:“不提那些了。你等会还去看画展么?”
褚青枝尚在沉吟。
她眸光一转,带笑瞧着褚青枝。
“今天来我画廊的人特别多,其中不乏听说了你会来,才专门等你现身,好向你毛遂自荐的。
“谁知道你进门都没半小时,就被霍思涵弄走了。
“他们一个个都在懊恼,自己怎么没早些去,好你一来,就能第一时间和你说话,多少在你面前刷刷脸呢。”
康尔薇都将话说到这份上了,褚青枝点点头。
“那我再回画廊逛逛,和他们见见面吧。要真有哪位有天赋的,我将他挖掘出来,就不失为一件大好事了。”
她说话声音似平日温和轻柔,但康尔薇和她的关系实在太好,已从她话中听出一丝心不在焉。
此前她来看画展,是真对这感兴趣,现在恐怕已变成她心乱如麻,必须找些自己熟悉的事情打发时间,不让大脑有机会继续胡思乱想。
恰巧,画、艺术,就是她最熟悉的事,为此她才会觉得去和那些有意毛遂自荐的画家交际应酬,还会更好。
康尔薇的目光在褚青枝身上短暂停留,旋即落到落地窗外繁华的大街上。
日光为街道镀上金光,三三两两行人随意行走。
康尔薇和褚青枝都没在咖啡馆久留。
两人回到晴天画廊。
画展还在继续,并没有因为康尔薇的不在而中止。
说到底,事情办起来后,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有没有在背后筹备的人继续盯着,根本没那么重要。
褚青枝今日没有了多少安静欣赏画的心情。
不过见一些今日特意准备着来结识她的人,再和其中一部分确实有些潜力的去画廊的小会客室中喝茶聊天,她还是挺乐意的。
她自小跟着长辈出席各种需要交际应酬的场合多了,早已将这些事化作本能,做起来根本无需思考,轻松从容就已做完。
她也算有收获。
今日真被她遇到一个名为齐裕丰的年轻大学生。
这人今年不过大二,面容都带着未脱的稚气。也正是这人,今日给褚青枝留下最深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