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湖妖警语
秋风清不知道自己这一天是怎么过的。
上午在元帅府心不在焉的跟那三人研究吸魂怪,侯道长根本不像皇上所说那般厉害,秋风清对那人的疑心也越来越重,最后他把那怪物收起来放到了东院自己屋里,想等朗月明醒来再说。
吃过午饭他站在院子里望着北屋发了一会儿呆,便心烦气躁的骑着枣红大马城外城内的跑,他明明知道吸魂怪物不可能白天出现,可就是不想歇。
他很想回元帅府看看朗月明到底醒了没有,喝了药后情况如何,却又极不想去,一想到朗月明高热的原因,他心里就烦躁,就怨恨。前世他从未有过怨恨,只是心疼,心疼他的少爷,可此世,他却生出了怨恨心,怨朗月明,恨江子洛。
黄昏时分,秋风清终于跑不动了,他让马停在风城外水草丰盛的坝子湖岸上,下马来到湖边。这里风景不错,一片绿草中一个不小的湖,湖水湛蓝,好似天空倒下来般。
秋风清踉跄着走进草丛,双膝跪地,让自己趴了下去,他把脸埋进碧草里,后背被夕阳的的余光照得暖暖的,心却怎么也暖不起来。他很愿想朗月明,可眼前却总是晃着那人的影子;他也不愿想像朗月明发高热躺在榻上的情形,可又忍不住的去想像。
只要一想像,他的心就如刀绞般痛的厉害,他心中的那股怨恨就没来由得升起,他想杀江子洛,然后把朗月明弄到身边来。那样他就能天天看着朗月明,朗月明就不会再有危险。
可不行啊!江子洛是王爷,他只是一个驻边将军,而且是个脾气很不好又傲气十足不受人喜欢的将军,还得依仗父亲遗留下的威望,否则的话,他大概早就不知被贬到哪儿去了。
新皇登基不久,有些事做起来还放不开,如果时间久了,以他的这个臭脾气,早晚会出事。
秋风清就那样把头埋在草丛里,身不动心乱想,竟然睡着了,然后便进入了梦境。梦里,全是前世之事,他跟少爷在芙蓉邱家的小偏院里,两人打闹嬉戏,种花折枝,研墨读书。秋风清觉得心情好到了极点,他两眼不眨的盯着邱月明,邱月明小嘴巴巴的说着,邱风清无限神往的听着。
如此美好的一个梦,眨眼间消失,换成了另一个,邱月明在大火中拥着江洛,笑着,跟江洛说着,还把头靠在江洛身上,陪着那个沽名钓誉又薄情寡义的男人一起死在了大火里。
秋风清大声哭着,喊着,涕泗横流。紧接着这个梦消失,下一个梦又开始。朗月明在众人面前作完诗,潇洒的站起来,从容不迫的拿着诗念,旁边是江子洛,正卖力的鼓着掌。这个场景过后,两人很快到了洛王府,江子洛抱起朗月明进了屋,两人在屋内所做之事,秋风清看得一清二楚。
朗月明捧着江子洛的脸,桃花眼里溢满浓情,樱唇轻启,不知说什么,江子洛凑上前将那两片樱唇含在口中尽情的吮吸。后面的情形秋风清极不愿看,很想闭上眼,却怎么也闭不上,就那样眼睁睁的看着江子洛将朗月明压在身下。
秋风清发疯般狂叫乱喊,根本不起作用。就在他疯狂的当儿,梦境一下又变了,是在他们来北疆路上的马车内,江子洛将朗月明搂在怀里,手不停,只一会儿,朗月明便衣着无剩的躺在了江子洛身下。
秋风清再次狂喊乱叫,他边叫边骂,究竟骂了什么,他自己一点不知。在他大骂的时候,梦境再次改换,地点成了元帅府,居然就是昨夜,梦境里的他像昨夜一样站在他们卧室西侧,可只一瞬,秋风清便进了他们的卧室,将卧室内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朗月明开始半推半就,被江子洛挑逗起来后,两人都情难自控。两次过后,朗月明眼尾溢泪,哀求江子洛,可江子洛只笑不答应,朗月明红着脸咬着唇不再坚持。
秋风清双眼赤红,再无力气骂,却从心底升出了两个字——贱人!
就是这两个字,如同一道霹雳,将秋风清劈醒了。他猛的睁开双眼,眼前一片黑暗,嘴里还含着几棵草,入鼻是清新的草香味。
秋风清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自己做梦了,他急忙翻了个身,然后看到了东天之上繁密星星中的一帘弯钩月。秋风清长长的松了口气,想起身,却又懒得动,他只想这样静静的再躺一会儿,好好消化一下刚才的梦。
直到心逐渐静下来,他才开始考虑问题,他不知道回到元帅府该如何面对朗月明,他怕见那人,他怕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又如何?
