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叶霓回到天鹅湾时,许从心已经睡了。
这两天,许家的电话都打到她这里来了,让她帮忙劝许从心回家。
其实,许家不只许从心一个女儿,还有个比许从心大一岁的姐姐。
原本要和陆聿泽联姻的人是姐姐,结果都订婚了,姐姐却酒后荒唐,和别的男人春风一度,还给搞怀孕了,不敢在北城任何一家医院做人流,吓得跑去港城,丢下这么一个大烂摊子。
姐姐的事情要是被宣扬出去,两家人都丢不起这个人。
许家为此羞愧不已,陆家虽恨许家对女儿管教无方,令陆家蒙羞,但这么多年,两家的生意早已互相牵扯得太多,想要斩断关系并非易事,尤其是两家正在合作的一个大项目,投资过千亿,至少在未来的两年内,都需要两家齐心协力,结果却在这个时候出了这种事。
权宜之计,只能让许从心代替姐姐,和陆聿泽成婚,以此稳固两家的关系,才能继续合作下去。
于是,联姻这事就这样落到了许从心头上。
沈叶霓觉得自己和许从心真是难姐难妹,同病相怜。
但不同的是,和盛家联姻是她自己决定的,沈知非并未逼迫过她。
是她自己不能眼睁睁地看沈家没落下去。
她从小到大,过惯了奢侈的日子,衣帽间里高奢品牌每个季度送来的最新款,各种高定珠宝,稀有皮包包……
她不能失去这些。
包括天鹅湾这套三亿多的豪宅,单凭她自己的能力,未必买得起。
所以,沈家不能倒。
沈叶霓想起小时候,沈家还鼎盛时,和盛家来往很密切,两家大人约定了一门娃娃亲。
这个年代,说娃娃亲实在可笑,但至少还有一点希望。
于是沈叶霓回国,私自去了一趟盛家。
当时是席明珠接待她,没有任何怠慢,她直截了当地表明来意,说她和盛墨南都到了适婚年龄,当年定亲的约定,还算不算数。
换句话说,沈家如今还高攀得上盛家吗?
席明珠有些诧异,但没有立即表态。
沈叶霓以为没有希望了,结果,席明珠第二天给她打电话,说希望和沈知非谈一谈。
联姻的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沈叶霓知道盛墨南心里有个白月光,盛墨南也并不是她的理想型,但这都无关紧要,对于爱情,她本身也没有多少期待。
爱情和利益,她选择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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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头一晚喝了酒,又凌晨两点才睡下,沈叶霓第二天难得睡到了日上三竿,而且还是被物业管家的电话吵醒的。
说她有一个大件,需要运送上楼。
沈叶霓脑子还不是很清醒,以为是自己在网上买的快递,就叫人送上来。
结果是一个大木箱。
负责运送的一共五六名工作人员,从他们小心翼翼的态度中,就可以知道木箱里的东西有多贵重。
沈叶霓围着木箱转了一圈,确定自己最近没买过什么大件的东西,疑惑地问:“这是什么?确定是寄给我的?”
负责人微笑:“沈叶霓小姐,这的确是您的,是一位先生送给您的礼物。”
沈叶霓:“哪位先生?”
负责人:“抱歉,那位先生要求我们对您保密。”
沈叶霓:“那位先生是不是姓盛?”
负责人不置可否,只是微笑:“沈小姐,这份礼物请您先过目。”
沈叶霓心猜就是盛墨南送的,于是让人把东西拆开。
先拆除最外面的木箱,里面是一个纸箱,打开,纸箱里的东西用泡沫纸裹了厚厚的几层。
沈叶霓曾亲自打包过很多幅画,这个防震防损的包装程序,她再熟悉不过。
在泡沫纸里,会覆上细腻的珍珠棉,防止画面和包装粘连。
沈叶霓:“这是……一幅画?”
她撕开泡沫纸,里面果然是一层薄薄的珍珠棉,隐约透出油画昳丽的色彩。
已经预感到什么,沈叶霓心口微跳,手都有点抖,小心翼翼地撕开那层珍珠棉。
终于,露出画作的庐山真面目。
“大卫·霍尼克!”
沈叶霓还没有出声,许从心的声音先从她的身后传来。
许从心刚醒,听到客厅有动静,从卧室里出来,就看到了这么一大幅油画。
“哇哦!真的是霍尼克的画!”许从心凑到油画的面前,仔细地观赏。
“霓霓,你不是说这幅画前两天在港城被人拍下了吗?怎么在你这里?”
沈叶霓没有回答,她看着画,脸上没有任何兴奋之色,反而有些怔然。
“我知道了!”许从心一脸笑嘻嘻,“一定是你那财大气粗的未婚夫为了讨你欢心,给你的惊喜,对不对?”
沈叶霓看向闺蜜,欲言又止。
这时,她的手机突然一震。
她打开手机,只见一条微信消息刚刚送达。
盛书洲:「喜欢吗?」
喜欢吗?
盯着这三个字,沈叶霓心口突地一跳,耳边莫名响起机械表指针走动的声音,脑子里同时浮现出盛书洲昨晚唱歌时看向她的那个眼神。
“沈小姐,请您检查一下这幅画,确认是否完好无损,然后请在这里签个字。”
工作人员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沈叶霓回过神,说:“不好意思,请稍等一下,我先去打个电话。”
她拿着手机,走到阳台,深吸一口气,给盛书洲打过去一个语音电话。
两秒过后,对方接通,男人低沉,带着些磁性的嗓音通过无线电波,落入她的耳朵里。
“霓霓。”
这个昵称由他叫出来,似乎格外温柔。
沈叶霓顿了一下,把贴在耳边的手机稍稍移开一点,轻声开口:“小叔叔,大卫·霍尼克的画,是你送给我的吗?”
