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
“陌医师,有人找。”兜兜叩了叩门,放人进来,“陌医师,叔……不是,待会儿有预约病人要来,记得把时间空出来噢。”
“知道了。”
诊室里只留下陌白和傅行。
好不容易追到周市,傅行怎么会错过找她麻烦的机会,会议室的小打小闹根本不算什么,这会儿找过来才是正事。
“你要怎么样才能把东西给我?”
陌白靠在椅背上,双手合十,抬眸凝视眼前风烛残年的老人。
被看的时间一久,傅行没气力支撑自身站立,踉跄几步,摸到凳子边,缓慢地坐上去。
“你现在以什么身份跟我说话,傅行?还是搜魂教的人?”
“不愧是灵魂桥最厉害的桥使,瞒不过你。”料到会被陌白看穿,此人也不再掩饰,把躯体调整到不会摔下去的姿势就不再动作,像一座雕塑。
“可是你只是一个使者,为了延长苟活时间给灵魂桥卖命。不如与我搜魂教做个交易,你将魂力给我们,我们助你飞黄腾达,一世荣华,比窝在这个破医院当无名医师强多了。”
教唆灵魂桥使交出魂力,看样子,不是第一次干。
陌白在直接毁体和钓鱼中间纠结许久,那人瞧了眼时钟,坐不住,催促道:“陌白,这笔买卖稳赚不赔,你在犹豫什么?”
最近耐心被消磨掉不少,此人聒噪极了。
陌白伸出食指,眼看就要点下去。
“陌医师!”门外传来兜兜的声音,“你们聊完了吗?病人到了。”
“傅行”颤颤巍巍起身,不甘地瞪了陌白一眼。
罢了,放他一马。
“你们……谁看病?”
进来四个人,除掉生龙活虎的兜兜,剩下三个,一老一男一女。
陌白登录系统看了眼挂号单,又看了眼一边的霍云书。
根据之前被嘲讽的经验,单看这女人的眼神,霍云书已经猜到她在心里腹诽的内容。
一个大男人看病拖家带口,矫情。
霍老夫人站在人前,居高临下,话虽柔和,气势不减,“陌医生你好,我是云书的母亲。”
“霍老夫人好。”陌白礼貌地回了一声,并没有寒暄的想法,“是霍先生的身体又出什么问题了吗?”
“不是,是我的准儿媳妇看病。”霍老夫人往后一招手,“颜枫,到前面来,让医生把一下你的脉。”
陌白愣了一下,朝兜兜递了一个询问的眼神。
兜兜双手一摊,无法。
“您好,是这样的,霍先生是医院的特权病人,本人看病可以随时过来,但是这项特权不能转供别人,就算是法定妻子也不行。”陌白挂上职业微笑,向霍老夫人解释道,“这位小姐想看诊可以去外面的自助挂号机上挂明天上午的号,现在是下班时间,如果霍先生不用看病的话,我们就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了。”
兜兜侧头,撩起半边短发,怀疑刚才听到的内容。
陌医师那么刚的吗?
虽然她从来不拿霍家千金的架子,但是在外基本都是别人看霍家的脸色,巴结还来不及,没人会像陌医师这样明赶人。
明明陌医师平时很随和,今天怎么感觉怪怪的。
“咳咳。”霍云书也被陌白的一番话惊到,一时不察,咳出了声。
“霍先生真有病?”
