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之前变成狐狸去过秋枫暮霞阁之后,再也不敢冒然去找季望舒的齐邈索性老老实实地安分了几天。
陆灵芸怕齐邈一个新弟子照顾药圃,还没有适应修道之人习惯的孤单,便没事让他来自己的药庐说话聊天,顺便传授他了一点医术。
这天,齐邈正在研磨陆灵芸给的药材,赵孟卿突然过来。
这些天的相处下来,齐邈跟赵孟卿和陆灵芸他们混得挺好。
“赵师兄你是来找陆师姐的吗?她刚去给其他长老送药了。”放下药杵,齐邈对着赵孟卿说道。
赵孟卿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接过齐邈递给他的茶,对他说道:“三日之后季师叔会去讲师堂上课,你和陆师妹别忘记去。”
齐邈听见季望舒,心中微微一叹。
就算他刻意不去想季望舒,但是在上玄宫却还是总能听到他的名字。
明明季望舒根本就不是上玄宫的人,他怎么就来这里当了所谓的客卿长老?
看来他一直待在魔界已经错过了这尘世间太多的事情。
“陆师姐不是药修么,也会去听剑修的课?”齐邈想到这里便向赵孟卿问道。
赵孟卿愣了一下,突然笑了起来:“秦师弟你还不知道吧,只要是季长老的课别说是药修了就连符修也会去听课的。”
“这是为什么?”
“因为啊……”
赵孟卿故意买了个关子不说,让他三日之后去讲师堂便能知晓这其中的奥秘。
齐邈似懂非懂,三日的时间飞快地过去了。
一大清早被陆灵芸拉着去内门讲师堂的齐邈不明白陆灵芸这幅风风火火的着急模样就被拉了过去。
结果他们已经是比上课的时间早来了半个时辰,可是讲师堂外已经人满为患了。
这些人里头,除了身后背了一把剑的剑修之外,更多的是上玄宫的其他弟子,而且以女性数量为多。
“这……”齐邈看着这眼前的场景愕然不止。
陆灵芸皱着两道秀丽的眉,气得有些想要跺脚的冲动。
“明明来那么早了却还是有一群人在这里等着,该不会昨晚就候在这里了吧!”
她四处寻找赵孟卿的身影,拉着已经懵了的齐邈,瞅准人群中的缝隙挤了进去。
“每次季长老开课,你们这群不是修剑道的女修来瞎凑什么热闹?!”
有几个莽撞年轻的剑修看到讲师堂都被女修堵住了门口,一冲动直接开口说出了心里话。
“你谁呀你?!凭什么就剑修才能来听,我们就不能来?”旁边的女修听见了,立马怼了回去。
“就是就是!”更有一群同样非剑修的女修在旁附和。
平时一个个不是举止娴静就是体态婀娜的女修皆叉着腰,柳眉倒竖地看着那几个刚才发言的鲁莽剑修。
他们就算被丢到秘境中去,遇到凶兽也能临危不乱,抽出腰间的剑以此御敌,现在反而慌乱了起来。
在女修们的瞪视下,一个个溜到了角落里,心中默念闭嘴保平安。
还是太年轻,太冲动了。
齐邈旁观着,嘴角微微抽搐。
他这次又来了一个什么样的奇妙世界?
陆灵芸终于找到了人海中的赵孟卿与他回合。
“没想到今天人那么多。”陆灵芸一声感慨,感觉自己挤了一路,身上都要出汗了。
“季师叔这次出去那么长时间才回来,那么些人不算多。”赵孟卿好脾气地一笑,端的是儒雅端方。
按照赵孟卿的说法,难道还有人更多的时候?
齐邈暗暗地想,感觉画面太美,他不敢看。
所以,季望舒在上玄宫究竟是个怎么样的存在?
等到时辰一到,空寂悠远的钟声在内门的群山之中响起,在门外等候的诸弟子皆冲了进去,抢占位置。
这时,法宝的光彩五光十色令人炫目。
有人直接将自己的剑当作标枪投掷到讲师堂的座位上抢占位置的,也有人御使灵宠夺取先机的。
齐邈看了那是一个目瞪口呆。
如果不是情况不允许,齐邈简直想为他们拍手鼓掌了。
妙啊!
