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泳场馆看台能容纳千人,现场已坐了不少同学,欢呼声随着运动员陆续入场跟波浪线似的高低起伏。
今天为预赛半决赛,初中部先开始。
看台有残疾人专用座位,直接推着轮椅进入即可。
顾浔自己动手,转身时没把握住力道,撞到前面的挡板上,哐当一下!挡板晃动。
听到声响,刚准备去更衣室的凌肆回头,注意到顾浔拧着眉心,表情略显痛色。
跟队友说让他们先走,凌肆折返问道:“撞到哪了?”
“碰了一下而已,”顾浔轮椅后退开一些距离,淡定道,“我没事,你快点过去吧。”
“我看看,”凌肆蹲下来想查看,顾浔下意识捂住膝盖。
凌肆拿开他的手,卷起裤腿,瞬间脸色骤变:“什么时候磕的?为什么不说?”
白嫩皮肤上的青紫极为刺眼,绝对不是塑料挡板撞出来的。细想来昨天晚上小老外就不对劲,他拄拐杖上楼时出了一脑门的汗。
顾浔拨弄裤子盖住膝盖:“不小心摔了一跤,”以前康复训练摔得比这严重多了,不甚在意地说,“过几天就消掉了。”
“说实话,”凌肆气势威严,直直盯着他。
顾浔不习惯说谎,眼神闪躲,磕巴回道:“就,真的是摔了一跤。”
“凌肆,快点儿,要签到了,”白濠高声大喊。
躲过一劫,顾浔望着离开的背影,轻呼一口气。
几分钟后。
林笑笑气喘吁吁跑到顾浔跟前,上气不接下气:“顾,顾学长,你,受伤了?”递上手里的药瓶,“喷,这个,效果好。”
顾浔接过药一看,消除淤青白药喷雾剂:“凌肆让你拿来的?”
“他给我打电话,说你磕伤没带药。”林笑笑点头,“对了,他还说让我监督你别乱跑。”
林笑笑喘匀气后悄声问:“顾学长,你是不是犯了错?凌学长声音听着不太高兴。”
好像是有那么点错,顾浔问:“说谎算吗?”
“那当然算了,你知道说谎后果有多严重吗?”林笑笑声音贼大,“会伤害别人的情感,影响身心健康,可以毁掉一个人,一个家庭......”
不至于那么严重吧?
林笑笑神情凛然,好像在说就是这么严重。
影响身心健康?
顾浔不免有些担忧:“会不会影响他比赛?”
“难说,”林笑笑摩挲着下巴,意味不明,“要不跟他认个错?”
认错就得说出真相,若凌肆知道是梁家栋推他,估计更生气,顾浔左思右想,实在想不出方法,只好求助于林笑笑:“有没有一种可以不用说明原因,对方又不生气的方法?”
“当然有,一个字,”林笑笑伸出食指,“哄。”
“哄说白了就是用别的方式转移生气的注意力,方式很多啦。”林笑笑掰着手指头算,“比如小时候我妈为了让我不害怕做手术,她买好吃的哄我,姨丈会买花哄我姨,我个人最简单的方式,看着。”
林笑笑双手合十搓搓手,两条眉毛撇成八字,小嘴一抿委屈巴巴:“妈妈,对不起,我错了,下次不敢了,求求你原谅我吧,求求你帮帮我吧!拜托拜托......”
