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恩海姆的晨曦（第四天灾） 第510章 盗火者（106）

战斗一触即发，教皇的面色却凝重至极。他看向家主身后的黑发女人，低声开口：“我无意和博鲁赫交恶，只是应尽的责任必要完成——我将逮捕您身后的恶魔眷属，请见谅。”

“恶魔眷属？”家主毫不客气地哈哈大笑，“能留在我身边的只有最忠诚的仆人和最强的战士，我不会允许任何一个恶魔眷属靠近我和我的亲人。”

“阁下，为了您的安全，我们怀疑这位——是博鲁赫小姐吗？她已经被恶魔夺走灵魂，”教皇手里的水晶球已经随着女人靠近而漆黑，“我希望您配合我进行眷属检查。”

卢西恩忍了又忍，强行咽下那句她根本不是什么博鲁赫小姐的真相，因为博鲁赫家主的目光不知何时已悄然落在他的身上。

他的后背直冒冷汗——他伪装成吟游诗人的时候曾与博鲁赫家主见过几次，几年时间过去，他的外表也发生些许改变，但他不敢保证这位大人完全不记得他这个小角色。

犹如实质的目光紧迫而来，对峙只持续一刹，又仿佛经过极长时间。

家主看了他一会儿就不感兴趣地转开目光，似乎只将他当成一个普通魔法师。

“我们不欢迎任何骑士接近博鲁赫女人。”家主转开目光，那女人却面带笑意，丝毫不担心自己将被搜查的事情。

“我不认为这件事能和平解决。”再开口时，家主的语气就变得僵硬。

“骑士团从不畏惧战斗。”教皇失望摇头，对自己身后的骑士长们说出决定。

被女人带着笑意看过片刻，卢西恩心中突然一阵发冷——他不记得自己见过她，但他现在的境况却不能在第一时间向女神骑士团说出真相。

沉默了片刻，他咬牙做出决定，刚想开口，教皇就向女神骑士团发出进攻指令。

一场冲突即刻爆发，亡灵们被先知操纵攻向亲卫；骑士们缠斗间隙将敌人击落马背；天空之上，呼啸的龙卷风自上而下，与火流星狠狠相撞，碎石倒卷，与散落的权能火星缠斗不止，很快将天空变成呼啸的火海。

狂风使人脸颊疼痛如火烧，飞散的火星和风刃将骑士胸甲如烧热黄油般融化切开。居民们瑟缩在安全之处，生怕被战斗波及，离得近的甚至不得不离开房子，去远处暂时躲避。

……

街道一片混乱，森林墓室却安静得惊人。

维罗妮卡从烈焰主宰手中接过纹章，怔怔地低头看着。

初级魔药对她而言效果已经不再明显，她的脑子还是晕得发沉，但她却能感觉到纹章被紧攥在手里时那硌人的轻微痛感。

她的手心开始出汗，明明只是一片薄薄的金属被她托在手中，却像是能将她压倒一般让她忐忑不安。

“第一代家主将它和魔偶军团同时留给我的时候曾和我说过，同时得到纹章和魔偶军团的人，将成为博鲁赫的新一代家主，我后来才明白，他的本意是将选择下一位家主的权利交给我。”将纹章交出之后，烈焰主宰的面色随之苍白一瞬，人也没有了继续站起来的力气，在自己周围摸索着想要寻找什么。

维罗妮卡若有所感，立刻走到他面前，扶着他在旁边的棺材旁坐好。

“我将博鲁赫家主的位置和魔偶军团交给你，也会把不死鸟剩下的所有力量留给你，帮你操纵这队魔偶军团支援红石城，”烈焰主宰的声音平淡，抬手之间，那只伤痕累累，已经陷入昏迷的不死鸟就出现在墓室之中，周身有一圈金色火焰寂寞燃烧着，“我原本不想干涉家主位置的下一次交接，在那之后就带着纹章离开了，没想到，这会让责任再度履行的时刻晚到几百年。

“不死鸟的力量借给你之后，我会陷入昏迷一段时间，你在这里布置个回复魔法阵，放好魔晶就立刻去街上帮……教皇，”烈焰主宰深吸一口气，“哪怕主恶魔并没有完全醒来，它的实力也不会弱于普通的封号魔导师，只凭借女神骑士团力量不够……”

