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译是被晃醒的。
睁开眼,习惯性地往右边望去,只看见被叠得方方正正的被子和平整的床板。江译掀开被子,走到盆子边捧了点水洗了个脸。木门随着吱呀一声向里拉开,江译伸头看了一眼,外面空无一人,只听见走廊尽头处机舱发出的轰轰声。
怎么没人叫他?
正疑惑着,恰好头顶传来独属于木板的吱呀声,江译二话没说从舷梯上到一楼甲板上。
一露头,咸湿的味道涌入鼻中,江译不适地皱了下眉,转身看向远方,船正平稳地向前行驶着。
“呦,江译你起来了?”
他站定,看向坐在一张方桌周围的牛峰:“早啊峰哥,白天咱们需要干什么?话说看见易尘了么?”
“易尘?谁?”牛峰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咱们白天不用干什么,我问过了,鱿鱼是趋光生物,晚上咱们把集鱼灯一开直接下钩子开钓就行。”
“哦——上夜班,明白了。易尘就是那个长得白白净净看起来挺吓人那个。”江译边说边用手比划着,完了还点点头。
“啊!”一旁的田宇拿着锅铲出来,又走进厨房:“你那个朋友是吧,在船尾呢,不知道干嘛去了。”说完走出来手里端着个盘子,“你吃早饭吗?来个煎蛋?”
“谢谢。”江译站着两口把煎蛋吞下,海风吹得他也尝不出什么滋味,只知道迈着长腿走向船尾。
走过厨房和船沿之间的狭路,到了后边一看果然有个人正趴在栏杆上,头发被海风揉乱,竟显得他有些柔和。
“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思考人生?”
江译顺过一个靠背马扎自然地坐下,甚至还优雅地翘起了二郎腿,显得他不像是来捞鱼,倒像是来豪华邮轮度假来了。
易尘像是一点不惊讶他的到来,转了个身把胳膊后搭在栏杆上,回:“你这么闲怎么不多睡会?”
看着人一如既往地不好交流,江译放下自己的腿起身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走到易尘身边面朝着海面,船过激起的浪花翻涌而起又扑下后消散,波光闪闪的水波耀的他眯了眯眼。
“多睡会可看不见某人在这里黯然神伤了。”
“神经。”
易尘本就向后仰着脖子等着他的回话,听到他的屁话后,就算是江译这样的,也能看出他尘哥翻了个白眼。
“真的,就这么不喜欢这个游戏吗尘哥?你是不是跟我们不太一样?”
等了一会儿,旁边的人却迟迟没有给他回复,江译有些不知所措,他扶着栏杆向后弓着身子,就这样弓了一会又向前重新站好。
“易尘。”
“昂?”
冷不丁的一喊易尘仰起头,却毫无防备地与不知何时附身而下的江译四目相对,江译额前的发丝随风撩拨在他的眼睑上,这才意识到两个人离得有多近,而这距离还在逐渐缩短。
“哎!江译你在不在啊!过来搭把手!”
牛峰的声音由远逐渐飘近,而后定:“呀!你们都在啊,太好了,第一晚开工我们得提前把网给拿出来。不过你们俩站这么远干什么?打架啦?”
“没有,走吧。”
早已撤到离江译有五六步距离的易尘冷冰冰地回复,领着牛峰径直走向前面的甲板,留下江译一人,海风吹着他脸有些发红,他攥紧栏杆的手却白得毫无血色。
“唉——算了。”
抬起手揉揉自己的脸,罢了又拍了两巴掌,而后跑向甲板,“我来了!”
“都加把劲啊!铺好咱们就能开饭了!”
牛峰在甲板上来回走指挥着:“江译快来,这边还打着结,一会儿不好往下钩子,赶紧弄一弄,麻利点啊。”说着还往厨房里吼了一嗓子:“田宇啊!饭怎么样了?”
“快好了,还差四个菜!”
“呦,还真是差四个菜。”正巧路过厨房的江译钻进去点点头。
“牛峰大哥!江译小兄弟可给我佐证了啊!没虚报啊哈哈哈哈。”
牛峰回吼一嗓子:“江译快出来弄鱼线吧!要不吃不上饭了。”
位于甲板后边的是厨房,跟甲板同一高度,而它的上一层则是船长室,而船长室的上层是驾驶室,里面正有人认真操作着。
“哎,”易尘指指驾驶室,问牛峰,“你在这儿,谁在上面开?”
“那个啊,是刘方明,我把手套给他了,看他怕生又不爱说话,这个活儿适合他。”牛峰说着把手往腰上一叉,“弄好了都快坐......哎!你干嘛呢?!别吐船上!”
