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玛玖玖宣布了前往西夜国的日子,就在三天后。
在这三天时间里,艾玛玖玖先是置办了好几套首饰,接着又去取了初到荣国时就定好的几套精美华服,然后又买了数不胜数的胭脂水粉。
当然,荣国的小玩具她也没有落下了,只要是稀奇的、没见过的,她统统收入囊中。
这些都是为了献给她们敬爱的、亲爱的西夜国国君,迪璃礼丽。
当做完这一切,返程的日子也就到了。
“果然要错过小妹的回信了啊。”上官缘渊掀开马车车帘,怅然若失感叹着。
苏厌宽慰道:“路过驿站时你再给上官小姐回封信吧,我想要的答案也不是那么着急。”
“也好,横竖都已经决定要去了,小妹的答复就等回来再看吧。”上官缘渊向来心态好,只是惦念了一小会儿自己的小妹,便又继续低头看起手中的《西夜秘史》。
前去西夜国的队伍中,被选中的十二位少年分三辆马车而坐,打头阵的便是艾玛玖玖坐的马车。
一行人浩浩荡荡,从荥阳出发,一路朝西北方向前行,因为走的是官道,人员车马众多,因此用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才终于堪堪抵达临近出关隘的地方。
在嘉峪关边雍州城内暂歇时,地方知县听闻西夜国国师到访,于是立刻带着礼物登门,叽叽喳喳唠了好久。
知县大腹便便,已进夏暑,讲了那么久的话,他早已是热得口干舌燥。
“知县大人有话直说吧。”艾玛玖玖听倦了他家的那些八卦,本只想当个乐子,但没想到这胖墩唠起家常来还没完没了了。
“哎呀、哎呀。”知县一边擦汗喝冰饮,一边唉声叹气。
艾玛玖玖想掀桌赶人了。
好在知县在艾玛玖玖发作前终于道明了他的来意。
“是这样的,国师大人,”知县又端起冰饮喝了个精光,“您有所不知,出了这雍州城,一直到关隘口,这长长的官道上啊,满满挤着的都是凶神恶煞的流民土匪,吓人得很呐。”
“流民土匪?”艾玛玖玖猛地皱眉,“怎么可能,几月前我入荣国时,都还没有啊。”
“是啊,小官也不知啊,这莫名其妙突然就涌进了大批流民,也不知是从何处来的,古怪得很。”知县附和道。
“何地闹旱灾虫灾了吗?荣国皇帝知不知情?”虽然此事与西夜国无关,但奈何他们正要通过这里,不搞清楚的话他们也无法继续赶路。
“小官也在调查此事,写了折子递去了长安,但您也知道,我们这偏远小城,本就没多少财力,唉……”
艾玛玖玖冷声打断他的唉声叹气:“莫非知县大人还想让西夜国出钱不成?这本就只是你们荣国的事情,是兴是衰都与我们无关。”
知县连连摇头:“是、是,国师大人别误会、别误会,小官怎会如此无理取闹。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这官道上太乱,一时半会儿的,恐怕您也无法过关……”
艾玛玖玖站起身:“无妨,回程事宜耽搁不得,我们会寻偏道继续赶路,知县大人就无须担心了,慢走。”
艾玛玖玖下了逐客令,作为只是小小一座边城的知县,他也无权再多说什么,只好作揖离开,喘着粗气爬上马车。
休整结束前,改路的消息传给了侍女护卫和十二位公子。
“嗯?”杨子砚嚼着泡馍困惑地抬起头,“怎么突然要改走小路了?”
“听说官道上来了好几批流民土匪,很不安全。”苏厌答道。
“这边界之处如此乱吗?”戴漾不解。
苏厌摇摇头:“我也不甚了解,但从前也未曾听说过哪边起过什么流民。”
“世道本就不太平啊,自前朝将幽云十六州割让给契丹人后,这边界之地就没有安定过一天,要不是东北雪域有我们望云峰上官一族守着,他们不敢轻易进攻,估计东北一带也早已沦陷了。”
上官缘渊啃着烧鸡云淡风轻地说着。
边城守关之地向来贫穷落后,消息闭塞,天高皇帝远,更别说他们几个也才刚离家不久初入江湖,若不是亲临此地,也不会知道原来还有如此贫瘠之地。
“荣国皇帝都不管管吗?”大理国公主之子杨子砚十分不理解,“就不能像征服我们大理一样,也让契丹俯首称臣吗?我记得荣国皇帝挺厉害的呀。”
苏厌噎了一下:“你真是大理国国主的好外甥。”
“哈哈哈哈,是嘛,我舅舅也常夸我呢。”杨子砚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契丹人骁勇善战,而荣国也才初立稳定了不到十余年,前朝因打仗耗费了不少人力财力,本就该先休养生息,哪还有多少精力能去跟他们打仗呀,国库都要被掏空了。”上官缘渊道。
杨子砚恍然大悟:“这样啊,我懂了,那是不是我们大理就有可乘之机了?”
