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焚 第5章 风波

非常可疑的一个人，而且一旦事情发展出乎意料就自乱阵脚，看来他的威胁性不算太高。但是目前凝周搞不清他这么做的目的。

“别紧张，我不是野兽，不会吃了你。”凝周扯起嘴角露出一抹痞气的笑容，“从你的衣着就看得出来。”

“啊？我还想着这么穿已经很朴素了呢。”雷纳连忙低头看了眼针织毛衣，一双湿润的鹿眼闪烁着纯真的光芒，清澈得仿佛山巅初融的雪水。“对了，你还没介绍你自己呢。”

凝周不适地往后欠身，总感觉这小子的行为矫揉造作。

“这…就非要告诉你不可吗…？”凝周把头扭向一边，小声抱怨道。

“我听到了哦~”

“……”

“小哥哥，虽然我可以理解在你的生活环境中人们大多不可理喻，但是如果你也变成这类人，我会深感惋惜哦。”雷纳玩味地笑着，慢慢将身子贴进他的怀里，“这是‘礼尚往来’。公平起见，我告诉你我的身份，你也要告诉我你的身份。”

凝周环视四周，见周围仍然人满为患，暗自松了口气。

“我凭什么相信你所说的是你的真实身份？”

“小哥哥，你不是之前还毫不犹豫地救下我吗，怎么现在又怀疑我了？雷纳只是个家道中落的贵族，根本无力自保，胆小又无力。我真的没什么坏心思，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雷纳抱着他的胳膊软声撒娇，眼里泛起点点泪光，满是委屈。

凝周身后突然传来一阵不耐烦的声音：“你们这对小情侣，别光**忘了点餐啊，你们不点我插队了啊。”

“我们不是…”

凝周刚要转身反驳，就被雷纳打断了：“对不起啊，我男朋友今天心情不好，我在哄他开心呢。”

凝周惊得犹如晴天霹雳。

谁TM是你男朋友了！？

在凝周震惊的目光之下，雷纳彬彬有礼地向前台要了六串牛肉串，这波操作简直不要太自然丝滑。

“怎么了，小哥哥，是被我的美貌迷倒了吗？”雷纳拿着装着肉串的纸袋子在他面前晃了晃，“还是说，你太饿了？”

凝周恼羞成怒：“我说，你这家伙，得了便宜还卖乖，别太过分啊！”

“别生气，我开玩笑的。”雷纳轻轻牵起他的手，引他找到了两个空座位坐下。接着他把纸袋塞进凝周手里，起身离去：“你先吃着，我帮你倒果汁。”

凝周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毫不客气，拿出一串两口就吞了个精光。反正花的不是他的钱，他一点也不心疼。

他审视着雷纳娇小的背影，人来人往间有些看不清楚，但他还是提高了警惕。这家伙，没准要在果汁里下了什么迷药。

直到雷纳在他面前坐下，将果汁递给他，凝周仍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

“额…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雷纳害羞地挠了挠脸颊。

“没什么。”凝周低头看向纸杯里的果汁，是淡淡地橘黄色，散发着来自山间的青草味，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你…没动什么手脚吧？”凝周这次直言不讳，硬是把雷纳吓了一跳。

“小哥哥，你为什么对我报以这么大的戒备心？我真的只是单纯地想找你吃饭啊…”雷纳的声音微微发颤，看样子是快哭了。

“那，你先尝尝我这杯？不是想当我男朋友吗？那我就让你体验一下间接接吻。”凝周面色镇定地把果汁递给他。

“好…”雷纳接过果汁，二话不说一口闷了。

凝周被他的豪爽震惊了。

［什么！？难道真的是我误解他了吗？］

果汁还剩一半，雷纳甜甜地笑着，整个人像一株柔弱的柳条倒进他的怀里，“怎么样，小哥哥，我没想害你吧~现在，要不要我喂你喝呢？”