说到这里，烈焰主宰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双手无意识向上试探着，成功碰触少女柔软的面颊。

“主宰冕下，您别说了，您的身体需要立刻休息。”维罗妮卡条件反射地尝试从钱袋里拿出魔药，伸手进去后她才发现存放魔药的位置已经空空如也。

他们两个自从遇见对方开始就都在频繁的受伤和虚弱，她又没时间给自己找口坩埚弄些补给，先前储存的魔药早已经在这一路上被他们用光了，就连那些可用的伤药也是如此。

他们确实无法支撑下一次可能会出现的受伤及虚弱状态，烈焰主宰的决定已是目前的最好选择。

她的停顿也让烈焰主宰猜到了他们的现状。他只是双手同时伸出，慢慢在她的脸上试探着，一寸又一寸，像是在尝试通过这样的动作描摹出她的长相。

虚弱的不死鸟周身散出权能火焰，它们也随着他的动作开始融入她的身体，这让她在长久以来第一次有了魔力稳步恢复的感觉。

被权能逼出的高热开始退去，头脑也因为对方的行为而变得清醒，但她面前的人却随着力量的流失而昏沉了，苍白的嘴唇微微翕动，却说不出哪怕一句相对完整的话来。

捧着她面颊的双手也开始坚持不住了，随着他的意识消失而不停颤抖着，直到无力地垂下。他的眼睛应该是完全看不见东西的，但他在这一刻的眼神却让她觉得他是正在认真“看”着她。

“我真后悔……”他的声音轻轻传来，后面的半句，维罗妮卡却说什么都听不清了，她甚至连前面的半句都觉得自己听错了他的意思。

“您先别说话了，我明白，我一定做到！”不死鸟所有的力量全都融入她的身体，只余下一只安静的红羽鸟类伏在主人身边，但他已经没有了将它收回的力气——他早已坐在那具放置魔偶的棺椁旁睡了过去。

“我一定……做到……”维罗妮卡只能语带哽咽地喃喃说着，她丝毫不敢停顿，从那只空间钱袋里取出羽毛笔和魔法墨水，开始围绕棺椁布置魔法阵。

他这次将自己仅剩的所有力量全都通过不死鸟转移到了她这里，想要恢复过来，只能等到权能的造物重新苏醒，能够自己从自然中吸收权能力量才可以，这还要再花费多余的几天时间。

维罗妮卡从钱袋里找了些火属性魔石，在山洞里燃起火堆，又在火堆周围仔细布置了防止权能外溢的魔法阵。她也不能确定这样的行为是不是能让对方更快恢复过来，但终归是聊胜于无。

久违的轻松感让她觉得自己的感知都变得敏锐，她握紧了手中的纹章，对这些沉睡数百年的战士发布命令。

魔偶们从棺椁中苏醒，结成队伍向新主人俯身行礼。

维罗妮卡转身看向那个仍在棺椁旁侧沉睡的人，魔石火焰带来的权能碎片正在不断进入不死鸟体内，这让他的身体被一圈微弱的火焰环绕着缓慢开始恢复。

火焰之中，男人的面容宁静柔和，唇角隐约含笑，仿佛在沉睡中做了一个好梦。

维罗妮卡握紧魔灯走向门口，沿着通道一路向前，直到自己的身体重新被外界的阳光环绕。

重新恢复黑暗的墓室之中，跳动的火焰化作唯一光源，向沉睡的男人一点点飘来。

他在沉睡时回忆起几年前那几次不甚愉快的会面，在他印象中安静而模糊的黑发少女形象缓缓与方才在指尖感受到的面容重合。

她应该是有一张温柔的面容——发丝柔顺，肌肤细腻，在他猜测她的长相时她好像正在对他说些什么，但他其实已经听不到她在说的话了。

他的听觉也在随着力量过渡而消失，只能感觉得到她的嘴唇经常碰到他的手指，柔软而温暖。

不过，她必定会是美丽的，如同一道照亮黑暗的月光，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翩然而至，哪怕他曾经给予她伤害，也毫不怨怪地将清辉落在他的身上。

真是后悔啊——我没有在自己还能看到你的时候，就深深记住你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