秋风清苦笑着在心里自问,难道还去质问他?骂他吗?你跟他什么关系?如今的你们不熟,他是江子洛的幕僚,你是北疆的将军,虽然一起行军二十天,但你们说话的次数加起来不超过五次,你有什么资格因为他的事而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如此一想,秋风清心底的怨恨之气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突然又很担心起朗月明来,今天一天不知高热退了没有,不行,先回元帅府看看。
秋风清急忙站起身,刚要走,湖里突然一阵水动,秋风清猛的回头,双眼盯着已起波纹的湖面,虽然天色已暗,但秋风清就在离湖不远处,所以依旧能看得真切。
湖面再次动,似乎有东西从里面浮起来。
“何人在那里装神弄鬼?再不出来,休怪本将军不客气!”秋风清抓着鬼头刀向湖边走去。
“镜本无心却照人心,笔本无情却惹尘埃;美者喜镜,丑者恶镜;下笔本成真,怎奈忘前尘。将军还是忘记适才之梦,否则会祸及下一世!”湖面上升起的泡泡里竟传来了一位女子幽幽的声音。
秋风一愣,没理会那女子,而是继续追问:“究竟是人是鬼?怎么不露出面来?躲在水里作甚?”
“小女子面容丑陋,是这湖里的湖妖,如果出了湖面,这湖面如同一面镜子,照着小女子的模样,会骇着自己,所以,小女子从不露出脸面,永远躲在湖水里。”水泡泡里的声音依旧是幽怨的。
秋风清淡淡的说:“那就多谢了,还望湖妖讲个明白,什么镜什么笔的,你到底什么意思?”
“言尽于此,望将军好生理会,莫要酿成大错!”幽怨声后,水声响动,湖面又恢复了平静。
秋风清呆呆的站着,只觉得浑身打了个颤,一个激灵,好像刚才又做了个梦。
秋风清愣愣的站在湖边,忍不住回忆刚才湖妖说的话“镜本无心却照人心,笔本无情却惹尘埃;美者喜镜,丑者恶镜;下笔能成真,怎奈忘前尘”,到底什么意思?镜和笔?谁是镜,谁又是笔?难道是说少爷的笔?秋风清急忙又伸手探向怀里,邱月明的那支笔依旧完好的躺在他怀里。
秋风清有无数个失眠的夜里将笔放于手心痴痴的看,呆呆的想,可怎么想也回不到过去了,他的少爷再不活不过来。这一世的朗月明虽然跟少爷形貌完全一样,可性情却大不一样。
邱月明敢爱敢恨,做事我行我素,向来由着自己的爱好,且爽朗大方,不拘小节;朗月明做起事来小心谨慎,虽然跟邱月明年龄相仿,但显得成熟稳重。
那湖妖让我忘了刚才的梦,否则会酿成大错。难道是我刚才睡着时做的那些梦?我怎么可能会记住那些梦?只是梦而已。这点秋风清倒是对自己很有把握,他觉得一定能将那些梦忘记。就像他躺在幽冥使者山庄的冰室里时一样,那些梦虽然让他痛彻心扉,但他几乎已忘却。
湖妖从不露出水面,说水面如同一面镜子,她样貌丑陋,怕被自己的模样吓倒。这又是什么意思?她想告诉我什么?
秋风清正想的出神,身后响起了马蹄声。秋风清猛的回头,见秋明杰骑着马向他奔过来。
“将军,快回城,出事了,刚到戌时城内突然出现了无数团黑雾,很多人已被吸走了魂魄,有些人家门窗不结实,黑雾甚至闯破门窗入户吸人魂魄!”秋明杰跳下马大声汇报。
秋风清吹声口哨,枣红马从草丛里探出头,扬蹄飞奔过来。秋风清飞身上马,就在一瞬间,他脑海中突然灵光一现,镜子,丑者恶镜,那吸魂黑雾不就是丑者吗?如果它们果真是传说中万年前的无身国民,它们也是人,是另一类人,只要是人,皆有爱美恶丑之心。
秋风清一边策马狂奔一边吩咐秋明杰:“明杰,回去让各家各户找出自家镜子,用不着跟黑雾斗,只要拿着镜子照黑雾,一边照一边大声喊‘好好照照镜子,看看你们到底有多难看’,一定管用!”
秋明杰愣了一下,还是听话的高声答应。
两人跑进城时,整个风城乱了套,虽然天已黑,但大多数人还没回家,他们已经摸出了规律,黑怪物差不多在亥时和子时出现,不会出现的太早,谁也没想到今晚在戌时就出现了,所以众人措手不及,在街上被黑雾追的乱跑乱喊。
两人奔进城后,先找了巡逻兵,分成几路,大声喊着让各家准备镜子。
秋风清担心朗月明,他让秋明杰指挥着巡逻兵传信,自己快马加鞭飞奔元帅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