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裹挟着晨露的气息掠过青石阶,凌瑶紧了紧背上的竹篓,绣着补丁的粗布衣角在风中翻飞。十五岁的少女抬头望向云雾缭绕的断魂崖,崖壁上星星点点的血灵芝在朝阳下泛着暗红光泽。
"阿姐,再往上就是禁地了......"身后传来弟弟凌安虚弱的咳嗽声,他单薄的身子裹在褪色的棉袄里,像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枯叶。
凌瑶转身扶住弟弟,指尖触到他滚烫的额头时心头一颤。三天前那场暴雨后,弟弟的寒症越发严重,村里老医师说只有血灵芝能救命。她望向崖顶那些随风摇曳的赤色灵芝,紧了紧腰间磨出毛边的麻绳。
"安安在这里等着。"她把竹筒塞进弟弟怀里,温热的药汤还带着灶火的余温,"数到三百个数,阿姐就回来。"
碎石在脚下簌簌滚落,凌瑶贴着湿滑的岩壁向上攀爬。十年前爹娘就是在采药时跌落山崖,村民们都说断魂崖住着吃人的山鬼。可当冷风灌进破洞的草鞋时,她反而笑了——若真有山鬼,倒要问问它为何专挑苦命人作祟。
指尖终于触到血灵芝粗糙的伞盖,凌瑶刚要松口气,突然听见岩缝中传来鳞片摩擦的窸窣声。一条碗口粗的黑鳞蟒从阴影中昂起头颅,金黄竖瞳映出少女瞬间苍白的脸。
"别动......"她屏住呼吸,冷汗顺着脊梁滑进衣领。黑鳞蟒的信子几乎舔上她的鼻尖,腥臭的毒涎滴在腕间,灼得皮肤发疼。这种妖兽最喜活食,会先将猎物缠至窒息再慢慢吞食。
竹篓里的药锄突然滑落,凌瑶在蟒身绞来的瞬间纵身跃起。这一跳竟比平时高出数倍,发带被崖风扯散,乌发在晨光中扬起惊人的弧度。黑鳞蟒扑空后狂性大发,蛇尾扫过之处碎石迸溅。
凌瑶自己都惊呆了。方才体内仿佛有股热流炸开,五脏六腑都在燃烧。她踉跄着躲过第二次扑击,后背重重撞上岩壁。黑鳞蟒张开血盆大口咬来时,她突然看清蛇颈处有道陈年剑伤。
就是现在!
染着毒血的药锄精准刺入旧伤,黑鳞蟒发出凄厉嘶鸣。凌瑶趁机抓住垂落的藤蔓荡向对面山壁,却在半空听见布料撕裂声——补丁摞补丁的衣袖终于承受不住拉力,少女如折翼的雀鸟般向下坠落。
千钧一发之际,丹田处突然涌出灼热气流。凌瑶下意识并指成剑,指尖竟迸出青紫电光。被击中的黑鳞蟒轰然炸开,腥臭血雨淋了她满身。与此同时,九霄云外传来清越剑鸣,方圆百里的灵气疯狂涌向断魂崖。
"这是......"凌瑶怔怔望着掌心跃动的电光,四周草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又重生。她没注意到,自己发间不知何时落了一瓣半黑半白的奇花。
云端之上,玄衣青年收剑入鞘。夜羽望着崖间升腾的灵气漩涡,眉心魔纹隐隐发烫。方才那道带着魔气的剑光本要出手,却被少女体内爆发的力量截断。更诡异的是,他的本命剑"葬雪"竟在剑鞘中发出欢鸣。
"仙魔同体?"夜羽轻抚剑柄,想起家族禁地中那面预言碑。碑文说千年后会有人身负仙骨魔血,是灭世灾星亦是救世机缘。他望着崖间摇摇欲坠的少女,突然觉得预言中冰冷的文字活了过来。
断魂崖下,凌安数到二百九十七下时,看见漫天流云化作七彩霞光。村口老槐树无风自动,栖息百年的白鹤群突然齐声长鸣。当他望见阿姐浑身是血却怀抱血灵芝走来时,掌心攥着的护身符早已被汗水浸透。
"安安不怕,阿姐采到......"凌瑶话未说完便栽倒在地。最后映入眼帘的,是弟弟惊恐的小脸和天际那道青色剑光。
鹤鸣声惊动了百里外的青云宗。正在闭关的玄清长老猛然睁眼,手中罗盘指针疯转:"清浊二气同现,难道是......"
当他御剑赶到山村时,正看见昏迷的少女被村民抬回茅屋。老人掐诀探查的手突然颤抖——少女灵台处,金芒与黑气如双鱼流转,分明是传说中的混元灵根。更骇人的是,那黑气中隐约浮动着夜氏一族的魔纹。
"仙魔之子......"玄清想起百年前那场震动修真界的秘闻,神色复杂地看向腰间玉牌。当年夜氏少主与青云宗圣女私奔,莫非......
茅屋顶的茅草突然无风自动,玄清警觉地望向云端。那里残留着一缕极淡的魔气,却透着令他心悸的威压。老人沉吟片刻,终是在少女眉心点下一道封印。
霞光散尽时,夜羽站在云层之上,看着老者将凌瑶带走。葬雪剑仍在嗡鸣,他按住心口躁动的血脉感应,突然低笑出声:"原来预言中的变数,是个哭起来会皱鼻子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