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恩海姆的晨曦（第四天灾） 第455章 盗火者（51）

卢西恩从未觉得没有父亲是个缺憾。

他有疼爱自己的兄长姐姐们，和一位优秀的母亲。她不输给他见到的任何一个人，是一位让他感到骄傲的榜样，她也教过他许多珍贵的东西，他也就不觉得没有父亲是一种无法忍受的缺失。

而他却突然拥有了一个父亲，他的身份还是他意想不到的，他也因之有了另一重身份，这将带给他更多无法想象的东西。

他在自己没意识到的时候就将靠在床上的少女抱住，下颌放到她的肩头，好像这样的动作能让他安心一样。

事实也是如此，她的身体倚靠在他的怀里，柔软得不可思议，长发缠绕在他的指间，只是这样，就让他忐忑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

他从来都没有一刻，如此清晰地觉得自己需要她。只要她在，他就能不畏惧任何事情。

“可是，卢西恩，”维罗妮卡认真想了想，“这是件好事啊，只说明关心你的人又多了一个不是吗？”

那人不仅对他毫无恶意，还愿意对她这个本不应有所交集的小角色多加照顾。

“我在小时候，也希望自己有个父亲——如果他愿意保护我和我的母亲，生活会不会变得不一样，”说到这里，维罗妮卡摇头笑了，“黑石城堡的生活很安心，我不是那个被人关注婚事的小姐，也用不着像其他女孩子那样，十一二岁就要订婚，嫁给那个家族认为适合的人。”

话音刚落，身体就被抱得更紧，抱住她的少年突然变得开心起来，趴在她的肩上笑个不停，动作也用力了些，但她并未像在寒冰池中那样被无边恐惧包围，反而苏生出一种温暖的幸福感。

——他的样子真是有点呆！

她心里浮出这样想法，很快就被逗笑了，因为他下一秒就松开了她，专注地与她对视。

“博鲁赫这样的情况下你都愿意和我签那个契约，我很高兴——哦不，我太高兴了！”

“我还以为我们刚才是在说别的，”维罗妮卡无奈看他，“我其实只是想说有父亲是很令人羡慕的事情而已，重点又不是这个。”

说到后来，她的脸色通红一片，微微咬住下唇，总算是多了些属于少女的羞涩情绪。

“啊，那就简单了，”卢西恩勉强忍住那种想要用力亲吻她的冲动，只是在她的脸颊亲了一下，“如果自然之心冕下愿意让我去家族树得到赐福的话，我可以问一问他可不可以让我带你一起去。”

“博鲁赫家族还在寻找我，如果我在这个时候离开北境，一定会被他们抓到的，再因为这件事连累到你……”维罗妮卡先是因为对方的话而惊讶，紧接着就因为恐惧而垂下眼，嘴唇微抿。

“烈焰主宰冕下就和博鲁赫家族有关，如果他发现我就是逃走的博鲁赫小姐，我怕他会强迫我回去……我太害怕他了，卢西恩。”

“我知道，确实是件麻烦事，不过你并不是只有你自己，”卢西恩向她调皮地眨了眨眼，“我刚才听自然之心冕下说起这些的时候就在想，哪怕那是自然之心冕下——他突然说他是我父亲，又要我接受还有另一半血统的事情，我应该也可以和他商量些条件的吧，比如说，他是不是愿意像承认我一样承认你。”

维罗妮卡回想自然之心对自己的态度，那些没来由的亲切和善意似乎也在这一刻得到了答案。那位冕下对待她的态度一直都是长辈似的亲切温和，愿意教她新东西，她能够十分肯定地说自然之心冕下一定会在他能做到的范围之内尽可能地多给她照顾。

“自然之心冕下一直待我不错，”维罗妮卡小声说道，“他愿意接受我，我就很开心了。”

“我保证他一定会的，至于博鲁赫家族的事，也会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卢西恩微笑着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吻着，“梅林的事情应该不需要在短时间内，自然之心冕下也会在北境多住一段时间——我们完全可以等到几年之后再回南方，我想带你一起看看梅林的约顿海姆帝国，那里有一片很美的山地，南方贵族们很喜欢去那里度过夏天……”

