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君他又低头了 第17章 秘策

钱庄紧闭的大门背后，仍有模糊的身影在窗纸后晃动。

避而不见，但是钱庄内有人。

这就比彻底人去楼空要好得多，毕竟常言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然而，就这么被围的水泄不通着实也不是个事儿，大门不开怎么着都没有用。

只道这夕阳都快落下，人群去了一茬又来一茬，菜帮子扔了一堆甚至都能炒成菜，但大门还是好端端地关着。

步笑安在旁边的水果摊子上买了几个苹果，一边啃着，一边观察着情况。

阿箬在她旁边从她手中抢过去一个苹果，也道：“小姐，这钱庄掌柜也是个狠角色，躲在里面打死不开门，这般下去何时才能了结？”

步笑安冲她摆摆手，“不急。”

她好整以暇地转过身来，冲着隔壁水果摊摊主一笑，“大娘，这钱庄怎么围了如此多人，你可听到过什么风言风语？”

那大姐此时百无聊赖地给前面扔鸡蛋的一筐白菜帮子，看来是鸡蛋扔完了，来这里补货的。

原来这水果摊还做着兼职，顺带着卖白菜。

那摊主打眼一瞧步笑安，看是个俊秀的少年郎，这话匣子就打开了，“这位小哥一看就是从外地来的吧，你不知道，我们中州城近日来最轰动的就是这件事。”

“我们这永世钱庄的掌柜啊，换人了。”

换人？那与她能不能兑钱有什么关系？

步笑安唇一弯，想着法子往外勾话，“那这么多人不可能都是为了一睹掌柜真容吧？”

只见那摊主放下手中的凤梨，“怎么会？！都是来要钱的。你问起这事儿那可就是说来话长了……”

此话绵绵无绝期，那摊主凭借着她的小道消息，从十几年前的事情开始讲解，从前掌柜的爷爷辈儿的腌臜事儿讲到孙子辈的接生事宜事无巨细，最后到如何失权又失钱。

据那卖水果兼白菜的摊主所说，这永世钱庄早在一年前便已暗中露出颓势。掌柜的为人颇为讲究体面，虽入不敷出，却从未在人前失了风度。他原本盘算着将钱庄的银两尽数散出，之后关门大吉，以求留下一份清名。然而，幕后掌控之人却并不肯如他所愿，反倒将其一脚踢开，换了新的掌柜接手。

摊主一面细细剥着橘皮，一面絮絮叨叨，眉宇间尽是惋惜：“说起那前掌柜，可真真是个厉害人物。永世钱庄能开遍整个中晟，都是靠他一手打拼出来的。至于一年前，怕就是那些背后的人动了什么歪心思，这才闹得一塌糊涂。”

果不其然，自那新任掌柜接手以来，各种幺蛾子层出不穷：什么银票上的大印不够清晰，什么银票拼接处对不上，各类蹩脚理由频频冒出，实则是明摆着拖延。就算存款人依着他们给出的办法去办，也是原地打转，白白耗费心力。

摊主冷笑一声，摇着头叹道：“这种事儿，遇上一人是倒霉，遇上两人也就忍忍罢了，可如今闹到上百号人都被耍得团团转，这不就是逼着大家一齐来揭老底么？这不，人心所向，物极必反呐！”

步笑安听得仔细，啃着苹果的动作也缓了下来。她瞥了一眼那被围得如铁桶般的钱庄，若有所思地问道：“那这新任掌柜，大娘可曾见过其人？”

摊主咂咂嘴，抖了抖菜叶上的水，语气里透着些许不忿，“见是没见过，听说倒是神秘得很。十日里头，也不过在铺子里露个三天面，还都是鸡鸣时分到，深夜时分走。”

一路消息听下来，步笑安觉得想要把自己的钱拿回，确实不容易。首先第一步就卡在了这钱庄新庄主到底是何许人身上了。

她靠在摊子旁，指尖轻轻敲着额头。片刻之后，眉梢挑起，忽地凑近阿箬，小声在她耳边低语起来。

阿箬歪着头听了半晌，先是睁大了眼睛，然后猛地摇头，似乎被步笑安的主意吓了一跳，“小姐，您说的这法子……也太——”

话音未落，步笑安就已经转身拐入了临街小巷，阿箬跺了跺脚，也咬着牙跟了上去。

小巷幽深，两侧高墙之间看看能并肩站立两个人。步笑安走到一棵临街的老槐树下，抬头估量了一番，三两下就攀了上去，动作干净利落。

阿箬站在树下，仰头望着步笑安，忍不住抽了抽鼻子，低声抱怨：“小姐，您这法子真的能行？”

