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
为什么是几年未见?
他们很久以前就相识吗?
——霍云书,你该醒了。
——你是谁?
——一位故人。
浓雾遮挡所有视线,他看不见那个站在炬蜉树下的身影,也看不见王樾山,周遭只有伸手不见五指的雾。
滴咚。
好似水声。
——别再执着梦境,你该醒了。
——你说这是我的梦?真的只是梦吗?
梦里的一切都那么逼真,她的神情,她的喜怒哀乐,仿佛是真实发生的。
——只是梦。
这个声音有一种熟悉感,从四面八方而来。
——难道我和她从前并不相识?
立时回答的声音没了动静,取而代之的是一声长叹。
——梦中的故事在梦中无法解释。
——我必须醒来吗?
——是,你该醒了。
檀香烧尽,躺在床上的人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睡颜安详,面色红润,似回光。
“俶伯,叔他为什么还不醒?”
霍兮容和符萃从魂山带话回来,又与霍老家主马不停蹄地赶去魂山接霍云书,等他们回去,陌医师,不,据俶伯说,该称呼她为“墨主”,好像有更要紧的事情,已经离开魂山,接待他们的是司灵姐姐,叔被草席一裹丢在地上,旁边还有一个自称也是霍氏的男人腆脸跟他们一同回来。
这个男人说他叫霍起,是霍家丢失神器青铜鼎的铸造师,如果不是他和俶伯能互相证明彼此的身份,霍老家主也不会那么快接受俶伯是异世者的事实,并准许由他唤醒霍云书。
“香燃三段,我们能做的都做了,剩下就看他自己了。”霍起搀扶俶鸣道坐下,代他解释。
俶鸣道在异世与卓鸣鹤对付了几招,刚回就去魂山见墨主,又为唤醒霍云书施展秘术,几乎没有休息的档口,虽有霍起在旁辅助,主要出力的是他,现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等俶鸣道缓了一会儿,幽幽地看向霍云书,问霍起:“他的事,你知道多少?”
霍兮容和霍崇山作为家属陪同留在房间里,两人听见俶鸣道和霍起交谈,都默默竖耳听。
霍起:“我与他同族,少时常在一处,后来他去王樾山求学,直到出天阶才又联系,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有问题,问题可大了。
“我听闻墨主被封印之后他就失踪了,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霍起摇头,别说封印后,墨颜白被封印前就把他关在溶洞中,他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时间缓缓流逝,霍云书依旧不醒,俶鸣道更加肯定自己的怀疑。
“他中了两次不知春。”
“什么?两次?”
帮助俶鸣道施术前,霍起得知霍云书中的毒叫不知春,根本不是青璃诌他的什么心思越重中毒越深。
“我怀疑史阁不是第一次对他下不知春了。”
“俶伯,你说给叔下毒的是史阁?”霍兮容越听越觉得不对,“史阁说是魂山抢走的叔,他们怎么会下毒害叔?”
俶鸣道看多了异世的腌臜事,史阁从文渊主薨逝后就越走越歪,“墨主身怀无穷魂力,多方觊觎,史阁为了拿捏她,利用霍云书也是他们做得出来的。”
虽然霍起记恨墨颜白关了他万年,但不得不承认:“墨主心高气傲,一向不屑于撒谎,她说是顾贰把昏迷的霍云书从史阁救出来交丢给她的。”
俶鸣道记着死里逃生的顾壹,问:“顾贰现在在何处?”
霍起与顾壹不相熟,只听玄易提过,“他自毁了。”
顾壹的分身有三个,顾贰没了,顾肆是个普通人,顾叁下落不知,想找到顾壹,目前只能从顾肆入手。
“你留在这里继续照看他,我去找顾肆。”
“你不打算劝墨主回异世了?”
肆.
提到那个令整个异世头疼的女人,俶鸣道深深地叹了口气,“能让她转变想法的人,这辈子不出这个数。”霍起看到俶鸣道摊开一只手,又补了一句,“包括已逝的太虚主君。”
旁听的霍兮容越听越觉得他们口中的墨主和她的师父陌白是两个人,“陌医师,不是,墨主在医院的时候很好说话的。”
“那是因为当时的她被你叔叔封印了部分魂力和记忆,本性也受到压制,变得格外随和,待她收齐七家护族神器,就会变回原原本本的墨颜白,届时你再见她,便会知道在市一院带你的陌白根本不存在。”
霍兮容不解,她不知道霍云书和墨颜白的过往,在她的印象里,陌医师忽然变成了叔的前未婚妻,又忽然成了灵魂桥使,现在又成了“墨主”,“她到底是谁,叔为什么会封印她?”
史阁有传承之责,从太虚消亡后,他们在主观意念上将墨颜白妖魔化,流传下来的书籍上鲜少记载太虚,提到墨颜白的地方亦不多,每每出现都将其描写成无恶不作的杀神,异世人人对其避之不及。
霍崇山得知俶鸣道所说的墨主其实是侍魂主时,脸色已不大好。
史阁将这段历史改得很彻底,也很成功。
俶鸣道还是从他那位真正无恶不作的师弟口中了解这段前事的真相,虽是片片言语,但可以说与流传在异世的说法截然不同。
“太虚族在异世的地位与霍家在此间不逞多让,甚至更高,太虚主君可谓是一人定天下,她本名墨颜白,乃太虚主君独女,当年太虚巨变,全族唯有她一人存活,一夜间成为异世最强者,短短三日,无数异世强者和位高者皆丧命她手,她的凶名迅速传开,避世不出的太虚少君变成一座弑神,异世被她屠的只剩八千人,幸存者人人畏她惧她,又无人敢杀她,后辈为了弱化她的威慑,故称她为侍魂主。”
“杀到只剩八千人……”霍兮容听见这个数字惊呆了。
这座城中便有两百万人,八千,连一个镇都没有。
“她为何杀那些人,其中原因大抵只有她自己知道,但绝不是史阁对外所传的肆意屠杀。”
俶鸣道听卓鸣鹤提过一嘴,冥府曾经发生过一次大动乱,险些危害整个异世,是太虚出手镇压,顾壹知道一些,但墨颜白对他下了禁言咒,一旦对他人说起,顾壹就会当场炸成烟花,所以每次听到侍魂主的传言,顾壹都嗤之以鼻,明眼人都能瞧出他为墨颜白感到不值。
“残存的那帮异世者中九成九的人想替死去的亲友报仇,霍云书真正的出身是异世霍氏,霍氏和史阁是一丘之貉,他们窥探天机,发现天命显现霍云书是那个唯一能真伤弑神的人,便逼他接近墨颜白,伺机杀人。霍云书被夹在家族和……”说到这,俶鸣道瞅了霍起一眼。
霍兮容迫切想知道墨颜白和她叔的过往,急问:“和什么?”
“和未婚妻。”尽管霍起不愿承认,但是这段前情,他可以说是看得最近的外人,“霍氏和太虚曾为他们的少主订下婚事,太虚覆灭,霍氏上门退亲,结果,亲没退成,霍云书把自己关在王樾山上。”
在霍崇山的怒视下,霍兮容心虚地挪开视线,她看祖父可不是在暗示什么。
霍起:“封印是他当时能想到的唯一一个两全的办法。”
但,墨颜白为了激怒霍云书,把他关进溶洞,等他有机会接触外界,已经是一个沉睡又醒,一个失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