凝周看着这甜美的笑容，只觉得毛骨悚然。仿佛那张诱人的媚狐狸皮囊下，藏着一个邪恶的妖兽——他就是只狐狸精。

“不要……”凝周努力稳住身形，但是很快两眼一黑，他就失去了意识。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周围的喧闹都逐渐远去，被一阵甜腻的暖风吹走，四下黑暗，他只能看到那双含情脉脉的鹿眼，整个灵魂仿佛都要被它吸食。有个娇媚酥软的声音幽幽地飘到耳边，呼唤着他：“就此堕落吧，纯良的少年。你对那具美丽的身体欲罢不能，你现在就想要他，甚至为了得到他献祭自己的生命…”

凝周在黑暗中漂泊着，逐渐感觉有无数只鲜嫩的手拉开自己的衣襟，在他身上胡乱点火。

“来吧，只要你甘愿听命于他，他的身体任你蹂躏…”

随着少年猛然惊醒，一双嗜血的双眸红光乍现。

凝周在黑暗中奋力挣扎，残忍地将那些纤纤玉手撕成两半，温热的鲜血飞溅在他的脸上，刀削般凌厉的面庞霎时映射出利刃的寒光。“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对不起我文化水平有限，听不懂什么‘献祭生命’这类莫名其妙的话。”凝周阴森地冷笑着，很快鲜血就浸透了他的衣衫。

“啊啊啊啊——！！！”仿佛是感受到了□□撕裂的疼痛，那声音撕心裂肺地惨叫起来。

“我提醒过你的，不要太过分。事到如今，都是你自掘坟墓。”凝周又一次将一只手臂折断，“不是所有善良的人都是容易上当受骗的傻子，你可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你以为，那天晚上我没有看到你的表情吗？那个怨毒的表情。”

“不，怎么可能…”那声音逐渐染上了哭腔。

“你说我想要你的身体？呵，别蠢了。”凝周抓起一只手，轻蔑地凝视着它，仿佛在透过它嘲讽掌控该空间的主人，“美人计对老子没用，麻烦你下次多了解我的喜好再下手好吗？就连莫克萨斯星的小偷都没你这么漏洞百出。”

“明明那杯果汁都没毒了，你为什么…呃！”

凝周又撕裂一只手臂，调侃道：“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啊？你自己好好管理表情吧，别什么事儿都显而易见地写在脸上，让别人一眼看穿。想跟这里的人比谁心更黑，你还太嫩了点。”

看这些手臂差不多清理完了，凝周直起身撩起衣服下摆擦净自己脸上的血迹。

“我不知道你害我的理由，我也不会向你质问此事。每个人都有做坏事的理由，这是人之常情，但是，我还是那句话，不要太过分了。下次，我要是再看见你做玩弄人心这种事，我就…我就…”［我就杀了你。］

凝周猛然想起不久前读过的《星际刑法》，立即把刚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咳咳…”他用咳嗽掩饰自己的尴尬，“总之，要是再让我撞见，有你好看的。”

“呜呜呜，好疼…”那声音啜泣起来。

不过也是，这少年看着比他年纪还小呢，凝周也不免心生怜惜。

“好了傻小子，别哭了，快放我出去！又没说一定会要你的命。”

凝周还没反应过来，整个黑暗的场景就崩塌成了一块块碎片，伴随而来的是雷纳的哭嚎：“你们，你们怎么可能闯进来！？不，不要…不要抓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呜呜呜…”

凝周下意识转身，就看见了几个气宇轩昂的军人大步向他走来。

“请问您是凝周先生吗？”为首的男人问道。

“额，是的。”

“上级有令，要将您护送到居民临时救济站进行保护，还请您跟我们走一趟。”

“不是，兄弟…你看我都把这小子收拾了，还有必要对我进行保护吗？”

“这是另一回事，这个少年我们会押送回刑事部。”那军人瞥了一眼黑暗空间外瑟瑟发抖的纤细少年，语气冷淡，“虽然还不确定他和我们负责的案件是否有关联，但是你现在仍处于危险之中。”