拖了赵孟卿的福,他们三人的位置都在中间讲师座位的附近,可以近距离听课。
位置上落座后,齐邈一回头看后面的那些位置,已经都有人坐着了,密密麻麻全是来听课的。
讲师堂是一处露天的圆形的建筑,以最中央的讲师座位为中心,而后一圈一圈的座位环绕着,几乎可容纳上千人入内。但是,见还有不少人是没抢到位置站着在最外边围着一圈听课的,齐邈又再次咂舌。
上玄宫有规定,听课的修士只能从讲师堂门外进来,不能运用法宝从上空飞到讲师堂里面,所以齐邈在猜测这个露天的巨大敞口其实是给讲师来用的。
正如齐邈猜想的那样,季望舒确实是御剑从上空飞下来,落在中央的讲师台上面的。
讲师堂的外面是一片桃花林,而旁边倚着一棵巨大的梨花树。
也许是上玄宫的人特意栽培的,所以明明是秋天了,仍然桃李不断,花开依旧。
巨大的梨花枝丫讲讲师堂上空的一部分天空给遮掩了,梨花花瓣,悠悠飘荡坠落,白得像雪。
一身青衣的季望舒随之而来,仿若九天流云之上的仙人。卷起的气流激散落花片片,宛若携带风雪而来。
他眉目如画,五官似冷玉雕琢,仿佛乌云流散之时,抬头瞥见的一轮凌空皓月,让人心生不可直视之感,自惭形秽。
天水碧,梨花白。
极清极素的颜色,却有着剑的锋利,风华绝代。
齐邈现在算是清楚了,为什么在场的人多是女修。
同时,他还明白了一点。那就是季望舒是有多抢手。
脸色逐渐暗淡了下去,陆灵芸用肩膀碰了碰齐邈小声地问道:“怎么了?”
齐邈摇了摇头,低声说自己没事。
陆灵芸眼中带着关切的神情,但见他如此便也不好询问。
她觉得齐邈这个小师弟有点说不出来的奇怪感觉,不过看齐邈柔和干净的侧颜,回眸过来时带着询问的清澈眼神,陆灵芸又在怀疑是不是自己多想了。
季望舒扫过众人时,发现了坐在陆灵芸身旁的齐邈。
不过这时的齐邈正在跟陆灵芸说话并有察觉到季望舒的眼神,而季望舒也只是稍微多在齐邈的方向多停顿了一瞬,并未有任何人发觉。
从早晨柔和的晨光,日上中天变成刺眼的烈阳,山间又传来一声空灵的钟响。
风拂过,簌簌吹落枝头的梨花,纷纷扬扬,落英缤纷。
今日的课已经结束了,许多人还流连在座位上不肯离去。
一群沉迷剑道的剑修冲到季望舒的面前询问各种关于剑道的问题,季望舒一个个向他们解答。
上玄宫的掌教估计得偷着笑死,季望舒这位客卿长老竟如此敬业。
“季师叔看起来冷冰冰的不好接近,但是只要弟子们朝他问问题都是会悉心告知的。”陆灵芸歪着头微笑着说,显然季望舒的迷妹团里,陆灵芸也是其中之一。
她说完对齐邈问道:“秦师弟,你之后想修习哪一道?”
“剑道吧。”齐邈看着被人群包围着的季望舒说。
“剑道啊!”陆灵芸有些惊讶,她暗自想着是不是齐邈见到季望舒所以才生起了想要学习剑道的心。
剑道一路,除了讲求天赋还要忍受常人所不能的孤寂。更多的修士愿意修习符咒或者阵法,亦或者跟她一样炼丹制药。
听到齐邈说要修剑道,陆灵芸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那你可以拜入执剑长老的门下,跟赵师兄做师兄弟。”
上玄宫的执剑长老墨清秋,齐邈曾在秋枫暮霞阁中见过,他是季望舒的朋友。
“只能拜入执剑长老门下么?”
“这倒不是,但如果要修剑的话,肯定是首推他的呀!”
“那……”齐邈看向季望舒对陆灵芸问道:“季长老呢?”
陆灵芸面露难色,有些为难地说:“季师叔不收徒。”
如果季望舒肯收徒,估计小屏峰排队拜师的人能从山巅一直排到山脚吧。陆灵芸想。
齐邈带着失望的目光,让陆灵芸看了心尖一颤。
怎么秦师弟的眼神跟小动物一样,简直受不了。
“哎呀,拜师的事情也不急,你现在还没入内门呢,慢慢来吧。”陆灵芸安抚道。
“那如何才能正式入内门呢?”齐邈心底的小算盘开始疯狂打了起来。
“这个倒是不难,在前山待满三年的弟子,通过考核就可以入内门了,不过还有更快的办法。”
“那是?”齐邈起了兴趣,他可不想磨叽三年。
“去前山的执事堂领取任务,如果能把榜上最难的任务给解决了,应该能立即让你入内门。”
听到这里,齐邈已经有了打算。
“秦师弟,你该不会是想要去接任务吧?虽然是前山执事堂的任务,但是最难的也许让内门的亲传弟子去也会感到棘手。”
陆灵芸有点担心,因为在她心里齐邈还是一个刚踏上修仙之路的少年罢了。
“你想要做任务入内门?”
