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阙低着眉眼,轻声问我:“如何?”
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唇间,简短的两个字,缱绻绵绵。
我讷然答话:“真好看……”
他似是屈唇笑了一下,而后凑近我耳旁暧昧道:“那你打算,抱到何时?”
我恍然回神,耳根“噌”地一热,抽回手去推他,却忘了这是屋顶,脚下一滑,直往后仰,被他一手拦腰抱住。
“你若是从这里掉下去,我可不保证你能安好无恙。”他笑着看我,一双美眸有如蛊惑人心的妖精。
我推开他,干脆一屁股坐了下来,挪得离他一臂之宽。
他的笑意却似是越来越浓:“你那日在神竞台可不似这般怯懦。”
说着也坐了下来。
说起神竞台,我转头看他:“我的玉佩呢?”
他托腮看我:“我的一千两呢?”
“我哥哥分明替我还了你!”我辩驳道。
他却扁扁嘴,皱眉道:“不算,要你亲自还。”
我还你个锤子!剩下的九百两我都塞给小不点了,哪有钱。
他见我没话说,又道:“你不会想赖账吧?”
我扭头不看他,这件事上,我确实不占理,总不能仗着他有钱,我就该拿着他的钱行侠仗义,不行。
钱一时还不了,可以拉拉感情,我轻咳两声,做出一副关怀的模样再次转头:“你侍卫小黑说你中毒了,什么意思啊?你命不久矣了?”
他凝视着我,像是在沉思,须臾才开口:“你很关心我?”
我学着他也静默了片刻,道:“要是我们家的狗死了,我也会好奇它怎么死的。”
他:“……”
他显然看起来不太好。
他沉定片刻,忽道:“那日,我不该将你的衣服扔下山崖。”
这事他不说,我险些都忘了,不过他既然想起来和我道歉,想必是受到了我的关爱,有所感触。
他再次郑重道:“真的很抱歉,我不该如此。”
我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扯起嘴角笑:“谅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我就原谅……”
“我那日应当连你一起扔下去。”他截了我的话。
我的笑僵在脸上,他却是拖着腮满是笑意地看着我。
我磨磨牙,皮笑肉不笑地问他:“那您老人家到底中了什么毒呢?”
这时他淡然道:“并非不得了的毒,只是不能饮酒罢了。”
“哦?”不能饮酒?
他见我这模样,伸手紧了紧自己的衣襟看向别处:“如今觊觎本皇子的人,是随处可见。”
我龇着牙,好意提醒:“脸是个好东西。”
这时他忽然起身,我急忙也跟着站起,见他转身要飞走的样子,我揪住他的袖子:“叔,做人得有良心。”
他缓缓转脸看我,脸色似乎不太好:“叔——?”
我挠挠脸:“昂。”
他脸色更黑了:“我不过大你六岁,与你哥哥同岁。”
我:“所以……有什么关系吗?”
他心情似乎很不好,拎着我飞回了原来的墙头,然后自己进屋了,我还挂在墙头……
莫名其妙的男人,害我翻墙又摔了一跤。
第二日我睡到了大天四亮,坐在镜子前梳妆时,注意到了我已许久不用的发簪。
平日里逃课下山男装穿的多,很少会带发簪,昨日为了礼节特意换了一身黛青女裙配上了我美美的发簪。
哥哥的君影在那只三狗子身上,一千两银票一时可不好搞,为尽快取回君影不被哥哥发现,我也只好忍痛割爱,看看能否以自己的发簪换哥哥的玉佩。
既然是白天,我也可以光明正大地去拜访南宫阙了。
我走到南宫阙殿门前时,正要请示,忽然传来一声喝:“大胆!”
转过头来,是一名紫衣女子,可她一身装扮又不似宫廷之服,倒像是江湖人士,女子走到我面前,生冷道:“你可知此处是何人居所?”
我不明所以地问她:“这不是南宫阙的窝吗?”
“放肆!”她又喝道,“三殿下名讳岂容你直呼!”
“我……”我正想反驳,想到皇家规矩繁琐,便友好道,“我来找你们三殿下有事相求。”
紫衣女子不容我置辩,言辞犀率:“我看你鬼鬼祟祟,分明是居心不良!”
倒也不是,我只是怕被哥哥发现才小心了些,于是试图解释:“不是的,我只是想找他……”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她打断我的话冷哼一声,“就算你长得有几分姿色,也休想攀龙附凤,三殿下最讨厌你这种主动送上门的女人。”
虽然她说话有点凶,可她夸我好看哎!
我掩拳轻咳一声:“谢谢你好意提醒,我确实不该让你们家三殿下攀龙附凤,那我走了。”
她:“???”
我一溜烟溜到后门,正门走不了,走后门好啦!
我踩着后门处一块栽着松柏的大缸缸沿爬上墙头,翻墙而入。
南宫阙院内没有侍卫,殿门也是敞着的,我小声喊了几声也不见人答,干脆进了他的屋。
他屋内的装置摆设大多是檀香木打造,低调沉雅,床前窗外探进幽幽翠竹,随着轻风飘来阵阵淡香,就如同他衣衫上的气息,淳朴自然,又冷冽清新。
我不知不觉走到他床前,摸了摸探进头来的绿竹,翠绿色,我最喜欢,改日在我窗外也种上几棵。
我转身面向他的床,思索再三,决定偷偷找一找我的玉佩藏在哪儿,于是伸手在他枕头底下摸了摸,玉佩没摸到,摸到了一面锦帛书,我正要打开来看,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此桩婚事虽非我本意,但也算是父母之命,岂可随意违背。”是南宫阙的声音。
我慌忙塞回锦帛书,翻身上榻。
脚步声进门,又听另外一道声音跟着近来:“家族联姻罢了,三殿下也愿吗?”