他看到少女因为感兴趣而变得期待的眼神，心中也柔软下来，对有她存在的未来多了不少期待。

“哦，还有霍恩海姆公国——那里是梅林家族树被保护的地方，也是真正的梅林核心，如果自然之心冕下真的想带我去梅林家族树，我们就可以一起去那里看看——那里温度比约顿海姆低一些，会下雪，不过总的来说比北境适合居住得多。

“如果不去死亡之海——那里太危险了，我们也可以去近海看看，那里有很多有趣的小岛，还有精灵们的住处，房屋和居住习惯都和我们这里不一样……”

“真的吗？”维罗妮卡对未知的事物和景色好奇不已，很快，她就像是做了个重要决定似的小声问道，“签了那个契约之后，你真的愿意带我一起去你说过的这些地方看看吗？”

她想到自己那糟糕的身体，以及害得她比普通人虚弱多了的灵魂锁链，又是一阵失落，甚至有些庆幸于自己竟然成功撑到了北境，没有出太大问题。

“等那条锁链取下来，我的身体就会比现在好很多吧，绝对不会这么糟糕，每次都害得你和自然之心冕下不停救我……”

“当然，我们可以一起去。”卢西恩欣然点头，他也像她一样，觉得这样的未来值得期待。

她像他一样喜欢看那些未知景色，等这些麻烦结束，他就可以带着她一起去大陆其他国家看看。

如果她的灵魂锁链解除，身体从虚弱中恢复，他们也许还会有……

这个想法一出，他就很快打住，卢西恩做贼心虚地看了看懊恼的少女，看着她因为被她自己咬了一会儿而格外红润的嘴唇，忽然就不敢继续想下去了。

“真想现在就和你签契约，但北境的女孩们第一次举办角斗都是十八岁左右。”只是他在遇见她时，他们都年纪不到而已。

“可以签的啊，”维罗妮卡认真地说，“苏珊女士说其他博鲁赫女孩在十四岁，或是十五岁就会结婚，我还以为……”

“博鲁赫家族的事情说明不了什么，他们并不代表大陆的全部，”这样的说法反而让卢西恩立因为刚才的冲动而自责了一下，“我说起这个，只是想和你做一个约定。”

说到这，他认真地看向面前少女的脸，又在她诧异的注视下微笑起来，在她唇上轻轻一触。

“等你十八岁的时候，如果你还愿意和我一起签那个契约，我也仍旧愿意的话，我们就去签了它。”

两年时间可能会带来许多未知的变化，少年时的冲动也会被平常生活消磨掉许多，但他依旧相信它不会磨灭那些一直存在的东西。

“好。”维罗妮卡想了想，也接受了对方的决定，并没有提出异议。

她还有许多魔药没来得及发明出来，又要跟着自然之心冕下学习那种针对灵魂的特殊魔法，两年时间对她来说必然会快得不可思议。

第二天，维罗妮卡再出门去魔药小屋时，忽然看到一只立于城墙上的魔兽雷鸟，以及那位带着随身包袱，即将离去的白发身影。

全身铠甲的北境王也站在城墙上，向掌控火焰的强者道别，后者垂眼看向魔法袍下的轻甲和锁链，带着那只不死鸟，兀自沉默不语。

“不必送了，”片刻后，维罗妮卡终于听见他说出第一句话，“这是毁灭的权能，靠近我的人只会变得不幸。”

“如果您坚持这样，”北境王后退一步，“不管怎么说，主宰冕下，我祝您一路顺利，得偿所愿。”

“我与北境的合作仍然存续，”须臾时候，烈焰主宰缓缓开口，“我下次回到这里，就会带来降低风魔法进化风险的新方式。”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维罗妮卡竟看到他身侧的不死鸟抬起头来，向她送来仿佛是担忧的一瞥。

它认出她了吗？

这个想法被她放在脑中转过一圈，又很快放弃了。烈焰主宰缓缓走上雷鸟坐定，熟练地命令它飞上天空，在天边化作一个小点失去了行迹。

一直悬着心的维罗妮卡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她在短时间之内也不用担心这位偏向博鲁赫的强者将她带回家族的事情了。

这个想法让她心情好了不少，双手抱着魔药材料，轻快地向自己的小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