步笑安稳稳地坐在树杈上，手轻轻扶着一根枝丫，目光却紧紧锁定对面，低声说道：“总不能坐以待毙。等也要精准地等，机会不等人。”

从白昼等到夜幕降临，周围的喧嚣声逐渐褪去，嘈杂的人群也悉数不见了踪影，月亮浮现在了步笑安的背后。

她还是保持着同样的姿势，一双眸子如猫一般盯在钱庄的后门。

阿箬在树下来回踱步，抬头见步笑安纹丝不动，忍不住又嘀咕起来：“小姐，这都多晚了，再这么等下去，您是不是就成树精了？”

“嘘——”

就在这时，步笑安的视角里一辆木头车缓缓从街头出现，一个蒙着口鼻的妇人推着车，嘎达嘎达地走入各家各户，再拎着个捅出来。

据步笑安观察，这妇人的速度不疾不徐，进入每家每户的平均时间都不偏不倚。按照这个进程下去，大概是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能到钱庄后门。

哗啦啦，树叶一阵翻动，步笑安径直而下，落在阿箬面前，道：“走。”

钱庄后墙很高，这是一般江湖上的高手也是难以逾越的高墙，若想正大光明地入内，那简直是痴人说梦。步笑安深知，想要解决眼前的困局，必得另辟蹊径，而眼下的蹊径却委实有些不体面。

远远地，一阵沉闷的车轮滚动声愈来愈近，那浓重的臭气随之扑鼻而来。阿箬扇了扇鼻子，忍不住皱眉，低声抱怨：“小姐，这也太臭了些吧！真的没有别的法子了吗？非得借着倒夜香的功夫往里钻？”

步笑安转过头来，只是用一副不得不如此的神情看着她：“要是有别的法子，我自然不会选这个下策。”她顿了顿，又道，“权宜之计，忍一忍吧。”

说罢，她从袖中取出一条洁白的丝帕，轻轻拍了拍阿箬的肩膀，将丝帕递到她手中。

丝帕上的淡淡香气迅速被臭气覆盖，阿箬像是认命了一样，还是乖巧地接了过来。

两人借着墙边的遮挡侧头看去，只见那推夜香车的妇人轻轻敲响了钱庄后门。

未听得更多言语，门便吱呀一声开启了一道缝隙，显然是这妇人每日都在此时前来，早已不引人疑。

待那妇人转身提桶之际，步笑安自阴影中干脆利落地迈出一步，抬手便是一记手刀，精准无声地将妇人击晕。随即，她小心地将妇人放靠墙边，动作轻巧不带一丝响动。

她抬眼扫向阿箬，低声吩咐：“看好她。”随后以手势示意，让她替自己在外望风。

步笑安将手覆上微掩的木门，稍稍用力将门推开些许，目光警惕地向内探去。

倒夜香毕竟是最不体面的苦役，常人避之唯恐不及，因此这时的守卫通常是最为松懈的。果然如她所料，门内一片静谧未见一人。

她放慢脚步，从墙角攀至假山旁的遮掩处，顺势绕行至前堂附近。她侧身一看，只见前堂内灯火忽明忽暗，一个身着锦袍的男子正登上一顶轿子，随即向前而去。

此人是何人，显然是呼之欲出。

可前方既不是前门，也不是后门，步笑安眉头微扬，难道有其他通路让他得以秘密离去？

她轻轻翻上房檐，顺着那轿子的方向往那边一瞥。

这一瞥可不得了，好家伙，临街竟是一座风景秀丽的府邸。

夜色深沉，步笑安在黑暗中眯起眼，仔细辨认着周围的格局，但视线所及终究有限。尽管如此，今日的收获已让她心满意足。什么睡得比猪晚，起得比鸡早，神秘，都是骗人的。也不怪中州群众，连她也未曾料到，钱庄附近一街之隔的府邸竟与永世钱庄相通。

施展这种大手笔，这新任掌柜，绝不是一般人。

步笑安不再犹豫，借着夜色飞身掠向后门。

此时门外，阿箬踮着脚左顾右盼，心中一片忐忑，口中默念，“阿弥陀佛，千万别闹出什么大动静……”依照过往经验，每每遇事，牵连官兵已是步笑安的家常戏码。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步笑安便迅速现身，动作干净利落地将木门轻轻掩上，一声轻响也未发出。

阿箬眼里直放光，连忙上前，将先前被击晕的妇人扶起，让她靠墙坐得更稳妥些，转头又道：“小姐，你这次速度又快了许多。”

步笑安微微一笑，拍了拍她的肩头，低声道：“走吧，待回去再与你细说。现在当务之急，去隔壁临街。”

阿箬闻言一愣，“天色已晚，不找客栈吗？”

步笑安微微一笑，“先去蹲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