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就是她。”
“骗子律师。”
……
此起彼伏的声音不断,丰月脑子顿时嗡嗡作响。
中午陆政刚给她提联姻和欠款,至今她都没缓过神。如今又事情一档接着一档,如巨浪将她整个人拍得大脑空白。
缓和好情绪,丰月定定看向闹事的几人。除了两人,其余的都是在警察局见过的面孔。
看来她在警察局是太心软了。她选择息事宁人,但是对方并不打算轻易放过她,甚至跑到她的工作单位闹事。
丰月直视为首的男人,嗓音发哑:“你们是跟踪我到这的?”
男人面露得色:“等你一晚上了,怎么又要说我们犯法了?”
说着,男人选择无视丰月,拨开人群,边走边不断嚷嚷:“这里的都是律师吧?你们说说看,到底是我们犯法,还是这个骗子律师,伙同她妈妈骗走我们的血汗钱犯法?”
男人声音不断将人吸引过来,眼看平时共事的同事纷纷凑过来,丰月紧紧攥住手,强迫自己镇定。
“所以的确是跟踪对吗?”丰月问。
她话刚说完,一直跟在男人旁边,身型矮小的女人“扑通”一声朝她跪下。
“这位律师小姐,求你把我们的钱还给我们吧,这钱是给我儿子的治病钱啊,钱没了,我儿子可怎么活啊?!”
女人声泪俱下,不停哭诉自己的不易。
唱红脸和唱白脸的都齐了。这帮人跑去她家闹,跑去她的工作单位闹。存心要把她堵死,她就是想还钱,也得保住工作,保住饭碗不是?
丰月的心头一片冰冷,她扶起女人:“阿姨,我知道你不容易,知道大伙都不容易。咱都是平民百姓,没有谁的钱都是大风刮来的。”
她平白无故欠了一个亿,她又该找谁闹去?
找不到罪魁祸首,都只想来拿捏软柿子么?
虽然心中委屈,丰月仍是直起身子,看向女人,又看向男人。
“咱们别耗在这里也不是事,这样吧,咱们一块去趟警察局。你的诉求,他的诉求,咱们一块处理,该报警报警,该立案立案。”
丰月话刚落音,男人直接上前一把推她,“凭什么听你的啊?”
“凭你们这是聚众闹事,寻衅滋事可以吗?”
一道声音掷地而落。丰月抬头,她的顶头上司吴启莲笔直地立在门口。
吴启莲藏在镜片下的眼睛瞄了丰月一眼,很快转头看向别人,声音中气十足:“物业呢?保安呢?愣着干嘛?让保安来把这些人带走。”
怎么也是律所合伙人,吴启莲一开口,立马有人跑去喊保安。
很快,好几个保安一块出现。
保安围成一圈,指着人问:“这些人都是闹事的吗?”
本来因为没人说话有恃无恐的一帮人看保安进来,立马抱成一团。
尤其是刚才从丰月哭诉的女人,直接缩成一团,紧紧抓住男人的衣角。
丰月听到她小声问男人:“不会真给我们关起来吧?我晚上还得去医院照顾轩轩,我婆婆晚上看顾不过来轩轩。”
丰月听得清楚,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她站出来对保安说:“事情解决了,这些人会跟我一块去警局。”
她扭头看向身后的那帮人,“现在去警察局立案,走吗?”
她始终沉稳震惊,女人怯怯问:“去立案就能要回钱吗?”
“去立案还有希望,不立案就没希望,你们自己选。”
“那咱们还是先去立案吧?”女人转头询问其他人。
为首的男人是个硬骨头,依旧犟着个脑袋说:“我要是不跟你去立案呢?”
这次还没等丰月说话,一旁的吴启莲先开口:“不愿意走的可以继续留着,我让保安联报警,一律警车送走,公事公办!”
吴启莲从业这么久,没少遇见泼皮耍赖的客户,处理这些事可以说是游刃有余。
吴启莲的态度显然震慑到上门闹事的那帮人。女人不由低头劝说男人:“李哥,要不咱们先去立案吧。”
男人眼睛来会在丰月和吴启莲脸上瞧,丰月一字没说,吴启莲态度坚决,男人只能对女人点点头,表示同意了。
丰月不由松了口气,带着一帮人离开去附近的派出所。
临走之前,吴启莲对丰月说,回来后来办公室找她。
丰月带着一帮人去派出所,协助着立案。她身心俱疲,回来的路上李青给她发微信。
“律所里都在议论你的事呢,你怎么和这些人扯上关系?影响很不好,王律和陈律很不高兴,吴律一直没表态,我拿捏不准她的态度。”
“你怎么样?没事吧?那帮人怪吓人的。”
丰月回复李青没事,她自己能处理。
回到事务所,丰月直接去吴启莲办公室。
她敲敲门进去,吴启莲正坐在案前写资料,一见她,点点头示意她坐到对面。
丰月坐下,吴启莲郑重其事地问:“丰月,你对今天来的那帮人了解有多少?”
丰月老实回答了解不多,只知道大多是投资失败的散户抱团。
吴启莲不置可否,摘下眼镜拿起眼镜布搓了搓镜片。
“的确都是投资博金的散户,有七个人来。博金的事在海城闹得沸沸扬扬,涉世的人估摸得上万人。这次来得人不多,下次呢?还会只来七个人?”