“所以这到底出了什么事啊？”

“事情复杂，你不必知道，配合好我们即可。”随后一群官兵簇拥着他把他从破碎的空间里赶出来，凝周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就是他们溜的一条狗，人家指东他一定不能往西走。

“走！”其中一个兵官押着雷纳向军车走去。美少年此时也顾不上维护自己的形象了，语无伦次地哭爹喊娘，最后脱力呼喊：“你这可是在侵害贵族的权利！别傻了！你以为抓我对你们家族有什么好处！？”

那人扣住他手腕的手突然顿了一下。

雷纳借机扭动身体逃脱他的桎梏，撒腿就跑。

“喂！你干嘛呢！？”看似职位更高的军官朝那个愣住的士兵吼道。

那士兵恍然缓过神来，一个箭步冲上去把尚未跑远的少年跟抓小鸡一样拎了回来，那动作可谓行云流水。

“放开我！”他又开始奋力挣扎，却是徒劳无功。

听着雷纳的尖叫声渐行渐远，这场闹剧也在凝周的注视下落下帷幕。在思考无果的疑惑中，他乘着军车驶向国民卫队临时驻扎总部。

片刻，刑事部办公室内。

“斯诺长官，那名少年已经安全送往居民救济站。此外，在我们找到他的同时，也发现一个可疑的幻术少年对凝周图谋不轨。现在他已经被关押进监狱中，就是精神状态不太稳定。”切诺尔团长正向斯诺汇报工作。

“辛苦你了，先坐下来喝杯茶吧。”斯诺将刚沏好的红茶缓缓倒入镶着金边的茶杯中，柔和一笑，让切诺尔紧绷的神经逐渐松弛下来。

“劳烦您了，长官。”他在沙发上坐下，轻轻啜饮了一口红茶，香浓醇厚的茶味入口即化，像红酒一样令人沉醉。

斯诺在他对面坐下，问道：“凝周伤得重吗？”

“与其说是他受到伤害，不如说是他绝境反杀…”切诺尔看着茶水中映现的倒影，回忆着凝周被鲜血染红的衣衫和脸颊，“他把幻境中的怪物全部撕碎了，片甲不留。”

“哦？”斯诺弯起嘴角，笑意渐浓，翠眸中满是探寻的意味，“反杀？那听起来是件有意思的事情，他可真是血气方刚啊。”

“至于那个幻术少年，我总感觉有点面熟…”

“是上次克里斯少爷□□未遂案的受害者？”尽管是疑问句，斯诺的语气却异常笃定。

“对，是他。”

“我明白了。”斯诺站起身儒雅地整理着着装，“派一名审讯员待幻术少年冷静后对他进行审讯，我总感觉他是个被多条细线操纵的可怜傀儡。另外，立即把凝周召到办公室，我有要事对他说。”

“额…长官，虽然这很不礼貌但我还是想问问您。”切诺尔放下了茶杯，“您为什么那么看重凝周？莫克萨斯星人就算再有才华，受基因限制，放到军备学院中也只是凤尾吧？”

“是，我的确看重他。”斯诺调整了一下领带的位置，转过身与切诺尔对视，“他有一种所有贵族都不曾拥有的珍贵品质，你从他的眼睛里就能看出来。许多愚蠢的贵族一边遗忘自己的使命骄奢淫逸，一边抛弃这些珍贵的品质，让他们变得越来越不像个人——一个空有皮囊与绝技而失去灵魂的空壳，就像女孩床头的洋娃娃，等她们玩腻了可以随意扔掉——你懂我的意思吧？”

切诺尔低头思忖片刻，中肯道：“或许我并不能完全理解您这句话蕴含的道义，但是我能确信凝周是个人格丰富的人。”

斯诺轻松地笑了：“对，我也这么觉得。”

十五分钟后，凝周依命来到斯诺长官的办公室。

“斯诺长官，您找我？”