怎么哥哥也在?
我慌神踢到床桅,南宫阙立时警惕道:“谁?!”
在他们靠近之时,我尴尬地躺在他床上撑着手笑笑:“好巧呀,二位。”
“百里姑娘怎会在我寝殿?”南宫阙说着还有些不自在地掩拳,“还——在我床上。”
我一屁股坐起,正经道:“我说梦游你们信吗?”
哥哥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我咽了一口气,怯怯地起身贴近他身前,扯着他的袖子低声道:“哥哥你信我。”
“好,哥哥信你,”哥哥伸手抚上我的脑袋,“只是下次梦游记得不要总往陌生男子房里走。”
我不敢抬头,嗫嚅道:“哥哥若是与三皇子有事相商我便不打扰了。”
说完便转头飞蹿出屋子,一路跑出了院外。
出门见着紫衣小姐姐,我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小姐姐见着我,转身质问一旁的黑曜:“为什么她可以进去我便不可以!等等,她怎么进去的?”
黑曜看了我一眼,随口道:“三殿下就喜欢奔放的。”
“……”我不愉快地瞪他,“你骂我?”
他颔首,还朝我笑了笑。
丫的你骂我还敢承认!
眼看着紫衣小姐姐仿佛要吃了我,我挤了挤笑:“告辞。”
转身飞跑掉。
我回去仔细想了想。
南宫阙昨日说他与哥哥同岁,哥哥又死活不愿告知我他与南宫阙之间的事,八成是二人指腹为婚,而后发现同为男儿身,于是哥哥便亲自带礼来夕岚国退婚。
但是据适才所闻,南宫阙这是不愿的意思?
嗯……
我说他怎么初次见面便要索我身上半枚玉佩,而后又要我用玉佩做抵押不肯还我,他定是早就觊觎我哥哥美貌,所以想方设法要取得我哥哥的贴身之物,恰好那玉佩一分为二,这样他们便各持一半……
没错,他有断袖之癖!
我两手一拍,为自己精妙的推断而自豪叉腰。
为做一个拯救哥哥的美少女侠士,我问御厨要了最烈的酒,趁着半夜再次爬上了南宫阙的墙头。
以图让他毒发身亡。
只是今晚似乎来得不巧,院内的墙头下,一男一女拉拉扯扯,甚是亲密。
“沈小姐无需日日来同我问安。”南宫阙剥开女子的手,背过身来。
而与他拉扯的女子正是白日里训斥我的紫衣小姐姐,小姐姐楚楚可怜道:“三殿下,佩儿不过想时常来看看你,并无他求。”
南宫阙却是满脸淡漠:“沈姑娘不必浪费精力在我身上。”
小姐姐攒着袖子激声:“值得,为殿下做什么我都值得!”
头一回亲眼见这番场景,我不自觉抖了一抖,有些肉麻。
南宫阙背着手,回拒道:“多谢姑娘一番美意,但本皇子无需你如此。”
“殿下,佩儿只是想……”紫衣小姐姐跌跌撞撞地走到他身前望着他,“只是想能一直守护在殿下身边,看着殿下日日安好,便心满意足,难道只是这样,也不可以吗?”
她分明已泪眼啜啜,南宫阙脸色却愈加冰冷:“你要我说第二遍吗?”
“殿…殿下……”小姐姐震惊之余还有些许怯懦,“你当真、当真如此绝情么?”
“你日后不必再来,”南宫阙侧身不看她,冷道,“言尽于此,好自为之。”
啊……我突然想起来,他喜欢我哥哥,小姐姐你白费力气了啊呜。
小姐姐没有退缩,鼓起勇气又道:“殿下,佩儿心悦你已久,不在乎以怎样的身份在你身旁,我知道近日来有位妹妹同殿下走得很近,佩儿也想如同那位妹妹一般与殿下亲近些。”
南宫阙眉头一蹙,已是不耐。
“我不信,”小姐姐似是受到了刺激,怒言问他,“倘若殿下心里没有我,为何三番五次救我?一定是那狐狸精同殿下说了什么,殿下今日才与我如此生分。”
南宫阙转脸俯视她,语气中带着些警告的意味:“望沈姑娘慎言。”
小姐姐擦了一把泪:“不就是奔放么,我也可以!”
说着她忽然扒开衣领,双手攀上南宫阙的脖子,踮脚凑唇。
我深吸一口气,热血狂升。
这是我不花银两就能看到窑子里的酿酱场面吗?
快给我亲上去!立刻,马上!
“啊啾——”
……
扰人好事,天打雷劈。
眼看着两人齐刷刷地抬头看我,我讪笑一声,尴尬地摆摆手:“不好意思,你们继续,当我没看见。”
墙下两人目色各有不同,在他们要灭口之前,我转身跳墙,却恍然栽入一人怀抱,随后耳旁响起熟悉的声音:“小栖儿,你想来见我,不必每日翻墙,走正门便可。”
此狗不是旁人,正是方才墙下的当事人之一,我愣了半晌,眯着眼歪头看他:“你脑子被门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