“大概类似这样的,”林笑笑乐呵呵,得意忘了形,“而且这招屡试不爽。”
顾浔总算明白,她那求人的苍蝇搓手动作怎么来的了,夸道:“你真厉害。”
林笑笑摆摆手:“小Case啦。”
观众台一阵欢呼声,吸引两人注意力,同时望向比赛池。
高中部运动员出场,现场女生打call不断,人也比刚才多了。
林笑笑回头望一眼,发起了牢骚:“这些人一看就不是来看比赛的。”
“不看比赛看什么?”顾浔不解。
“看帅哥,”林笑笑坦言,“游泳项目是最能检验帅哥与否的标准,只要往出发台一站,高矮胖瘦一览无余,哪个帅呼声就最高。”
一眼望去,参赛人员个头最突出的,身躯凛凛脊背挺直,肌肉紧致却不贲张,确实一览无余,顾浔目光停留在凌肆身上。
比赛池,仰泳运动员已在水中就位,听到出发信号声,第一棒快速出发。
顾浔全称盯着,最后一棒时,凌肆跳入泳池,几十秒后触壁再折返,发挥正常,看来说谎没关系。
林笑笑海狗式的鼓掌:“A组第一,下午半决赛绝对没问题。”
然而,下午半决赛结果,总决赛成绩排名第三。比他们预期低了一个名次,原因是凌肆出现一点小失误,出发反应时间比平时慢了。
难道真像笑笑说的那样,谎言会影响身心健康?
晚上。
洗过澡,顾浔去书房找凌肆。
一进门就炫耀似的:“你让笑笑带的药效果真不错,看看,是不是好多了?”
夏日短裤睡衣露出雪白的双腿,膝盖淤青依旧显眼。
凌肆在看书,只是扫了一眼,语气不悦:“你当是灵丹妙药呢,睁眼说瞎话。”
沉默半晌,顾浔继续找话题:“你今天上午的比赛游得很快,明天保持在这个水平,一定能赢。梁家栋年纪跟我们一样,怎么能做大爷呢,你说对吧?”
凌肆不搭话。
过了一会,顾浔轻叹气,嘀嘀咕咕:“其实输也没关系,大不了我就说,梁家栋,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
小老外肯定不知道银角大王的口头禅,凌肆终于开口:“这话谁教你的?”
“笑笑,”顾浔老实交代,“她说还要给我准备一个葫芦。”半决赛出结果后,林笑笑给他想的后备方案。
见凌肆表情没那么严肃了,想起林笑笑说的绝招,小声道:“我错了,下次受伤一定告诉你。”
凌肆黑眉一拧,怒视他:“还有下次?”
“没有,没有了,”顾浔摆手否认,连连保证,“绝对没有了。”
顾浔小心翼翼:“凌肆,你还生气吗?”
小老外半干的头发翘向东西南北,衬得他的脸更小更精致,看上去软萌的小猫在乞求主人的怜爱。
凌肆不语,表情却柔和了。
“阿肆,”顾浔学着顾景黎温柔夹着点沉稳的语调叫唤,“阿肆......”
到底是少年人,腔调不但不沉稳,反而像撒娇。
凌肆嘴角微微动了动。
真有效果,顾浔乘胜追击,连连喊道:“阿肆,阿肆,阿肆......”
凌肆快绷不住了,“嗯”一声。
顾浔心情愉悦:“那你明天不要失误了哦。”
麻痹对手的小失误竟收到意外之喜,凌肆流露出两个小酒窝。
运动会最后一天。
最热闹的莫过于游泳馆,惊现不少豪华应援道具,处处彰显圣迦斯学生们的钞能力。
“梁家琪,你不是应该举你哥的牌子吗?”林笑笑嫌弃非要挤在她旁边的梁家琪。
“你管我,”梁家琪叫一旁的小姐妹高举梁家栋的应援牌,自己则高举应援顾浔牌子,对坐前面的背影说,“顾学长,我支持你。”
顾浔礼貌说了谢谢,梁家琪笑得合不拢嘴。
林笑笑呵呵一笑:“说谢谢是出于礼貌回应,没别的意思,你想太多了。”
梁家琪自顾自嗨:“要你管。”
顾浔没理会身后拌嘴的两人,注意力集中在比赛池,解说员在介绍入场运动员。
“咋办,有点紧张!”
许鸿原地蹦跶,甩甩手,“昨天没感觉,怎么今天压力感就来了?”
白濠安慰:“放松点,不就是比赛嘛!”