少年身上血色的T恤还没来得及换，脸上的血迹已经被氧化成暗红色，可想而知他在鏖战中是多么残忍。

“知道我们为什么要保护你吗？”斯诺笑问。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凝周有些心虚地嚷着：“我怎么知道？”

斯诺用腕表召唤出虚拟屏幕，将那则有关莫克萨斯星的新闻调出给他看：“来，你自己仔细看看吧。”

凝周慢条斯理地翻看着，脸上的五官逐渐扭在一起，接着又像泄了气的皮球那样颓然舒展，最后又阴云密布。他惊异、不解、愤懑、悲伤、痛心，这些复杂的情绪彼此撕咬、殊死搏斗，最后都被恐惧吞噬殆尽。

“他们……为什么？”凝周狠狠咬紧下唇，字字均从齿缝中挤出，“怎么能这么说？”

“听见了吗？那些辱骂你的声音。”斯诺笑意未减，还是保持完美的职业性假笑。

“……”凝周低下头，杂乱的黑发遮住了他的脸，但斯诺看得出来他在隐忍。

“我不明白，这对他们什么好处？”凝周无法抑制声音的颤抖，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悲痛，但无论如何，他无法接受网络上**裸鞭笞他的恶言恶语。

“既然是动动嘴就能发泄烦恼的机会，为什么不一吐为快呢？反正这只是一个虚拟世界，和他们的现实身份是割裂开来的。”斯诺反问道。

凝周抬起头，看到斯诺消散笑容后冰冷的面庞和锐利凶狠的目光。

“知道吗？凝周。”薄唇轻启，宛如念动了禁忌咒语，危险而蛊惑人心，让人不由自主地屏息凝神，“这个世界，远比你想象的残酷。”

凝周透过那双深邃的眼睛看到了间不容瞚的自取灭亡，残忍得让人窒息。

“残酷？我已经习惯了，只是还没见过这么有创意的形式。”凝周突然释然地嗤笑了一声，听起来毫不在乎，“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我什么时候过得安稳过？”他不自在地抚摸后颈，撇头闪避斯诺的视线。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可泰山还是在那。”斯诺起身走到他面前，用一张湿巾仔细擦拭凝周脸上的血污，“哼，冒冒失失的。”

“我只是脸上有点血迹罢了，和一叶障目有什么关系？”凝周琢磨了一会，硬是没理解斯诺的言外之意。

“傻瓜，赶紧提升一下你的情商吧。”斯诺轻笑一声，“好了，刚才被困在幻境里还是挺难熬的吧？赶紧回救济站休息吧，到时候会有士兵送你去的。”

“嗯。”凝周转身推开了办公室的门，“谢谢长官。”

“啊对了，这几天有关你的舆论大概只增不减，尽管这是件不愉快的事，你还是有必要看看网民的评论。不过你也不用怕，这些事我们会帮你解决的。”斯诺微笑道。

“好的，长官。那您先忙，我走了。”

“再见。注意休息。”

“咔哒”一声，自动门重新关闭，密闭的空间内只剩下斯诺一个人。

“真是一点也不擅长撒谎。”斯诺无奈地笑了笑。

来到居民救济站后，凝周的脸极速垮了下来。

他极想吐槽国民卫队逮人的粗暴行为，你粗暴就粗暴吧，他忍；但他忍不了国民卫队把他当成弱不禁风的小孩。

就比如，派一群人随时随地监视他。

不是，这些哥们就不能给他一些私人空间吗？几个人大眼瞪小眼怪尴尬的。

回想起之前的经历，他又不禁抱怨起来：

这才几个星期啊他怎么又被关起来了，尽管这次是出于对他人身安全的保护，但他依旧憋着一肚子怨气，只想往外泄愤。

凝周本以为自己的好运要来了，没想到只是抓到了它的尾巴，就让它跑了。

他果然从来都是那个大冤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