“噗、咳,”上官缘渊一口羊奶喷了出来,“可别闹,这北边虽然闹挺,但也还算稳得住。更别说江南富庶,兵力充沛,你们大理还没动身呢估计就会被打趴,快收起您的神威吧。”
“哎呀,我说着玩呢,我舅舅可不是爱折腾的人。”
几人说笑着吃罢早点,客栈外的队伍也已经列好,众人准备继续赶路。
小路自然没有官道宽敞好走,道路狭窄崎岖多石子,马车摇摇晃晃磕磕绊绊,尤其又开始下起大雨,路上泥泞,便更不好走了。
在大家还没来得及叫苦前,艾玛玖玖就先叫停了队伍,让人去前方探路,看看有没有能够歇脚的地方,先等这突如其来的大雨过去再说。
护卫探路回来,说是不远处有座无名城,里面似乎有人居住,或许可以进城歇一歇。
艾玛玖玖吐完后虚弱地点头:“去,就去那儿。”
于是西夜队伍又浩浩荡荡往无名城赶去,赶到城门时,已是近黄昏。
路上行人不多,与其说不多,其实压根儿就没几个人。
此处无雨,却又不知何处莫名起了一阵妖风,将地上的黄沙尘土卷起,又刮乱了满地黄色的落叶。
黄色落叶?夏日不该都是绿叶吗?侍女好奇地接了一片到手中,拿近只是瞧了一眼,便立刻尖声喊了起来。
艾玛玖玖倏地撩开车帘:“怎么了?!”
“国、国师大人,这地上,全、全是纸钱!”侍女惊魂未定,哆哆嗦嗦地禀报道。
“哪家办丧事吧,”艾玛玖玖松了口气,“不过碰到了也真是晦气。”
艾玛玖玖的后面便是苏厌四人的马车,他们也听到了侍女的尖叫声,打听了一下,也发现了这满地铺着的全是黄色纸钱。
“这座城,挺古怪的啊。”苏厌喃喃道。
“没有城名,城门无人把守,街上也没几个行人,看着,倒是有点像一座鬼城。”戴漾分析道。
杨子砚吓得一哆嗦:“戴大哥,你可别吓我。”
上官缘渊自言自语地低声呢喃着,好似是在算些什么。
“我们要不要提醒一下国师,换个地方住?”戴漾提议道。
苏厌摇头:“晚上小路更不好走,附近又有流民土匪。西夜国随行护卫虽然都是高手,但若是真有冲突,他们也不好贸然杀害荣国百姓,我们势必会处在下方。”
“这个地方确实挺不对劲的,但我们现在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说不准只是我们想多了而已。”上官缘渊说着,又调侃道:“若真有鬼,还能长长见识。”
杨子砚下意识抱紧双臂:“你们说得让我愈发觉得这里阴森恐怖了。”
“四位公子,到客栈了,请下马车。”护卫喊道。
苏厌拍了拍杨子砚的肩膀:“你不是一直说自己武功高强吗?万一真有鬼,打趴它们不就成了。”
“苏大哥!快别吓我了。”杨子砚欲哭无泪。
戴漾忍笑跟在苏厌身后走下马车。
“这城里只有这间客栈还算看得过去,”艾玛玖玖轻摇着花形团扇走过来,“只能先委屈一下诸位了。”
“条件苛刻,眼下已是最好的了,只是……”苏厌说半句留半句。
艾玛玖玖亦是聪明人,她明白苏厌的意思。
“不必担心,我的人已经探过这间客栈了,还算安全。”
苏厌也不再多说什么。
晚上,夜幕降临,周围群山连着乌云压了下来,整座城像是被凝固住了一样,令人喘不上气。
但与先前黄昏时的寂静不同,亥时时分,街边竟陆陆续续摆起了小摊,行人面无表情甚至有些阴森恐怖地穿梭在各个摊前,没有对话,交易完便立刻走人。
苏厌撑起窗户,探下身子观察了一会儿,随后便关上窗户还插上了窗闩。
他回头认真地看着正在脱鞋袜的戴漾:“别脱了,时刻准备跑路。”
“啊?”戴漾停下动作,歪头。
“这城里的人是真的古怪,闹鬼都是小事,就怕他们……心怀鬼胎。”
戴漾听话地又将脱掉的外衣穿了回去:“去隔壁找子砚和上官吗?”
“嗯,现在这个情况,人越多越好。”苏厌拿起桌上的剑,另一把丢到戴漾的手中,“我们现在的处境,就像是一块肥肉掉进了狼窝里。从改道起,或许就已经被人盯上了。”
戴漾接住苏厌丢过来的剑,在手中掂了掂,试图找回一些以往使剑的手感。
“不用太担心,还不至于要让你动手,”苏厌伸手捏了捏戴漾因挫败而恼得鼓起的脸颊,“只是有把剑护着,心里稍微安心点。”
“西夜国的人,会跟他们动手吗?”戴漾虽然有些害羞,但也没有躲开。
“最好不要,这些人虽然人不人鬼不鬼的,但终归还是荣国人。西夜国又是西域三十六国之首,与荣国向来都是各取所需,若是两方因此起了冲突,其实都得不偿失。但,没有任何一个皇帝会容忍他国人随意杀害本国百姓。”
“嗯……哎,没想到居然还能遇到这种事情,还以为能顺利去西夜国,帮你一起找师父。”
苏厌挑了挑眉:“后悔离家了?”
戴漾立马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没有没有。若是不离家,我也遇不到你。”
“嗯?”苏厌含笑看着他。
“和他们,嗯。”戴漾红着耳根避开他戏谑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