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黄昏时刻,关月梨与那女子坐在窗边看了场日落后,她便离开了。
再一次站到了白夫人面前,关月梨总结道:“那姑娘确实有邪祟上身,且名为换心魔,会使人变得无欲无求,不喜饮食不爱交谈,甚至没有求生意志。”
白夫人急切问道:“道长说的都是对的,敢问道长可有解决方法。”
“有,只是不知她的身体能否撑得了这么久。”
“是何法子?”
关月梨看向白夫人的双眼,更加冷漠了。
感受到关月梨不善的白夫人微动了动脖子,小心问道:“道长,可是觉得有何不妥?”
“是要保她的命还是要她说出那一年?”
关月梨的声音很冷,可白夫人还是咬牙道:“若道长能让她说出消息还能保下命,老爷定会大大有赏的。”
按今日那女子的情况而言,关月梨大约说了个天数,“至多五日。”
“道长此话当真?”白夫人更是激动的直接站起身来。
关月梨退后了一步,避免了白夫人握上她的手。
“少夫人,这当真可行?”
关月梨走在前面,“这我哪知道,可我不说五日,没有个期限,五日后我这若是搞不定她,同样也会被她怀疑,倒不如我自己说个期限。”
玄色一脸学到了的小表情,点头。
连着两日,关月梨白日里去陪那女子,还每天两道黑暗料理。
晚上夜黑风高时便指挥着玄色去将整个白家的宅子都摸了个遍,连书房里所在匣子里的东西都看了个遍,可就是什么也没找到。
眼下,关月梨才终于明白江洵也为何对白霍有如此评价。
可就算一个人在谨慎,也不可能什么都没留下的,所以关月梨猜想他定有别的地方用来存放他的秘密。
这四日来,关月梨就只远远见过白霍一次,瞧着身形倒像个胖子。
可憨厚老实这个词应该与他挂不上钩。
今夜,关月梨写完了个江洵也的信,便准备入睡时,她的房门却被人拍响。
听着拍门的频率,便可知门外之人的着急。
关月梨匆忙披上外袍,头发都没有梳上去,便去开门了。
“道长,姑娘她,不行了,姑娘相见你。”
来的这个丫鬟,关月梨认得,便是在那偏僻院子中唯一的丫鬟。
闻言后,关月梨拧紧眉头,她想不明白,白日里什么征兆都没有,怎会突然如此?
“自我离开后,她见了谁?”关月梨跟着丫鬟边跑边问。
“是,是老爷。”
关月梨咬紧牙关,这个白霍果然不是个善茬。
待关月梨见到她时,完全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只隔了不足两个时辰而已,她的脖子处怎会血流不止。
“郎中呢?”关月梨冲着那丫鬟大喊,自己则是快步上前给她按着,想要替她止血。
可是,那是大动脉啊……
“你不是说明日要尝尝我做的酸苦口味的菜吗?”
关月梨扯过旁边的薄被,想要下手给她包扎,却不知从何处下手。
很疼,关月梨觉得她很疼,不知该将自己的手放到哪里。
“那个,就先不吃了。”这是她第一次笑着,“那些三角梅落了,很可惜,你若要离开,记得带些走。”
关月梨瞬间泪意涌上来,没想到竟只是三日的相处,她能对自己如此托付。
“对不起……”我也利用了你,利用你才留在白府的,对不起。
可这些话,关月梨不能说出口,周围全是白霍的人。
关月梨就这样看着她的笑容一直在,可眼睛却缓缓闭上,而她身上的体温亦渐渐流失。
泪水缓缓落下,关月梨亦扬起笑意,送别她最后一程。
“你给她换身衣服吧,梳个好看些的发髻,姑娘家的,怎么能一直披头散发呢,都没精气神了。”
关月梨说的很慢,最后叹气后才松开她的手。
双手全是血,披头的散发,关月梨缓步走向门口。
将在门外的白夫人吓了一跳。
白霍是第一次站在关月梨面前,关月梨冷眼看向他,“为何要刺激她?”
关月梨的声音明明很轻很淡,可让人听到耳中,却像极了三更里的阎王。
可白霍并不将关月梨放在眼中,只是抬起手挥动几下,便有人朝着关月梨走来。
“别碰我!”
关月梨甩开那想要抓上自己肩膀的人,双眼冷冷看向他,倒是让他下意识停顿,一时之间没有继续动手。
身后的白霍皱眉,那男子便又再一次想来将关月梨抓起来。
这一次是玄色出手了。
之前就做过离开白府的备案,是以,玄色带着关月梨很顺利便出了白府,直奔江洵也的落脚点。
江洵也给他们开门时,瞧见这两人的状态,明显就不是很好,问道:“撕破脸了?”
