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恩海姆的晨曦（第四天灾） 第527章 盗火者（123）

随着男人的话音落下，一直被骑士们护住的“少女”褪去幻象，重新变回驼背丑陋的男人模样。

前一刻还在保护“她”的骑士们吓得尖叫起来，生怕自己逃得不够快，但这也没有任何作用了。

男人双手张开，被转移的恶魔权能在他身周迅速汇集，他身上的魔法袍也被权能充满膨胀起来。

风暴和恶魔种子化作风旋，疯狂吸入男人躯体中那只无法融合的灵魂造物，强行激活那只因不愿选择臣服而昏迷不醒的不死鸟。

幼崽挣扎着试图逃脱，飓风和嫉妒权能却让它不得不停留在男人的灵魂深处，正在昏迷的真正不死鸟也在强大力量裹挟下摇摇欲坠，翎羽散落，化作点点火光落入旋涡核心。

不远处的海面，数十道飓风将海水倒卷入云，刚刚锁闭的恶魔裂隙也在不死鸟权能融入后轰然裂开，将海底城堡彻底显露。笼罩着整片区域的雷云迅速聚集于一处，帮助海兽从封印中钻出。

一经出现，它就怀着无尽的憎恨怒吼咆哮，掀起狂风和巨浪尽情制造毁灭。它的躯体现于高达十余米的巨浪之巅，带着骨刺的长尾狠狠拍过岸边的岩石和村庄，所过之处悬崖崩塌巨石滚落，前一刻还亮着灯火的村镇也顶不住骨尾攻击，一眨眼功夫就化为废墟。

男人唇角落下一行血迹，嘴角却带上了得意的笑容。

拥有强大权能的主恶魔又如何？她诞生的意识成为人类女性，也对自己的奴隶太过自信了——她以为自己在假装被他控制，却不知她在这场满是扭曲和利用的合作中从来都不是手持钓竿的渔夫，而是那只潜伏在海底，自作聪明去咬紧钓竿的鱼。

“人类的手段永远多过恶魔，亲爱的莉维娅，”男人怀念地轻声说着，“你还是海妖的时候，可真是个迷人的可爱女人。”

他沉默着密谋至现在，受尽屈辱，想要的早已不只是一只灵魂形态——每一代拥有元素权能的魔爵无法成为真正的原初生命，更不会拥有永恒的生命和随便动手就能主宰人类的神明的权能。

权能助长了他的野心，他不满足于只做一个和恶魔做交易的人。

他想成为恶魔本身。

不死鸟正在拼尽最后的力气挣扎着，灵魂也经受着毁灭般的剧痛，坎特雷拉·博鲁赫却恍若未觉，疯狂加大那处抢夺力量的风旋。

离他最近的圣骑士们还没来得及挣扎就消失在飓风之眼，卢西恩操纵着亡灵试图阻止，它们却很快就被飓风击散，哪怕他和柏斯图拉联手压上最强的力量，低级亡灵士兵也只能让风旋转得慢一些，而他已经没有了继续这一切的力气。

被他紧紧抱在怀里的少女也开始随风旋的怪力挣扎起来，灵魂因为痛苦而濒临碎裂，却又被那枚深深刻印在灵魂深处的纹章强行留存，她无声呜咽着在卢西恩怀里痉挛不止。

这样的痛苦远远超过她以前经历过的每一次，她甚至都快要失去了自己还在活着的实感，因为她的灵魂已经在挣扎着试图脱离身体，进入那个拼命吸纳一切的漩涡中去。

但是她想留下——哪怕这会让她很痛苦，她也将永远都无法说话，但这个世界上还有他。

维罗妮卡挣扎着想要让灵魂留在身体里，它却像一只不听使唤的鸟类，未等她意识到什么就陷入一个疯狂旋转的漩涡中，消失了最后的意识。

——这并没有什么可怕的，无论她在哪里，变成了什么样子，她的恋人都会认出她的。

他早就已经向她证明了这一点，不是吗？

卢西恩拼命维持住风盾和恐惧的力量，但权能盾牌却无法阻止野心者对灵魂的强夺，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在怀里挣扎着，维持着自己最后一点生命，固执地不愿离去。

再后来，维持着空间的柏斯图拉也被卷进了风旋，耗尽了最后力量的智慧之眼和先知长杖无力地跌落在地，已然存在过千万年，魔金打造的先知长杖也在怪力之下断成数截，化作那些碎石的一部分。

海中的巨兽疯狂向男人冲来，用一种仿佛是臣服的姿态。

卢西恩再也坚持不住了——他已经耗尽最后一点权能，亡灵全被绞成粉末，汇入风旋的前一刻，他能做到的就只有将怀里的人紧紧抱住，试图用这最后的动作带给她些许保护。

他真的是那个为这片大陆带来光明的孩子么？

他自己的灵魂形态也在剧痛中被强行夺走，昏迷前，卢西恩的脑中闪过这样的一点念头。

他明明连自己最爱的人都护不住啊……更不要说为整片大陆带来光明！

这个来自真实之眼阁下的预言让他的人生分外顺利——他得到过北境战士们发自内心的尊重，哪怕他并不是母亲属意的北境王储，他也能自由自在地学习一切想学的，无论这是不是因为预言的关系。

