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前,贺承泽简短提过他的父母。
秦恣并不太在意,毕竟她根本不用耗费精力维护婆媳关系。
不过听描述,贺承泽的家庭环境比她应该好了不止千百倍。
父亲同他一样是大学教授,母亲曾经是国企高管,现已退休。双高知家庭,难怪能教养出贺承泽这样的孩子。
“第一次登门拜访,我是不是该准备些礼物?”
秦恣是个行动力远远高于内耗的人。眼下正询问贺承泽的意见,实则已经在手机上将东西订购的七七八八了。
“不用麻烦,本来让你配合我演戏就没支付片酬,买东西更不能花你的钱。”
贺承泽这话说的很客气,秦恣抬眼,原以为他会说什么“你来就是最好的礼物”之类虚伪又咯噔的场面话。
毕竟小说里不都这么写的吗。
“这些细枝末节用不上计较这么清楚。叔叔阿姨有三高或是心脏病吗?”
秦恣付费的操作没停,顺便询问一些小细节。
“没有,他们身体不错,挺健康。”
“那就好。给长辈的登门礼嘛,身体不好送疗养仪,身体健康送白酒奢牌围巾。”
“听起来秦总经验丰富?”
“贺教授过奖,每年年末都要给客户寄礼品,一来二去买多了就摸清楚门道,这个送礼公式一般情况下不出错。”
他默默在心里思考,秦恣说的还真没错,人上了年纪,健康就成为了第一课题。
身体健康的男性长辈,大部分都有收藏或品鉴白酒的爱好,而女性长辈精气神充足,则更偏爱穿衣打扮。
而同样的东西送给患有慢性疾病的长辈,多少就会显得没那么诚心,无意间也会含了份讽刺的意味。
“以后我多跟秦总学习。”
贺承泽不咸不淡,他发现秦恣是个极讲效率的人。万事只求达成目的,很少考虑复杂而又无意义的主观情绪。
和她共事,一定非常轻松愉快,但不巧的是,他妄图在一个不谈感情的人身上索取感情。
那索性继续藏着吧。
贺承泽是个很好的伪装者。
他能默默暗恋秦恣十年,就能继续掩盖一生。
或许秦恣偶然会像高中路过他窗前时一样,回头看他一眼,但贺承泽更希望她能永远朝着她想去的地方向前走。
贺承泽父母居住在市中心某带院子的小洋楼。
父亲贺永文退休后被返聘,如今每周课不算多,闲暇时间与妻子汤书玫一起,侍弄了满院花草,还开辟了一小块土地种几颗时令蔬菜,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头一次和儿媳妇见面,汤书玫索性将见面地点选在了一家A市老牌餐厅。
“先生女士请跟我来。”
服务员接过贺承泽手上的礼品,带领二人前往包间。
走廊很长,他们谁都没说话,肩并肩隔了些距离,自然下垂的手此刻都显得格外不自然。
秦恣舔唇,忍不住频繁侧目偷看贺承泽。
有点紧张,有点尴尬。
秦恣对于讨好亲戚长辈的经验为0。
甚至,她连如何面对关系较为亲近的长辈都完全不知所措。
总不能还摆出那副应对客户专用“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吧?
这未免有点太虚伪了。
以贺承泽这比秦恣高出不少的视角,很难忽视她那双反复瞥来的大眼睛。
“既然演戏那就自然点。”
他微微低头,凑近她耳边道。
秦恣顿时苏了半边耳骨。
男人理所应当地接过了她的爱马仕,就像平时做了无数遍一样。
“介意吗?”
他宽大修长的手提着那只石榴红kelly25居然意外和谐,秦恣看着贺承泽将手机放进口袋里,然后将包从右手换到左手。
她确信自己是个十足的手控,否则不会一时间看呆了眼,丝毫没思考贺承泽到底在问她介意什么。
于是下一刻,那只令她挪不开眼的手,轻轻牵住了她的指尖。
他的手掌是干燥温暖的。
秦恣不知为何自己心脏怦怦乱跳,连带着眼神也不受管控四处乱瞟。
她所有的小举动都被贺承泽尽收眼底。
不可忽视,他悄悄勾起了唇角。
嘚瑟什么嘚瑟,搞得像谁没牵过小手似的。
秦恣撇撇嘴,莫名其妙斗气起来,挑衅一般将整个手都塞进他掌心。
远远看去,这就是一对般配养眼,又蜜里调油的小夫妻。
包间门被打开,里面坐着的人却和预想中有些小出入。
贺承泽本舒展的眉头此时带了些不耐。
“爸,妈,表姑。”
两人进门,发现正对大门的位置上坐着两位妇人。
其中一人眉目慈祥面露尴尬,而另一人则珠圆玉润,精明的眼神飞速地扫了秦恣一眼,随即更加摁下身旁那人的手。
“真不好意思,跟承泽打电话的时候刚好他表姑在家里做客,索性就一起来吃饭见见你。”
秦恣礼貌笑笑,不动声色跟着他叫人。
“叔叔阿姨好,我是秦恣。”
“你就是我们小泽新娶的媳妇啊。”
那位“表姑”翘起二郎腿,抓了把瓜子面露不屑。
“看起来不怎么样呀。”
气氛瞬间降到冰点。
贺承泽抬眸,与一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父亲对视。
贺永文摊摊肩,一看就不想陷入女人之间的“战争”。
与秦恣领证结婚当天,贺承泽彻夜失眠,最终在兴奋的操控之下,凌晨三点往家庭群里发了一张照片。
是他们结婚证的高清原图。
很明显,他的喜悦在今夜应该无人分享。
【哟,儿砸,一把年纪终于不声不响把婚结了?[握手][玫瑰]】
【爸?您怎么还没睡】
【我就说你看书看傻了吧,今晚世界杯决赛啊![大笑][玫瑰]】
【……不打扰您看球了】
【什么时候带人回家吃个饭呀?[偷笑][玫瑰]】
【过段时间吧,我怕吓到我老婆】
【你老婆,我还怕做饭累到我老婆了呢[便便][炸弹]】
他就说老年人不能太早学会使用互联网……
与当初相亲时说的完全相反,事实上,贺承泽的父母非常开明。在他博士毕业回国工作的那一年,询问他是否有结婚生子的计划之后,便再也没插手。
反而是旁的什么不相干的亲戚,比如今天这位,他父亲的表姐,总爱咸吃萝卜淡操心。
在一手包揽完自家孩子的终身大事后,这些个亲戚总爱把目光放在他这个“学习学傻了、即将打一辈子光棍的大龄单身男”身上。
“多大了?”