“咳咳。”这下轮到兜兜。
陌医师知道这话有多歧义嘛……
“天冷注意保暖,药房的同事已经下班,没法抓药,你们记得去药店买点感冒药,多喝热水。”
霍老夫人听言觉着不舒服,这位陌医生态度客气又疏远,偏偏指不出错。
“谢谢陌医师,时间不早了,祖母,我们先回去吧,龚小姐已经在离园养了那么久,多重的病也该痊愈了,走了走了,我肚子都饿了,陌医师也要回去吃晚饭呢。”
人上了年纪,话中深意都要慢慢想才能觉出味。兜兜生怕祖母发觉陌白下她的面子,曾经的地主小姐脾气一上来,一发不可收拾,连忙缠住霍老夫人的手臂往外走。
待兜兜把人领走,陌白走进休息室,打开黑桃木柜子,取出白瓷茶具,杯中倒满水,缓步走到凳子旁。
被霍家人耽搁了些时间,但凳子周围的黑气浓郁,一时间散不掉。
等杯收气时,陌白突然记起方才一幕。
霍老夫人进来时习惯性地要坐前首位,也就是这把凳子,那位龚小姐似乎拉了一下霍老夫人。
姓龚,名颜枫。
她有印象。
前灵魂桥桥使,玄风。
这姑娘身上似乎有让她感兴趣的东西。
捌.
魂山,司灵坐在窗下整理手札,竹香熏神,竹简上的字有些晃,她摇了摇头,待清醒些,看见有人径自往山上来,山上的禁制对他无用,一路畅通无阻。
“霍先生。”
司灵行至屋外,拦住霍云书,防止他入内。
“你来何事?”
“查点东西。”
司灵是灵魂桥主,代表的是灵魂桥,霍云书也是灵魂桥主,代表的是七家。
代表七家的桥主并非七家选出一人当之,霍云书虽出自霍家,又年少有为,成名在外,但七家这些年暗潮涌动,一个灵魂桥主必定会有人争得头破血流。霍云书能成为灵魂桥主,是因为灵魂桥选了他,所以灵魂桥所在的魂山也认他为主,山腰往上设立的禁制对他反而是一层又一层的保护。
“你很少来魂山,不熟悉里面的情况,想要查什么,我可以帮你拿。”
“不劳烦司灵桥主,我自己进去找。”
对不熟的人,霍云书一贯态度冷淡,在司灵看来,活像某个人的翻版。明明人没说错做错,但一对上这张脸,她总是心里窝火。
司灵想继续拦,但不能太明显,万一引起霍云书怀疑,又是一堆麻烦事。
十一月三日那天在绛苏镇,她只记得应付路双秦一行人,霍云书又收敛了气息,完全没注意还有一拨人藏身于停靠在房侧的车里,幸亏霍家那个小姑娘在车上,她提前感知到灵魂桥使的存在,不然树心不可能那么顺利到手。
霍家这小子不是省油的灯,更何况是主上看上的人,对他们而言是打不得动不得的棘手存在。
霍云书推开木门,入室闻到的便是浓郁的竹香,眉头下意识一蹙。
他向来不喜用香,对味道很敏感,之前来过一次,当时并没有这股竹香。
“你喷了香水?”
在门开的一瞬间,司灵迅速瞥了一眼东窗下的小塌,暗暗松了口气。
“是书的味道,灵魂桥的书目化为实体会编成竹简,新书难免味道重点。”她走到原来的位置,把竹简卷起,“霍先生会小篆吗?竹简上的内容都是由小篆写的。”
“学过。”
“既然你不需要我帮忙,我就不在这里打扰你了。”
司灵留霍云书一人在屋里面对四排一人半高的书架漫无方向地找,手里握着竹简往更高的地方走,绕了四分之一的山,来到了另一处屋子,檐下的牌匾上写着“三舍”。
“他应该是来找十年前的纪要。”
床上的人进入睡梦期,睡相不老实,一脚踢开被子。
玄易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又把被子给她甩上。
“可惜那一屋子的书没有一本是他要的。”
说两句话的功夫,玄易把人和被子绑在一起,包成一个大粽子,大功告成后才接司灵的话:“不是外人却被当外人防,这小子是越活越回去,越来越惨咯。”
“怎么,铁石心肠的玄易大人心疼了?”
“司灵大人没听出我是在幸灾乐祸吗?”
突然,司灵将手里的竹简放在鼻前嗅了嗅,脸色大变,“不好,这香是从她身上发出来的!”
进入睡梦期的人会状如熟睡,却不会苏醒,释放全部的压抑,无意识地处于一个极其舒适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