许鸿:“这次跟以前不一样,赌上咱们顾花草的一句大爷呐。”
“被你这么一说,”在活络筋骨的陈子彬也加入他们,“连我也有点紧张了。”
“顾浔说了,输了也没关系。”
三人集体懵逼。
凌肆做着伸展,气息平稳淡定解释:“他会拿着葫芦喊,梁家栋,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
“到,”裁判在点名,回应的梁家栋刚好卡在点上。
白濠立马反应:“孙子。”
凌肆:“孙子都叫上,我们已经赢了。”
许鸿陈子彬克制着偷笑!
梁家栋脱掉运动外套,扔椅子上,听到旁边的笑声:“待会输掉比赛有你们哭的!”
四人相互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想到“孙子”,默契地又笑了。
笑一笑,几人顿感轻松不少。
各运动员已就位。
半决赛成绩最好的梁家栋组在第4泳道,第二名在第5泳道,其余依成绩排在第3、6、2、7、1、8泳道,凌肆他们在第3泳道。
解说员声音再次响起:“各位应援的同学请安静,我们决赛马上开始了,第一棒选手已入水准备。”
林笑笑不再跟梁家琪争辩,联合高二1班的加油团,铆足劲准备呐喊。
场内寂静,出发哨声响起,选手们跟飞鱼一样跃入水中。
“第4道选手暂时领先,我们第5第3道选手紧追其后。”解说员声音忽然变得激动,“50米转身后第3道选手非常接近5道选手了。”
看台观众精神振奋:加油,加油......
“第二棒已交接,哇哦!第3道的蛙泳选手出发反应非常快,逆袭超过了5道选手。”
林笑笑举着加油牌高喊:“白学长加油,白学长加油。”惹来周围人的目光。
“你不会是暗恋他吧?”梁家琪睨着她。
林笑笑回一个大白眼:“你以为个个跟你一样恋爱脑啊?”
解说员比林笑笑更慷慨激昂:“第3道蝶泳选手后来居上,跟4道选手只拉开一点点距离,太精彩了。”
“4道选手是老将,游泳项目的常胜冠军,3道选手们能否超越,大家拭目以待。”
解说员稍微调节一下气氛:“3道有选手上了学校新闻头版,现场是不是很多女同学来给他加油的?”
“是,”有女生大声回应,观众笑哄哄。
凌肆看向声音方向,惹得女生们激动不已,但他的目光却落在轮椅上的人。
四目相视,顾浔收拢双手放嘴边:“凌肆,加油!”
第4泳道的梁家栋闻言,不屑地“切”了一声。
而凌肆只听到顾浔那句加油,目光坚毅,全神贯注目视前方。
“注意!注意!”
解说员提醒:“第三棒选手已进入到自己的开始道边准备交接。”
片刻后,解说员声音洪亮:“最后一棒选手出发了。”
观众不由得屏住呼吸,紧紧盯着游得最快的两条泳道。
“3道选手出发反应时间非常短,这速度感,爆发力很强啊,不过4道选手仍处于领先位置。”
“前50米双方用时都非常短,我们看看后50米会如何?”
“漂亮,3道选手一个快且完美的转身,争取到了时间,现在两名选手已经持平。”
两人几乎同时游向终点,观众根本没看出谁最快,交头接耳询问谁第一。
林笑笑也懵了,赶忙问:“顾学长,到底谁赢了?”
顾浔也没看清,抬头看屏幕:“等结果公示。”
很快,大屏幕逐一显示排名,第八名,第七名,第六名......
第一第二同时显示,全场沸腾了,有人惋惜,有人庆祝胜利,甚至有相互吵架的。
“0.2秒,3道选手以0.2秒率先抵达,”解说员宣布,“恭喜我们的高二1班,荣获本届校运会男子混合泳接力赛冠军。”
白濠先抱头,后仰天吼叫,许鸿与陈子彬也激动得没了方向。
凌肆则一脸平静。
“他犯规!”
梁家栋气冲冲走到总裁判面前,指着凌肆大声说:“他转身没触池壁,犯规取消冠军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