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书 第96章 千日绯·拾壹·拾贰

拾壹.

夜宴后第五日，阖宫上下都知道钦天监的国师大人与客卿大人不对付，他们之间的不对付和国师大人与裳云公主的不对付不同，后者是相看两生厌，前者是客卿大人对国师大人视而不见。

具体如下。

第二日早朝，圣人命钦天监定下立储大典的日子，国师领命并言下朝后会与客卿一同去观星阁占星象，以示钦天监对立储大典的重视。

钦天监的客卿目前只有一位，而这唯一一位客卿并不认国师替她揽下的活。

“回陛下，臣刚占卜五年前旧事，已心力不足，难担此任。”

客卿说完此话后低头默站，对前方的动静无动于衷，仿佛被锐利的目光注视的人不是她。

下朝后，国师想与她详谈，她几个错身就将人甩开，消失在宫道中。

等第三日，轮到钦天监单独汇报，在京的各位掌印聚集在御书房等候圣人，国师与客卿一左一右，一个举杯喝茶，一个嚼着裳云公主送来的糕点。

崔掌印的同族胞弟碰碰崔掌印的肩，小声询问：“这两位是不是闹矛盾了？”

崔掌印用手掩住嘴，说：“我知道的跟你差不多，客卿从前日起就没有来过钦天监，八成是与大人吵嘴了。”

盒中的糕点尽数细嚼慢咽吃完，仍不见圣驾，陌白拍拍手，抖掉碎屑，在下首的掌印中挑了一个眼熟的命道：“崔钬。”

崔掌印诚惶诚恐地出列听命。

“我身体不适。”

潜台词：本大人要光明正大地溜号了。

“初入钦天监，也没什么好汇报的，若圣人问起，就说我去望月宫了。”

钦天监内除了陌白，无人能进望月宫，圣人看在裳云公主的面子上也不会去望月宫讨人。

此言无需解释，摆明是不想让钦天监的事打扰到她。

崔掌印不敢直接应下，偷偷侧头去看国师的脸色。

谁料低头整理食盒的陌白好像后脑勺长眼一般，“圣人许我客卿之位便是跳脱钦天监的官阶之外，其余人等无权干涉我的事。”

其余人等默不作声。

崔掌印只好硬着头皮答是。

第四日，客卿大人干脆不上早朝，圣人未问责，反倒问了国师一句：“爱卿与陌卿可是闹变扭了？她与朕说，殿上有你没她，有她没你，尔等皆是朕的臣子，当为朕分忧啊。”

“臣未将私事处理妥当，扰陛下清净，是臣之过，求陛下降罪。”

国师的求罪之言自然只是装装样子，圣人说了一句“速速处理妥当”就翻页去论国事。

不过国师与客卿闹变扭的事经过一日已传遍整个皇宫。

望月宫内，裴苍云吃着宫女剥好的葡萄，手捧一本新出的游记，她的心思却不在书上，眼睛频频飘向窗外。

陌白坐在秋千上闭目吹风，头顶日光不抵身后目光炽热，“说吧，你想问什么。”

“你和死黑脸是怎么一回事？”裴苍云的好奇心浓烈，趴在窗口上，眼巴巴地看着陌白。

“如你所见，我也不待见他。”

“因为我？”

如果她说她是因为他的名字不待见他，裴苍云怕是不会信，为了避免多费口舌，干脆认下，不作他解。

拾贰.

戌时，玄易带司灵一同易容，以送宵食的名义进入陌白的卧房。

“主上，您真要长久住在望月宫吗？”

这裴苍云未免太黏人了些，若不是主上不喜与人共枕，他们连夜里现身的机会都没有。

“尾巴都处理干净了？”

从夜宴正式露面起，李炻倐派暗部在她身边盯梢。

向来只有她盯别人，几时有人敢盯她。

玄易在陌白的授意下把暗部派来的人都引去御花园。

“它吃的很尽兴，约莫两日便可化成人形，届时您可吸收它的能量以压制曼陀罗华恢复魂力。不过，暗部三拨人员失踪，李炻倐已经找过霍……国师，钦天监已经锁定御花园，估计两日后要和钦天监对上。”

那个名字对主上而言是一个禁忌。

他们都对其避而不谈，未料他们想躲，命运偏偏把人安排在他们眼前。

虽仅凭同名不能确定他就是害主上昏迷万年的罪魁祸首，但相同的曼陀罗华不得不令他们上心。

一旦身份确认，不用主上开口，他们几个就能令其生不如死。

“暗部的人虽死于它之手，但终归是我们动了他们的命途，主上，天道反噬……”

陌白放下撩起的袖子，盖住衣料下的点点红斑，半靠在贵妃榻上，神色懒懒：“几个人而已，这点小反噬于我而言不痛不痒。那帮庸才怎么会这么快找到御花园？”

它隐匿得很好，若不是陌白为裴苍云挡花枝时擦破皮觉出异样，根本不会那么快发现它。

“暗部有一人是它的旧情郎，名为沈逸，是第二拨监视您的人，它发现他的身份之后把他放了。”

沈逸被带回暗部时人已昏厥，口中念念不停的是“御花园有妖”。

玄易引他们过去时易了容，就算暗部把皇宫翻个地朝天也找不到玄易的日抛脸。

帮凶为次，御花园的正主为重。

司灵：“这算什么？以德报怨？”

玄易：“御花园被钦天监的人监视，我暂时不能靠近它，无法确定它和沈逸之前究竟发生何事。就怕到时它知道是沈逸引来的人，月圆日阴气重，万一它暴走，局面就很难控制住了。”

司灵：“沈逸呢？”

“他逃回去之后就被钦天监保护起来，只有国师能见他。”

“暗部接连损的是监视主上的人，李炻倐已经有所怀疑，估计很快就会召见主上。”司灵担忧道，“如果李炻倐妄想控制住主上……”

不出玄易所料，李炻倐的旨意第二日就到了望月宫，特意挑在裴苍云出宫回家的时候。

黄大监捧着圣人旨意走了小半个皇宫，结果打开望月宫的宫门，发现里面只有宫女。

陌大人与裳云公主一同出宫了。

御书房内，李炻倐听完黄大监的回禀，问：“她出宫为何无人来报？”

“回陛下，您说过裳云公主的仪驾可在紫京门畅行，守卫鲜少会查裳云公主的马车，他们应是没有发现陌大人与公主结伴出宫，通报不及时。”

安插在陌白身边的暗部离奇失踪，跑回来一个沈逸却是神志不清，除了口中反复“花妖”二字，其余有用的话一句都无，还是爱卿靠谱，仅凭“花妖”就能确认御花园有诡事。

“宣爱卿！”

自张首辅落马关押，圣人口中的“爱卿”都不劳黄大监费心思去猜，直接派人去西宫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