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棣村一夜之间毁于山火,全村一百余口人无一幸存。
惨烈的新闻连着播了三天,提醒公民安全用火的内容跟着播了三天。
这三天,赵恒忙得脚不沾地,恨不得把咖啡当水喝,头发都快愁白了。
他既要隐瞒沈沂之二人的信息,又要帮着圆广棣村山火的谎;既要帮忙处理李夭的新身份问题,又要向上面汇报医院案件的调查进度;既要和同事解释为什么一整晚失联,又要暗地里搜罗神神鬼鬼的资料研究……
赵恒只恨自己没有三头六臂,不能同时处理一百零八件事情。
等到最紧急的部分事情都暂时处理完,他终于有时间给沈濂权打了个电话。
他其实更想给沈沂之打,奈何沈沂之没有手机,只能退而求其次。
倒不是他不喜欢沈濂权,只是警察的职业习惯让他下意识想找更容易说话的沈沂之。沈濂权看着温和有礼,但赵恒总觉得他身上隔了层纱,让人看不透。
他一向是不想和这类人相处的,工作上就已经很费精力了,如果日常还要费脑子,那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想是这么想,但没有第二个选择,赵恒也只能苦哈哈地给沈濂权打电话。
一番沟通后三人约定好周末碰头,汇总一下各自掌握的消息。
赵恒难得踩着十点的夜色提前回家,吃了碗热腾腾的排骨面后在客厅沙发上睡了个昏天黑地。
感谢李夭小姑娘,不然这三天他回家只能吃泡面。
哦,李夭暂时住在赵恒家,因为他不相信沈濂权二人能照顾好一个小女孩。
沈沂之虽然实力强大,但是他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会照顾人的类型。至于沈濂权……
赵恒直觉他并不想让一个陌生人介入自己的私人领域。
虽然他自己也不是很会照顾人,但是在李夭的新身份解决前,他觉得还是自己亲自养着这女孩更合适。
好歹他也是个警察不是?
因此赵恒这几天都在睡沙发。
他现在租住的房子是个一居,典型的公寓式布局。既然不能让小孩儿睡客厅,那他也只能自己凑合凑合委屈一下。
等这些事忙完,再找新房子搬家。
——
李夭在厨房洗碗。
虽然赵恒一再说过这些事不用她来做,但是她不想白吃白住,还让一个熬了三天大夜的人撑着困意洗碗。
她在家里做惯了这些事,动作麻利,声音低轻。
自来水冲掉瓷碗上的泡沫,李夭透过水槽反光的金属面看到自己身后飘着一个身影。
她身体一颤,瓷碗脱手而出,在濒临摔碎的命运前被一只苍白的手接住了。
那只手的主人贴在她后背,凉气丝丝缕缕地透过皮肉渗进骨缝,冷得她牙齿打颤。
“小心点。”女孩轻声说,“会吵醒那个笨蛋警察的。”
李夭咬住嘴唇,往客厅看了一眼。
赵恒躺在沙发上,一米八几的个子憋屈地缩起,以一个看着就很不舒服的姿势扒着沙发靠背睡得正熟。
他连轴转忙了好几天,才挨到沙发就睡死过去,恐怕此刻就算打雷地震也吵不醒他。
“为什么还要来找我?”李夭轻声问,“你已经离开广棣村了。”
女孩弯了眼睛笑,从背后环抱住李夭的脖子。女孩手臂冷得像冰,她下意识躲了,紧跟着就被收紧的力道扼住不能动弹。
“还有从村子里离开的人活着呢。你不怕他们认出你吗?”阴鬼声音幽幽。
“李楠。”
随着那个名字的出现,李夭颤抖的幅度渐渐小下去。她抿着嘴唇,沉默很久。
“你能找到他们吗?”
“原本很难。但我遇到一个人,他可以帮我们。”阴鬼轻声地笑,“他是个怪物……和那个家伙一样的怪物。”
李夭低声:“你想让我做什么?”
女孩声音幽幽,像从很远的地方慢慢飘来。
“很简单……”
——
比起赵恒那边,沈沂之二人这三天虽然不至于脚不沾地,但也是麻烦一堆。
首先是沈沂之自身的麻烦。
因在人间违规解除封印,即使有阎罗王在其中斡旋,以契约之势抵消部分人间天道的压制,沈沂之仍在离开广棣村后昏迷了一天一夜。
这不算什么,神力虚空歇几天就能回来,天道压制窝着认怂就能躲过去,以往沈沂之都是如此解决。
但这次有些不同。
这一次醒来后,沈沂之明显感觉到自己神魂与肉身间被什么隔了一层东西,致使他神力运转迟缓。
如果不是神力深厚,自身实力过硬,就他现在的反应速度,别说除鬼,不去送菜那都算是运气好。
这只是第一个坏消息,并且是最小的坏消息。
更坏的消息,沈沂之醒来后联系判官,调取生死簿查询广棣村人员的信息,一无所获。
整个广棣村,没有一个人的名字在生死簿上。
这只说明一点:那个所谓的陀灵道尊,有强行困住人类魂魄,不让其转世,并跳脱轮回道,避开地府探查的法子。
若只是一个人也就罢了,但那是一整个村子的人!