盛书洲嗓音里隐约含笑,温文尔雅:“喜欢吗?”
沈叶霓微微抿唇,眺望着远处帆影点点的海湾,说:“谢谢您,但这份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客气而疏离。
盛书洲有些漫不经心:“有什么不能收的?八千万而已。”
八千万而已。
而已。
云淡风轻得仿佛只是买了一把大白菜。
沈叶霓眉心跳了一下,侧过脸,轻呼一口气,尽量使自己语气平静:“小叔叔,不能收,不仅仅是贵不贵重的原因。”
盛书洲问:“那是?”
沈叶霓试图委婉:“墨南上次去港城就是为了拍这幅画,如果知道你把这幅画拍下来,是为了送给我,他会怎么想呢。”
电话那头静默了两秒,而后,盛书洲的嗓音低缓地传过来:“那你是怎么想的?霓霓。”
这话细听有点暧昧。
他似乎并不在意盛墨南是怎么想,只在意她怎么想。
沈叶霓蹙了一下眉,没有回答,而是反问:“小叔叔,您为什么送这幅画给我?”
盛书洲极轻地笑了一下,没说话。
沈叶霓握紧手机,屏息静气,固执地等他回答。
静默片刻后,盛书洲嗓音淡淡:“一幅画而已,霓霓,你不用想太多。就当是,提前送给你的结婚礼物。”
结婚礼物。
这倒是个让沈叶霓无法拒绝的理由。
盛书洲不再提画,又说:“今晚有空吗?一起吃个饭。”
她还欠他一顿饭。
沈叶霓冷静下来:“好,我请您。”
不管他是什么心思,正好趁这顿饭,把她的态度表明。
沈叶霓挂了电话,回到客厅,仔细检查了一遍那幅画,确定没有任何损坏,然后给负责运送的人签字,让他们把画搬进她的画室里。
画没有挂上墙,只是靠在墙边,沈叶霓在画前欣赏了一会儿,就用一块软金色的绸布把画蒙住了。
这幅画,她不会让盛墨南知道。
许从心在一旁打量着沈叶霓的神色,有些疑惑地问道:“亲爱的,这难道不是你之前心心念念的画吗?这可是大卫·霍尼克,现在,你拥有它了!你怎么一点也不像是很高兴的样子?”
沈叶霓看了许从心一眼:“这画不是盛墨南送的。”
如果是盛墨南送的,她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盛书洲送的,不行,但现在退是退不回去了。
许从心更困惑了:“那是谁送的?”
八千万港币,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沈叶霓顿了顿,轻声吐出一个名字:“盛书洲。”
许从心:“啊?!”
她惊愕一瞬,眨眨眼睛:“什么情况?盛书洲为什么送这么贵重的礼物给你?”
沈叶霓看着她:“你觉得呢?”
许从心思索了一下,倏地瞪大眼睛,惊疑道:“他……他该不会是对你有意思吧?”
看吧,正常人都会这样想的。
沈叶霓:“或许。”
“或许?叔叔看上侄媳妇,那就有点刺激了……”
许从心轻轻“啧”了一声,“霓霓,那你现在是什么想法?”
沈叶霓转身走出画室:“我能有什么想法,以后离他远点就是了。”
许从心追上去:“不是,为什么要离他远点?那可是盛书洲,多少女人费尽心思都近不了身的男人!他要是真的对你有意思,你应该顺水推舟才对!”
沈叶霓没接话,往自己的卧室方向走,准备去洗漱。
“小叔叔难道不比侄子香?”许从心扯住沈叶霓,“还是说,你对盛墨南真的产生感情了?”
沈叶霓摇头:“当然没有。”
可是,她曾跟盛书洲说过,她和盛墨南的感情很好。
在她已经和盛墨南订婚,并且感情很好的情况下,盛书洲却对她有暧昧举动,对她唱《暗里着迷》,还送那么贵重的画给她,是想干什么?
“那不就行了。”许从心语气隐约有点期待,“你说,盛书洲会不会横刀夺爱,跟他侄子抢你?”
横刀夺爱?
沈叶霓眉眼倏地冷下来,她这辈子恐怕最厌恶的就是这个词。
许从心瞧见她的神情,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道歉:“对不起,亲爱的,我不是赞成横刀夺爱的意思,但你的情况和你妈妈当年不一样……”
许从心觉得自己似乎越描越黑,急得语不成句:“对不起,对不起,霓霓,我不是故意惹你不高兴的……”
“你没有惹我不高兴。”
沈叶霓拉许从心到沙发那边坐下,认真道:“但是,心心,你知道吗,我当初回国去找盛家时,其实根本没有抱多少希望,但盛墨南同意了,盛家没有看轻沈家,肯拉沈家一把,我很感激的。”
“所以,即便现在出现了更优的选择,我也不能过河拆桥,背刺盛家,背刺盛墨南。”
如果她真的悔婚,选择盛书洲,会给盛墨南多大的难堪?别人又会怎么看她?怎么看沈家?
许从心点点头:“也是,我只顾着你,只希望你得到更好的,倒没考虑到别的。”
她又有点不解:“霓霓,既然你说要离盛书洲远一点,那你今晚还跟他去吃饭?”
沈叶霓:“当然要去了,得让他知道我的态度,不要在我身上再白费心思。”
说着,她笑起来:“而且,说不定只是我们在这里自作多情,盛书洲其实根本没那个意思呢。”
许从心沉吟:“送一幅画,的确代表不了什么,那你得想想到时怎么跟他说,避免尴尬。”
沈叶霓“嗯”了一声:“我先去洗漱了。”
许从心跟着起身:“那我去烤面包。”
闺蜜两人一起享用了一顿惬意的早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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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