贺承泽父母都是极有涵养之人。出于尊敬,他们并不太抹得开面子对这位“表姑”呛声,但也不会直白地过问秦恣的**。
“跟他同岁。”
秦恣没什么可羞耻难堪的。比起与和蔼可亲的长辈说甜言蜜语,她更擅长陪这些“硬茬”掰掰手腕。
“做什么工作?”
“风投。”
“哟,风投好啊,我儿子也是做金融的,一会儿人到了,你们交流交流,说不定他表哥还能提携提携你呢。”
说起儿子,这位表姑忽然打开了话匣子。
“小泽,你跟你爸一样做个老师,工资不高吧?小秦啊,以后还是得你多拿钱出来养家,他们男人不容易,尤其是像你公公还有你老公这样的高级知识分子,那放在古代都是当状元的!咱们做女人的要学会体谅。”
“唉,不像我儿子,眼看就要升职在公司当高管了,年薪那可多到你们不敢想呐!”
表姑看似实在拷问秦恣,实则三句话都离不开她那个宝贝儿子。
秦恣倒也挺想知道,行业里哪位大佬居然背地里是贺承泽亲戚家的妈宝男。
她与贺承泽坐在贺父手边的座位上。圆桌此刻因人座位的不均匀分布,而显得格外不对称。
秦恣只点头微笑不说话。
第一次见面,没必要给他的家人留下“泼辣毒舌”的印象。
贺承泽的不爽几乎是写在脸上的。
秦恣发现,越是有文化的高知家庭,面对这些口舌之争就显得越“软弱”。
但偏偏总有没长脑子的人把他们的“避其锋芒”当成忍让好拿捏,没完没了地秀自己本就不高的智商。
贺承泽没说话,坐在秦恣身旁默默加了道菜,然后将她杯子里的冰柠檬水换成热茶。
“你怎么知道我生理期时间?”
“我不知道,只是天冷了,喝冰水对胃不好。”
秦恣根本没到生理期。
她就是一时兴起诈他一下,没想到他还在意着上次胃药过期的事情。
“加了什么菜?”
“樱桃肉,”贺承泽推了推眼镜,像是生怕被误会,末了又补充半句:“我自己爱吃。”
秦恣偷笑。
0个人问他这菜是点给谁的。
“我也爱吃。”
他们二人像刚从幼儿园毕业做同桌的小学生,莫名其妙就较起劲来。
眼下两人谁都没接她的话茬,凑在一起咬耳朵腻歪得不行。表姑翻了个白眼,又转头换上一副笑脸同贺承泽母亲说起话来。
“弟妹呀,我当初早就跟你说,趁小泽还年轻抓紧给他相亲多认识几个姑娘啊,也不至于现在找这样的结婚。”
汤书玫皱了眉头,自己这个正经婆婆还没发话,外人到先挑上刺来了。
“别光看她长得俊,穿成那样,可知道爱美哩!她随随便便一件衣服就要花你们家小泽好些钱哦,这种败家媳妇,娶回家可遭殃了。不像我们嘉俊,懂事又听话,我选哪个姑娘当儿媳他就娶哪个回来生孩子……”
“我觉得人家姑娘挺好的。人长得漂亮大气还有气质,学历工作也优秀,跟小泽很般配。最重要的是他们年轻人真心相爱过日子就好。”
汤书玫抿了口茶,对于丈夫这个表姐,早已忍让多年。
“那你可不懂了,我们家那儿媳妇,进门起第一天就被我拿捏的死死的,现在乖乖辞职在家带孩子,孝顺得很。”表姑得意洋洋,说着便要打电话催促儿子快点过来。
此时菜已上得七七八八,贺永文懒得理她,自顾自动筷吃了起来。
“小秦啊,过来,给表姑倒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