即使是沈沂之,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在不惊动地府所有鬼神的条件下把一整个村子世世代代凡人的魂魄困住不如轮回。
陀灵有这样的实力,他真的是人类方士吗?
还是说……他真的已经有了神格,甚至……金身?
通过传送阵归还生死簿时,沈沂之将广棣村之事完整告知了判官,对方震惊至极,立即表示会去找阎罗王说明情况,有消息再联系。
等待的两天时间里,沈沂之和沈濂权一起将三名女鬼又审了一次,得到的线索却有限。
除了扶安,另外两名女鬼对广棣村的一切一无所知,而扶安受限于广棣村的阵法压制,知道的基本就是她最初说的那些,提供不了更多消息。
唯一的一个新消息,是关于阴鬼的。
根据扶安回忆,阴鬼大概是一百多年前突然出现在广棣村的,她不惧阳光,不怕村子里挂着的铜镜,也不会被神庙所伤。但她无法离开广棣村,也没办法对这里的村民动手,只能日复一日的在村子里飘荡。
十多年前,她曾经短暂消失过,过了几个月,又受着伤回来了。
扶安好奇去问,对方没有理会她,她也就不再自讨没趣。
十多年前……会和李楠从广棣村逃走那件事有关吗?
沈濂权刚挂断和赵恒的电话,对上沈沂之头疼思索的模样,适时开口:“冰箱里有布丁,吃吗?”
沈沂之正在思考,下意识嗯了一声。
广棣村一事太不合理了,只一个晚上,他们甚至没有开始正式调查,神像背后的怪物就自己出来了,还主动跳出一个借了普通人壳子的活死人。
过于巧合了。
沈沂之不相信世上会有这么巧合的事。他总觉得有什么人在背后推着他去广棣村,又迅速把那些东西都聚集在一起让他解决,等问题都解决完了,一切也就死无对证了。
广棣村背后一定藏着什么不想被他发现的东西。
神像,医院里代表李楠的白骨,古董镯子,广棣村,活死人,阴鬼……
这些乱七八糟的疑点线团一样绕在一起,令人头大。
沈濂权带着布丁和绿茶回来时沈沂之仍在皱眉苦思。他将托盘放到茶几上,特意把布丁移到了沈沂之触手可及的位置。
做好这些后他在沈沂之对面的沙发坐下,双手交握搭在膝盖上:“会不会和之前叫时肆的人有关?”
“嗯?”沈沂之分出一点注意力,顺着沈濂权的话思索片刻,最后皱着眉摇头,“我觉得不太像。如果是时肆,他这么做能得到什么?他上次说想杀我,但广棣村的麻烦还杀不了我。”
总不可能是时肆故意恶心他,给他制造麻烦吧?
二流影视作品才会设计这么恶俗中二的反派角色。
沈濂权端起茶杯啜饮一口,沉吟了会儿:“这些线索太零碎,我们不如顺着潜在的推手和目的反推。”
沈沂之疑惑:“反推?”
“广棣村的事不是一般方士能做到的,目前来看只有时肆有这个能力。如果像他那次说的,目的是为了杀你和阎罗王,那么广棣村可能是为了试探你的实力。”
沈沂之立刻想到自己为了解决那个怪物而请阎罗王暂时解除封印的事,他抿着唇,点了下头:“有这种可能。”
若是为了试探他的全盛实力,那的确说得通。但是他的金身还留在地府,就算解除封印,也只有全盛时期的三成力量。
时肆是阎罗王那老不死的儿子,不可能不知道金身的事。
“但是根据赵警官的调查结果和那三位女士的陈述来看,广棣村的献祭至少存在了七百年。如果是为了杀你,布一个七百年的局去养一个实力不足的怪物,这显然成本太大。”
“所以我才觉得奇怪。”沈沂之揉着眉心,长叹口气,“最糟的是,背后的人能布局一个广棣村,一定还可以再搞出别的村子。这些村子背后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最重要的是,那个人是怎么让一个村子的人都相信“神”的存在的?
七百年前方士并不少见,寻常道术不可能骗过那时的村民。那个陀灵不仅骗过了村民,还让身为方士的扶安也认为他像是“神”。细想起来,这之中处处是不合理的地方。
如果背后的人是时肆,以他的本事这一切当然可以做到。但是问题还是他们提过的——这样做成本太大,而且成功率并不高。时肆自身实力深不可测,没必要用这种迂回且耗时耗力的法子。
随着沈沂之的问题提出,二人再次沉默下去。
求求你们和我聊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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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复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