赵孟卿得知此事跟陆灵芸一样,并不赞同齐邈的做法。
“我心意已决,多谢师兄关心。”
如果他连这都做不到,还有脸回去面对玄玙云无期?
不撞南墙不回头,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也是有的。
心中想起师尊墨清秋常挂在嘴边的两句话,赵孟卿想了想从自己的芥子囊中拿出一些适合齐邈使用的符咒交给他说:“那你带上这些,起码可以保命。”
齐邈苦笑着接过道了谢。
在此之前,陆灵芸也给了他很多的丹药,其中不乏回春丹补血丸之类的药物,而赵孟卿和陆灵芸最后说的话都一模一样。
赵孟卿和陆灵芸待齐邈的好心,让齐邈颇为感触。
晚上躺在被子上的齐邈又变成了狐狸的样子,他正计划着明天一早就去执事堂领任务,不过想好之后却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他想起白天所见的季望舒,开始回忆曾经与他渡过的那些朝夕……
蓬松的大尾巴无精打采地垂在地上,怎么也比不上眼睛的齐邈干脆起身跑去了秋枫暮霞阁。
红枫似火,在夜色中却收敛了自己的艳丽。秋枫暮霞阁中灯火闪亮,在浓墨般的夜晚,让人见了心中生出一股暖意。
到了秋枫暮霞阁的门口,齐邈又怂了。
他止步不动,害怕真的与季望舒相对,可是让他走又是千百个不愿意。
纠结如乱麻,齐邈却没有勇气挥刀斩断。
耳边回荡着秋虫的低吟声,齐邈还是不敢踏入其中。
“算了算了,还是下次再来吧!”
这一趟白来了,齐邈暗骂自己的没出息,袖子一挥,跟不曾来过一样又走了。
烛火摇曳,人影照在了屏风上。
“师兄你怎么了?”风孤舟见眼前的季望舒,骤然把手中的茶盏捏碎了诧异地问。
难不成师兄就那么不想见到自己吗?风孤舟感觉自己好冷,跟在大雨里跑一样,风雨狠狠地拍打他的脸。
“没事。”将碎裂的茶盏彻底捏成灰飞后,季望舒拿了一块干净的丝帕擦拭双手漠然地说道。
“嗯……”风孤舟沉吟,他看季望舒的样子不像是没事啊,倒像是要拔剑砍人的前夕。
轻咳了几声,风孤舟将话题转了回来说:“师兄跟我回七曜吧,别闹了,这不是咱自己家啊!”
季望舒抬眸睨了他一眼,风孤舟连忙喝茶掩饰自己脸上的慌张。
“你在说什么?嗯?”
“没有,师兄你在上玄宫好好玩,记得玩的要开心。”
“嗯。”
风孤舟又开始喝茶,季望舒侧目看着旁边盛开的白色睡莲下了逐客令。
“没事就回去吧,你现在是七曜的尊主。”
红色的灵蝶围绕着睡莲的嫩黄色花蕊轻轻飞舞,落下点点鳞光。
“七曜的尊主应该是你,让我当算个什么事啊!”
风孤舟欲哭无泪,他明明是被赶鸭子上架的!
每次来上玄宫请师兄回去,他都不肯。
这当尊主的日子什么时候才到个头啊!
风孤舟哭丧着一张脸,季望舒轻轻一瞥,风孤舟又立马收起了刚才的嘴脸。
“好的,我立即回去,师兄常回家看看,再见!”
风孤舟离开了小屏峰,季望舒一挥手,之前的茶几变成了一秤棋盘。
以苍穹为棋盘,以星辰为棋子,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皆在他的神念之间。
七曜尊主才能修习的衍天之术,季望舒曾被他的师父所传授过,不过如今他早早地就弃之不用了,转而开始了行剑道。
手中的剑,或许可以护住所爱之人,但是衍天之术在洞悉天机的同时,反倒被其所累,成了提线木偶,不得自由。
出了上玄宫,在外等待的欧冶靖见是风孤舟一个人过来,心知这次是又没请动季望舒。
“二师兄你可真没用。”欧冶靖靠在树下对着风孤舟说。
“换你试试?站着说话不腰疼。”风孤舟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会他的垃圾三师弟。
当初师父要是没有欺骗大师兄,这事情也不会闹到这一步。
“唉……”欧冶靖叹气,“太难了……”
“是啊,太难了……”
两人长吁短叹,惊起了原本栖息在树上的鸟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