他还遇到了他最爱的姑娘，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天都让他坚信他们会一直在一起。

这个关于他的预言……真的还没有被完成么？

在女神教会甚至其他南方人眼里，他已经不再是为大家带来光明和希望的北境小王子——他的灵魂正在被地狱权能转化，很快就会成为一个在他人眼中与黑暗为伍的怪物。

而现在，他也许连命都要没了，真实之眼阁下的预言第一次出现未实现的情况。

一切都结束了——是他没有完成他应做到的事情，让他们失望了吧……

卢西恩紧紧抱住自己怀里失去生命的少女躯体，任凭意识陷入看不到尽头的黑暗之中。

……

河水流淌的声音和火焰燃烧的哔剥声同时传入耳中，卢西恩猛地惊醒过来。

他怀里还在紧紧抱着少女的躯体——那只是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她像睡着了一样安静地靠着他，仿佛在下一刻就会睁开眼睛向他笑起来。

但她却只是安静地睡着，不再说话，不再动，像一具破碎的美丽人偶，他所处的地方也不再是那处可怕的祭坛，而是身处于行驶在满是火焰河流中的小船之中，身后的人正在一下下地摇着船桨，见他醒了，柏斯图拉像无数个以往那样轻快地和他打了个招呼。

“小家伙，你终于醒了，”柏斯图拉说话时带了抱怨，“上面太乱了，梅菲斯特大人自己又只是灵魂碎片，乔伊斯他们软磨硬泡了好久，大人才同意让你暂时来地狱躲一躲。”

“这里是地狱？”卢西恩第一时间就去看自己怀里的少女，“我现在已经死了么，可是她为什么……维罗妮卡？”

“北境的所有亡灵再加上梅菲斯特大人都没找到她的灵魂——应该是被那个疯子抢走了，不知带到哪里去，”柏斯图拉头疼地说，“你昏迷之后，那家伙的不死鸟彻底失控了，一直在和嫉妒主恶魔抢夺权能和意识，梅菲斯特大人几乎派出了地狱的所有亡灵才勉强把他们制住，但还是让他们逃了。”

提起那个疯狂的野心家，以及那个因为强烈的不甘而拼命挣扎的嫉妒恶魔，柏斯图拉轻轻摇头。

“一个没看住，他们就被那只挣脱了封印的海兽带走了，最后赢了的应该是那个男人，带走女孩灵魂的应该也是他——她的灵魂有属于烈焰天使的烙印，不会被嫉妒或是其他权能轻易抹杀。”

“也就是说，她还能回来？”卢西恩的眼中亮起希望，低头看着怀里那具沉睡的少女躯体。

“她现在已经不能算作活着了，但她的灵魂肯定存在，也只能以灵魂形态存在，”柏斯图拉的语气中带上些许唏嘘，“你的女孩很聪明，她在灵魂脱离身体之前和嫉妒主恶魔成功签订契约——只要她的灵魂存在，主恶魔就永远没办法伤害人类，按照梅菲斯特大人的意思，这是主恶魔有且仅有一个的灵魂契约。”

接收到卢西恩急迫的目光，柏斯图拉轻咳一声，习惯性地想要使用自己的智慧之眼，很快想起那件灵魂魔器已经在战斗中摧毁了，只好将右手收回袖子。

“看什么看，小家伙，你现在还没死呢——大人都说了仅此一次，这还是在我们不停说他不会打扮，披块布就到处跑来跑去，给他多少弄了件能穿的衣服他才勉强答应的。她的灵魂消失在死亡之海深处，只要你回去之后跟着船在海上寻找，总有一天你是能够找到的。”

“我懂了……”卢西恩勉强挤出一个算得上是微笑的表情。

“她的灵魂不会消失，只会在海的深处等你，”柏斯图拉看不惯他现在这副样子，“你不放心的话，她的身体就放在地狱里吧——这里看上去还不错，对吧？”

卢西恩怔了怔，这才有心思抬头打量一下自己所处的地方。

蜿蜒的河道流淌不休，河水中不断燃烧着火焰，水与火这两种对立的元素却在地狱中存在于一处，催生出河岸边一片片鲜红的往生之花。

目之所及，都是整片鲜红如火焰的花海，它们以那扇仿佛存在于天边远处，门扇足以联通天地的地狱之门为界限，层层叠叠地铺陈开来，有些含苞待放，有些热烈盛开。

北境的其余先祖们就站在花海彼岸，地狱火河的尽头，容貌一如生时。

“放心地把你的姑娘留在这里吧，等你回了人类的世界，需要向别人说起自己的职业之后——你觉得死灵法师这个称呼怎么样？”提到这个全新的职业之后，柏斯图拉属于人类的唇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

“我们这些老家伙在这里住得也挺寂寞的，巴不得你赶快变得强把我们召唤过去，也算是我们给自己找点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