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君只想保命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杨善身为齐国最有价值的唐僧肉，想咬他一口的可不只官员世族，普通百姓搭不上选妃的便车，就把目光放到采办宫女上头，总之不争一争是不会甘心的。

这次采办宫女只有两百个名额，是历届最少的，为了自家女孩儿比别人占优势，金银珠宝流水似的送进宫里，内侍省没等过年就富到流油了。

这类贿赂跟餐厅服务员收的小费一样，有脑子的管理者都不会干预，只要别把工作干砸了就行。

杨善看过王小宝整理的收贿名单，只交待他选宫女的条件不能受影响，便不再管了。

腊月十二这天晚上刮了一夜北风，十三日早上下起了小雪，杨善是中原人，对冬天不下雪颇为怨念，见老天爷终于肯赏脸了，他正打算邀牧峥中午赏雪烤肉，雪就停了，连地面都没铺满就停了。

杨善满心欢喜都变成了抱怨，对牧峥唧唧咕咕个没完，牧峥哭笑不得，只得好声好气的哄他，直到小宦官送来高明请见的条陈才逃过杨善的声波攻击。

今天没有小朝会，杨善也不想大冷天的出门，就命人把高明宣到了紫宸殿。

高明青着眼圈，满脸憔悴，像个三天饿九顿的难民，杨善被他犀利的造形吓了一跳，呐呐的不知如何开口。

高明去尹州这些天连个囫囵觉都没睡过，脸色不好在他看来再正常不过，没看出自己吓到皇上了，进了正殿就拿出一叠榜文纸，展开后有六尺长三尺宽，上面是密密麻麻的世族关系图谱。

所有世家都标明了祖籍，族人担任的官职，以及大略的土地家产总数，还用连线表明了姻亲关系。

杨善看的密集恐惧症差点犯了，世族错综复杂的关系网让人头皮发麻，他惊奇道，“如此详尽的世族关系图，你是打哪里得来的？宫里留存的都未必这么齐全。”

高明讪讪道，“臣早年时刻随在先太子左右，很多人都认识臣，离开尹州前不小心露出行踪，被花家家主认了出来。”

杨善挑眉，“花家？是花御史家？难怪他愿意当出头鸟弹劾许敢，原来是被踩疼了尾巴。”

高明点头，“正如陛下所言，花御史确实是因为自家被迫捐了粮食，才气不过弹劾许将军的，但也不排除他是被人利用了。尹州花家只是如州花家的分枝，如州的花家嫡脉已延续了五百年之久，我大齐有上等世族十个，中等世族二十，下等世族五十，花家在没分家之前排在中等第十一位。

当年先帝颁布推恩令，花家的上任家主死得凑巧，是所有世族中最先分家的，尹州花家老爷是庶出，年纪又最小，分家时吃了不少亏，所幸长子还算争气，考上了二甲进士，又走门路进了御史台，反倒压了嫡枝一头。”

杨善疑惑道，“一个小小的从六品御史就能压嫡枝一头，花家嫡枝连一个入仕的都没有吗？”

高明不屑道，“可不是没有么，世族之所以能兴盛数百年不倒，是因为前两朝选官采用的是推举制度，众多世族首尾相连，相互扶持，以致朝堂上全是世族出身的官员，有自家人把持朝政，世族不兴盛就有鬼了。

自从前朝推行了科举制，世族的日子就不好过了，我大齐立国百年，科举选仕早已深入人心，自是不会允许世族纨绔忝居高位。花家嫡庶两枝早已闹翻，自是见不得花御史立于朝堂之上，便联合几个世族出身的御史，借由尹州之事让他失去圣心。”

杨善好笑的摇头，“自家人不争气，还想着打压别人，世族活该败落。尹州的花家家主是察觉到自家吃了亏，想用这份世族图谱为儿子告罪么？”

高明点头，“这些年他一直怀恨在心，收集了不少世族信息，为儿子求情只是目的之一，他最想的是送个女孩儿进宫，以此来确保家族兴盛。”

杨善垮下脸，心里这个腻歪，他就那么像会被美色操纵的昏君么，是谁告诉那些世族送个人进宫就能保全家族的。

先帝对付勋贵的手段就不用说了，红楼梦里的皇帝只用省亲一计就掏空了所有妃嫔的娘家，还落得个皇恩浩荡的好名声，这才是玩帝王术的高手，他就算没那个本事，也不至于让妃子予取予求吧？

