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青枝睡得很沉。
太阳按时爬过东山。
阳光悄无声息地透过窗帘洒落到床上,还恰好落到她眼睛上。
她的睫毛颤了颤。
在她身旁,有人轻轻抬手,挡在她眼睛前。
那只大手与她眼睛还有一点距离,但恰到好处地为她挡住了阳光。
她舒服了一些,唇角都微微扬起。
而后,她翻了个身,手顺势往前一捞,似要将什么抱过来。
她的手这么一动,还真抱住了什么东西。
温热,偏硬,还有弹性。
特殊的触感让睡梦中的她都察觉到了不妥。
她长睫再度颤了颤。
这回,她终于睁开眼睛,看向前方。
有人躺在她身边,微微支起身体看着她。
那人的一只手还放在她头上,不知道做着什么。
刚醒来就受到这样的惊吓,褚青枝大脑都宕机了。
若映入眼帘的人再陌生一些,她可能会被吓得尖叫,也可能会立刻想怎么保护好自己再逃脱。
可她太记得这人的脸了,迷迷糊糊地瞥了一眼,她都能想起这人是自己未婚夫,霍南亭。
未婚夫妻婚前睡同一张床上,没问题吧?
确认过这点,她再看自己身上衣服。
很简单的一件吊带睡裙,质地柔软,轻盈舒适,就是有一点裸露,将她锁骨周边都展现出来,衣领还要稍稍往下。
她还维持着自己的手搭在霍南亭腰间的姿势,茫然地眨眨眼。
她昨晚真喝多了,醉得几乎失去理智。
要不,她怎会不想回家,而跟着霍南亭走了?
还有她现在穿着的衣服……幸好下方还穿有贴身衣物,她也没其他不适感。
但贴身衣物的感觉也和昨晚的不同了,她不看也猜到已被更换。
这里就她和霍南亭,还能是谁给她换的?
她悄悄做着深呼吸,却压不下脸上热力。
“霍先生,昨晚麻烦你了。”
霍南亭原本带笑看着她。
闻言,霍南亭脸色陡然僵硬。
霍先生?
褚青枝称呼的语气还如此客套冰冷,不是妻子称呼丈夫为先生的亲昵口吻。
“叫我南亭。”
对,叫他南亭。
像昨晚和褚爷爷打电话时称呼的那样,简简单单“南亭”二字,就勾动他心弦,让他像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
他本以为经历过昨夜,他和褚青枝怎么都该更亲近些,谁知真的只是过去一夜,褚青枝睡了一觉,酒醒大半,就又变得如此冷淡?!
他下意识地让褚青枝改变对他的称呼,只盼借此再拉近两人关系。
可话说出口,他又后悔,只恨自己太急切。
褚青枝都叫他霍先生了,那他是不是也该用褚小姐回应?
总不能真他一头热,褚青枝还冷冰冰吧?!
但又不愿,只怕自己一冷,他和褚青枝的关系更没机会拉近。
到底过不去心里那关,他轻哼一声。
他再想到自己刚才的语气好像凶了点,他不由自主滴放缓了语气。
“你别忘了我们还要在其他人面前装感情好。如果你养成了这样称呼我的习惯,只怕有其他人在场时,你反应不过来,还这样喊我。”
褚青枝乖乖地哦了一声。
她心里有些乱。
哪怕已经和霍南亭有了婚约,昨晚两人就这样睡在同一床上的事,还是对她造成了极大冲击。
“南、南亭。”
明明只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她现在喊起来,却觉这两个字有些沉。
真的喊出来了,她又一阵轻松。
“那个……”她悄悄将自己的手从霍南亭腰间收回。
可两人盖着同一张被子,那被子再大也有限,两人间能拉开的距离就那么一点,她始终觉得离得太近了,近到她尴尬。
她微微低头,想不看霍南亭。
但这一低头,她又看到霍南亭的胸膛。
平日只见到霍南亭穿衣的模样,已够她揣测霍南亭的身材多好。
会画画,曾无数次在心内揣摩人物线条就是这点不好。
她看别人时,就算隔了衣服,也能大概猜到里面的人体结构。
她在心里估计过,确定霍南亭肯定有比例绝佳的身材。
但她心内想象的,竟还比不得此时所见。
无论是皮肤的光泽,还是肌肉的弹性感和线条的流畅优美度,都比她之前想的更为完美。
她突然觉得,自己看霍南亭的脸,可能还没这么尴尬。
但都低头了,还觉得自己更浑身发热了,她还怎么好意思再抬头?
她说话的音量都不由得再小了一点。
“你能不能先起来?还有我昨晚的衣服呢?可以拿给我吗?”
她脑侧有少许发丝调皮地滑落垂下,盖着她发烫的脸颊。
发丝再柔顺,也让她觉得不适。
可这时候她不敢做出多大的动作,唯恐自己一动,就不得不再和霍南亭这样多相处一会。
霍南亭既注意到她滑落柔软光泽黑发,又注意到她红扑扑的脸颊。
霍南亭之前那点不满忽地烟消云散。
即便褚青枝突然比昨晚冷淡了那么多,他也能接受了。
说到底,褚青枝还是一个不曾和异性有什么亲密接触的年轻姑娘,还不许褚青枝害羞,再用冷淡来掩饰自己的羞涩了?