吴启莲一番话,说得丰月头皮发麻,一句话也不敢说。
擦拭好镜片,吴启莲戴上眼镜,继续说:“王律陈律很生气,他俩希望你能主动辞职。我个人不主张员工身上一有事就主动辞,这样吧,你先回去休息一段时间,等风头过去了,再回来上班。”
吴律意思很明显,丰月却沉默了。
她不知道风头什么时候过去。最坏的结局是她妈因为经济罪进去,她还是有可能继续回律所上班。
如果风头一直不过去,她显然是连上班的机会都没有了。
什么叫穷途末路,这就是穷途末路了吧。
深深地提了一口气,丰月说:“我接受律所的所有安排,我只有一个请求,裴珍芝的案子还有几天开庭,她的案子还有很多可操作的地方,我希望能跟到最后,有始有终。”
吴启莲没反对,“你可以接着处理,案子结束后,你休息一段时间。”
离开律所,丰月去医院看丰京华。
她一进病房,刚好瞧见丰京华百无聊赖地
坐在病床上刷手机短视频,音乐和笑声一阵阵。
一见丰月,丰京华高兴地从床上下来:“月月,你下班了呀?吃饭了没?”
丰月从警局出来直奔律所,跟陀螺一样,要不是丰京华问,她都忘记还有晚上还有一顿饭得吃。
拿出中午打包的菜,丰月神色恹恹:“加热这些吃吧,微波炉在哪?”
丰京华瞥到丰月手里的打包袋,脸上顿时出现喜色乐:“这是禄春禧呀,他家味道不错,就是平时预订时间久。”
丰月指尖丰京华什么时候吃过这家?大概率是那个骗子男人带她去过。她倒是心大,这时候还想着的。
丰月不接话,丰京华小声试探:“禄春禧挺贵,是你爸爸带你吃的吗?”
丰月指尖一顿,抬起头:“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跟陆政见过面?”
“你爸爸给我打过电话,他跟我说了,会帮忙解决这些事。”
丰月挑眉,“那他没跟你讲他的条件吗?”
丰京华:“当然是说了。月月,这妈妈可要说你了,你爸爸说你那个结婚对象家境极好,爷爷可是海城首富,人长得也俊,你有什么不乐意的呢?”
“家里有钱,长得好我就要乐意?别说是海城首富,就是世界首富我也不要。”
“月月,你还年轻,不知道钱的好处?”
丰月气笑了:“你不年轻了,你知道钱的好处了?怎么还被人骗,欠了一个亿。”
丰京华缩回脖子,怯怯道:“所以,这不是才需要你跟海城首富的孙子结、结个婚。”
丰月敛起声:“什么叫结个婚?你知道陆政还跟我说什么吗?他说让我结婚演戏,有机会还得撮合对方跟他那宝贝女儿。”
丰京华微顿,随即反对,“那你不能听他的,凭什么要让我女儿给那个女人的女儿做嫁衣。”
丰京华提出陆政的老婆,从来都是那个女人。
丰月垂眸,叹气,“现在不是那个女人给你女儿做嫁衣,她能同意了?”
陆政的老婆要是那么好说话,丰京华也不会大着肚子被陆政抛弃,而且对她母女俩毫无感情。
丰京华顿时面露得色,“她不同意又能怎么样?现在可是你爸爸主动来求你。月月,就是不为妈妈,你也不能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呀!”
丰月没再说话,捏着袋子指节用力到发白。
丰京华看出了丰月的抵抗,软下声音:“月月,妈妈求你了,妈妈真的不想坐牢。你爸爸跟我说了,要是拿不出赔偿金我得坐十年牢。月月,不是一年三年,是十年呀。”
她边说边搓手,可怜巴巴地求丰月:“月月,妈妈就你一个亲人了,要是妈妈真的进去了,有个三长两短,最后一眼连你也见不到,妈妈还不如现在死了算了,至少还能在你眼前。”
丰月无措地咬住唇瓣。
不知怎么的,丰京华哀求的脸和下午那个妇女哀求的脸合二为一。
她始终难以做到心坚如铁,始终容易被一点可怜的样子波动。
丰月闭上眼,渐渐有气无力:“你让我想一想吧。”
丰京华眼看丰月松动,立马从床上起来,拿起桌上的打包袋邀功一样,“妈给你热饭去。”
热好饭,丰月陪丰京华简单吃顿饭,收拾后准备回家,她还要整理诉讼材料。
临走前,丰月跟丰京华说:“你的检查单我看了没什么问题,没什么事明天办出院回家吧?”
丰京华探着脑袋:“可是我一想到那些人可能还会回来,我心就跳得好快,感觉要喘不过气了。”
丰月没再搭腔,提起东西直接走出病房,也不管后头丰京华还在月月的叫。
搭地铁路上,丰月给陆政的秘书赵临远发微信,询问对方知不知道顾之荣父亲顾江华的行程。
这帮富贵人士的行程历来保密工作做的极好,她知道她的要求冒昧。
但是,丰月跟着裴珍芝案子这些日子,着实发现一件事很奇怪。从裴佳芝生产到即将开庭,出面的关键人只有顾之荣一人。
丰月问过裴珍芝顾家有没有其他人知道。裴珍芝的回答也很清楚,只说了她连顾之荣本人都见不到,更别提顾家其他人。
又因为顾家产业本身就是文娱,裴珍芝本来找了媒体控诉顾之荣,最后都石沉大海。
所有的事情连起来,裴珍芝没多想,丰月却不能不多想。
昨天在酒吧,从顾之荣随行的人表情上可以知道,这些人是不知道裴珍芝的存在。
如果顾家不知道裴珍芝的存在,那她们就多一份谈判的筹码。
她无所谓最后是跟顾之荣还是顾家其他人谈。她的目的跟吴律其实一样,都主张对方能主动花钱和解。
筹码越多,越有谈判的价值。
丰月的思路一直有,奈何没能力联系上顾家其他人。
现在陆政有求于她,而陆政就属于圈内。面对好不容易送上来的机会,丰月不想白白错过这次机会。
她的消息发出没多久,赵临远那边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
“丰小姐,您现在有时间吗?陆总想和你当面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