见皇上小脸快皱成一团了，高明忍着笑，扫到牧峥比皇上更难看的脸色，他疑惑的又眨了眨眼。

以高明的脑子，不难看出杨善对选妃的排斥，再结合他自登基就没在东十三宫留宿的表现，早已自行脑补出贪恋美色只为污名自保的大戏。

至于顶头上司为何听到选妃就面沉似水，这就需要慢慢观察了，高明收敛目光掩饰心中雀跃，自信早晚能扒出牧峥的想法。

奖赏了高明，杨善在系统的帮助下用时两天把世族关系理顺，他们虽无法像前朝那样只手遮天，朝中也有五分之一官员出自世族，可见底蕴之深厚。

他打算先不动声色的把这些官员排斥在权力中心之外，等到阻挡推恩令施行的这代家主全部挂掉，所有世族分崩离析，再收拾起来就容易多了。

当前最重要的是提防他们的临死反扑，除了送人进宫，后面肯定还有别的招数，只是不知何时才会显露出来。

牧峥接到杨善命令，率领红客调查进京的世族人家，众多小户人家也带着女儿进京为年后采办宫女做准备，暗卫要分出人手注意这些人，只能把观察大长公主的任务交到红客手上。

大长公主暂时看不出异常，除了偶尔入宫请安，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胭脂铺上，她和三郡主打算在小年当天开业，整日忙到脚不沾地，干脆把女儿丢给皇后照顾。

年前杨善又颁布了一项惠民政策，命金吾卫在城外增设年货集市，各大商家在集市上贩卖商品只收一半税费，百姓和小商户则是一切税费全免。

他最初的目的是减小城内治安压力，没想到效果却出奇的好，京城周边百姓都来出售自家产的东西，有他们加入大商户便没法提价，城内百姓都得了不少好处，杨善这个新任皇帝的口碑也随之好了无数倍，人人都喜气洋洋的。

杨善接到皇朝气运有所提升的系统提醒，他怔了好半晌才不可思议道，【在城外弄个集市国运就提升了，这未免太儿戏了吧。】

系统为他解惑，【你的原生世界有句话，叫治大国如烹小鲜，很多细节之处洽洽是治理国家的关键。宿主身为皇帝，一举一动都会被下面的官员仔细解读，你给集市减税，他们就不敢多征，甚至还会再降一些讨好你，百姓得了实惠，对朝廷便会更加拥护，宿主不要轻视人心所向的力量。】

杨善叹道，【能这样再好不过了，红客和暗卫只能注意京城动向，通过奏折我才能了解京城以外的事，天知道奏折上写的内容是美化了多少的，人手还是不足呀。】

牧峥听杨善抱怨耳目探触不到京城以外，第二天就抽空回了趟家，问安国公能否通过旧部搭建个全国信息网，每月上报一次地方状况。

安国公哼了声，“你小子一个来月不进家门，回来就给我找不自在，老子都致仕多年了，还得被你个小东西安排差事。行了，我知道了，这就写信发往各地，你也去见见你阿娘吧，她想你想得都快望眼欲穿了。”

牧峥满怀愧疚的躬身谢过安国公，回房换下官服才去后宅探望母亲。

安国公夫人殷氏出身勋贵，传到牧峥外公这代还有个一等将军的爵位，大舅舅在工部当主事，小舅舅负责管理家中产业，只捐了个没有实职的五品官，其余手足皆是庶出，成家后就分出去单过了。

殷氏一族日渐没落，全靠安国公府这门姻亲才能在贵族中站稳脚跟，牧峥做为家里最有出息的孩子，被殷家人扒得死死的。

大舅舅的女儿没了又把小舅舅的女儿订给他，要不是殷姑娘心比天高，一心巴望嫁给先太子，牧峥现在都是几个孩子的爹了。

殷氏见小儿子回来了，开心的把他揽在怀里问长问短，牧峥心知母子俩的对话不会持续很久，很有耐心的一一答着，丝毫没觉得不耐烦。

后宅妇人的话题就那么多，说不多时就绕到牧峥的亲事上头，殷氏果然停下了，满脸尴尬道，“峥儿，你也不小了，要不我，我去跟你小舅舅说说……”

牧峥笑着打断她的话，“说什么？让小舅舅把表妹嫁给我，从此我就有了个壮志未酬，满心愤恨的妻子，越发连家都不敢回了，这样阿娘就放心了？”

殷氏当然不想儿子过这样的生活，垂泪道，“都是娘害了你，当初就不应该答应跟娘家再次联姻，害我儿二十好几了连个家都没有。”

牧峥见不得母亲伤心，揽着她的肩柔声安慰道，“我们家是唯一不是皇亲国戚的国公府，不知有多少眼睛盯着呢，总得有个人待在皇上身边，才能确保全家无恙。阿娘放心，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不成家也碍不着什么，兄弟们的儿子那么多，随便过继给我一个就行呗。”

殷氏并非那等无知妇人，很清楚自家的处境，可想到为保全家平安就要牺牲小儿子一生，她还是忍不住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