他知道自己该按褚青枝说的,先起身,再将他昨晚为褚青枝洗好、烘干的衣服拿过来,让褚青枝换上,其他的就不必多做。
但他忍不住。
昨晚总嗅着褚青枝身上散发的淡淡馨香,那柔软甜蜜的味道不知将他撩拨得多难耐,他现在总得小小地回报一下。
他抬手,用手指轻轻梳理着褚青枝的发。
哪怕睡了一宿,褚青枝的头发依旧柔顺,任霍南亭一梳梳到底。
霍南亭眼睁睁看着褚青枝双脸红得愈发厉害,连那双水汪汪的黑眸都添了羞恼,他低笑一声。
“稍等。”
低沉的两字传到褚青枝耳边,坠入褚青枝心里。
褚青枝再看到霍南亭确实起身了,还在往外走,她便忘了恼,只剩羞。
她只瞄了一眼,就匆匆收回目光。
若非想到霍南亭之前也盖着这张被子,被内还藏有霍南亭留下的余温,和他的男性气息,她怕是要用被子蒙住脑袋,自欺欺人地当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只穿着短裤的男人,怎能有那么让人脸红心跳的身材呢?
她被吓到立刻闭上了双眼了。
可闭了眼,她依旧清晰地回想起自己刚才看到的画面。
房间里的其他东西都逐渐从她记忆中淡却,唯独霍南亭的身体越来越清晰。
她不敢再多想。
越不想,她就越记住霍南亭那样子……
她的耳朵还能敏锐地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像布料摩擦抖动。
这下好了,她不敢看,但能脑补啊!
什么都看不到反而更容易激起想象。
更热了,怎么办?
还好声音很快停了,接着是开门声。
她总算有了勇气,悄悄将被子拉下一点,再略微翻动身体,抬眸看向门边。
很好,不见霍南亭了。
卧室的门则微微敞开着,应当是霍南亭出去了给她拿衣服。
褚青枝再松了口气。
霍南亭做什么都好,别立刻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就行。
她最怕自己看到霍南亭将衣服穿得整整齐齐,还要再想起霍南亭只穿那一点的样子。
好看,但她会脸红呀!
明明她以前学画画,都不知道画过多少人体画了,怎么那时候的她就没试过像现在这样害羞呢!
褚青枝只能将这归咎为霍南亭身材太好。
微敞开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褚青枝双手都抓住被子了,好险没再蒙住自己眼睛。
霍南亭一进门,就看到她如受惊小兔地瞅着自己,水汪汪的眼里全是警惕惊慌。
他好笑,又无奈。
随着他一步步走近,他看到佳人背下娇躯如何微微颤动。
已经来到床边,只走到床尾,他就将衣服放下。
“换下来的衣服就放在这。我去客厅等你。”
褚青枝很不习惯和他这样相处。
他必须让褚青枝慢慢适应。
他转身离开,还关好了房门。
他一走,褚青枝终于松了口气。
纵然晓得霍南亭不会对自己做些什么,她都在看着霍南亭靠近时紧张不已。
她差点想将自己缩起来了,又觉得不当,才强行绷直了身体,看着霍南亭。
现在霍南亭出去,她才将手背贴在脸上。
一直待在被窝中,她的手背都是温暖的。
但贴到脸颊后,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脸颊更热。
手背无法为脸颊降温,她唯有起来,开始换衣服。
身上单薄的睡衣换去,内裤……尴尬,但想想也得换了。
全换回昨晚穿来的衣服,再将睡衣内裤叠好,她热乎乎地进卧室自带的卫生间洗了把脸。
照镜子时,她不可避免地看到镜前摆放的洗漱用品。
很简单,漱口杯、牙刷、刮胡刀,就没了。再远一点挂有纯白毛巾。
这里同样充斥着霍南亭的气息,彰显着明显的霍南亭个人风格。
褚青枝这般瞧着,就觉得自己无意中窥探、闯入到霍南亭的私密空间中。
再想想,她好像只是闯得更深入了。
都不小心睡霍南亭床上了,能不私密?
刚被冷水降了点温的脸再度热起来。
她只能再洗一次。
霍南亭确实在客厅等她,还准备好了早点。
餐盘上摆着鸡蛋三文治,旁边有一杯温牛奶。
褚青枝在霍南亭给自己准备的座位上坐下
这和霍南亭的位置是侧对的,不似正对距离远,又总要想着不抬头看人不礼貌,看人怕尴尬,同样不似紧挨着距离太近,容易激起她的警惕心。
像现在这样,她就可以很轻松地吃早餐。
食物提供了能量,牛奶有助舒缓情绪。
褚青枝基本恢复正常。
她放下被喝干的杯子,看霍南亭,思考自己该与霍南亭说什么。
一想,她又有点耳根发热。
感谢霍南亭昨晚照顾?
可照顾到这程度?
还有不是霍南亭带她喝酒,哪来这些事?
但又是她在霍南亭面前自制力欠佳,才导致这些事发生的。
算一算,似乎还得她有错。
“霍……”
她差点又想用“霍先生”来称呼霍南亭了。
只要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与霍南亭的关系,她就想将其拉回两人刚做好人后互不干涉约定时的单纯。
但她注意到霍南亭微扬的眉梢,回想起霍南亭才和自己说过的话。
那坚定有力的声音在她脑海再次响起。
叫我南亭。
她暗叹,改口。
“南亭,我该回家了,我很少在外留宿,爷爷一定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