关月梨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再不走,你要见我们就得去地牢了。
眼瞅着关月梨直接无视自己,往里走去,江洵也只好看向玄色。
“那姑娘死了,被白霍逼死的。”
“可有留下线索?”
玄色回想,但他听不出不妥,便只是道:“那姑娘与少夫人说了三角梅,少夫人对那姑娘说了对不起。”
江洵也挑眉,转身看向已经坐在他本来的椅子上的关月梨。
但他能肯定线索并不只是指三角梅,若是如此,关月梨不可能会这么无关要紧地坐在这,而是应该抢先白霍在三角梅处找到线索前去找。
江洵也道:“三角梅,是你与她的暗号?”
“白霍那老东西,绝对找不到就是了。”
江洵也另寻一处椅子坐下,直言道:“什么时候去?”
“现在。”
这倒是让江洵也有些许惊讶,毕竟关月梨做事的风格从来不是这样的。
江洵也轻笑问道:“去哪?”
关月梨直接给自己倒了杯茶水,一饮而尽道:“白府。”
果然,三角梅是她俩的暗号。
不到一个时辰,关月梨又偷摸回到了白府。
而此时的白府大多数人都在那院子里,将院子中的三角梅全都挖起,更甚至将整个院子掘地三尺。
而关月梨给江洵也带的路,却不是去往那个院子。
直到了白府的花园,有一处假山,上面还有白霍专门让人来修建的人工瀑布。
“应该就在这瀑布下。”关月梨指着瀑布击打的那块大石。
作为得力的暗卫,玄色自是在自家主子有需求时,挺身而出,他二话不说便直接往那下面去了。
摸索了一会,真给他摸到了一铁盒。
关月梨结果小铁盒,只观察几眼便丢给了江洵也,“走吧,东西应该都在这了,我们回去在看看怎么打开。”
江洵也不由问道:“为何三角梅是瀑布?”
关月梨想起那日两人在窗边看落日晚霞时,更吸引人注意力的却是满园的三角梅。
如瀑布般垂下,热烈而明艳的生命力,在三角梅身上显示的淋漓尽致。
那时小姑娘说:“它不温柔,像瀑布,很有生命力。”
关月梨那时还笑问道:“为何瀑布就是有生命力?”
“感觉。”
所以,在小姑娘最后说到三角梅时,关月梨便知,这绝非是在说三角梅,而是瀑布。
只是她一开始并不确定是哪里的瀑布。
直到玄色带着她从花园处翻墙而出时,她才注意到花园那有人工的瀑布。
转念一想,小姑娘也没机会去过外面,所以不会是白府外的瀑布,那便只能是白府花园内的了。
关月梨盯着那小铁盒,并没有回答江洵也,嘴角扯出一抹苦笑。
一个简易的榫卯锁,江洵也没几个推演便打开了。
里面只放了一封信与一张折叠的图纸。
江洵也将信给了关月梨,自己看起了那张图纸。
发现图纸竟是幅简易的舆图,且就在白平洲与长顺州的交界处。
待江洵也研究好图纸后,抬眸时才发觉关月梨手中的信纸已有几滴她落下的泪水。
以往关月梨遇到事时,更多的是感同身受,怜悯心侧漏,几乎没有怎么落过泪。
沉默半响后,江洵也还是拿出身上的帕子,给她擦了擦眼泪。
关月梨看完后,信纸就这样被她攥在手中,只是她眼中的泪水却是愈发猛烈。
眼眶红红的关月梨就这样什么也不说,江洵也想看看那封信,也被她拒绝了。
她不想让另一个人看到属于小姑娘的悲惨。
无奈,江洵也只好继续帮人擦着眼泪,看着她哭的一抽一抽的。
“哭多了,明天眼睛会疼。”
难得从江洵也口中说出的不是什么嘲讽拉满的话。
可关月梨无法与眼前人诉说,亦无法与这里的每一个人诉说,她是不是回不了家了。
对于小姑娘的经历,她几乎都写在了信纸上,关月梨很是能理解她,因为小姑娘所经历的,本质上就是关月梨或者说是关七所经历的。
可小姑娘比关七更为可悲。
关月梨这才明白,原来并不是所有的困难都能跨过去的,有一些困难真的将人生的此刻与未来划分的太远了,是真的跨不过去的。
江洵也凝视着她,看她哭了这么久,自己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觉得烦躁,而是担心她哭久后,眼睛会不会不舒服。
也会很想知道,她到底因为什么而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