只见牛峰朝着一个人杀了过去:“我看你好久了,念在是第一天的份上你不干活我都没说你!”
“不是,牛峰大哥,我今早晨就觉得有些不舒服,没想偷懒的,只是刚才又觉得有点头晕,像是发烧了,想问问有没有药,一个没注意就......”
那个人叫冯空,江译瞥了一眼,脸色确实不好。
“没有!”牛峰不耐烦地说:“哪有药给你,能扛过去就过去,这种突发情况谁能料想得到。来来来,都过来吃饭,吃完饭病就好了。”
冯空抿紧嘴,有点踉跄地走向小饭桌,可还没走两步,衣角就被人拽了一下。
“在这等着。”
易尘“噔噔噔”下了舷梯,没过多久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半个巴掌大的透明袋,里面装着三粒白药片,扔给江译吩咐道:“给那人,让他吃了。”
江译隔着袋子揉搓着药片,放松地笑了下,走到冯空旁边:“给你,他给你拿的,吃了吧,一次一片,吃完就好了。”
“谢...谢谢你们。”
方正的小铁桌周围被挤得满满当当,大家正吃得起劲,牛峰更是情绪激昂地举着一碗酒像是发表获奖感言:“既然你们都认我这个大哥,那就听大哥的,等咱们出去了!吃香的喝辣的!带兄弟们通关!”
田宇也是个真性情的,也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好!够仗义!那我田宇就跟着你吃香的喝辣的!”
“好!”众人都兴高采烈,不知道是喝上头了还是怎么回事,笑声不曾停歇。
但是如此热火朝天的饭局上,那一抹平静还是被江译发现了。
瞅了眼划着拳快要上天的几个人,他看见身边的人不悦地抱起手臂皱着眉盯着他们看,江译慢慢凑到他耳边用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着。
“尘哥,在游戏里呢,忍忍,忍忍就过去了。”
易尘:“......”
“你吃哪个?我帮你夹——哎!别走啊。”
忍无可忍的易尘站起来,众人都错愕地抬头看他,尤其是牛峰满脸不解:“你这就吃饱啦?”
“不饿,你们继续。”
饭局像是僵了一瞬,紧接着在易尘转身那一刻又热了起来,“咱们继续咱们继续,刚说到哪儿来?哦对,说到那个村子啊,我们当时可是差点就交代......”
见人回到甲板下面,江译趁没人注意,悄悄离开饭桌进了厨房,又下了舷梯走到卧室门口,对着紧闭的门轻轻敲了敲。
“没锁。”
听到回应,江译轻推开门:“自己一个人坐床上不孤单啊?”
“你也不饿?”
“我饿啊,”江译边说着边从怀里拿出一个方盒,“可我一个人吃不下去,这不来找你拼个饭。”
把餐盘摆开放在窗户下面的小桌上,江译把干净的筷子递给观察他动作的人。
“拿着。”
见易尘还不伸手,江译笑着倾身硬塞到他手里:“吃吧,这些是吃之前我拜托田宇装好的。”
闻言易尘这才动了筷子。
“不是我说,尘哥你这得适应,在船上,毕竟是多有...”
话还没说完,只听见清脆的筷子声。
江译抬头,果不其然易尘正阴着脸看着他,本能的,江译多塞了两口吃的:“我错了,我不说了,我吃饭,我闭嘴。”
说着又夹了两块肉到易尘面前:“你也多吃。”
见他这般,易尘又拿起筷子吃着,紧接着又像是想到什么,迅速转身回到自己的床,手伸到夹缝里摩挲着。
“找什么呢?需要帮忙吗?”
疑惑着起身,还没等站直,就被对面一只手制止住了。
“不用,没什么,吃饭。”
易尘又重新坐好,江译手持筷子朝他的床看了一眼,除了他坐出的褶皱外,与出门前无异。
外面像是起了风,海鸥还是别的什么鸟在上上下下费劲地飞着,海浪也是一排接着一排,船也跟着上下颠簸着,甲板上的人大概是没吃完,走来走去的脚步声就在俩人头顶上清清楚楚地不间断地响着。
面前的人吃完不收拾也不离开,只是抱臂静静看着他在暴风吸入,以至于江译有些不好意思,具体体现在巴拉米饭的速度都慢了一拍。
“我……”江译紧急咽了一口,“我脸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
易尘还是保持着姿势漠然地开口:“没有。”
“那你老盯着我干什么?”
江译长舒了一口,眼神一转又吃了一口米,哪知眼前的人全然没有给他安稳吃饭的机会。
“你今天为什么想亲我?”易尘不动声色地问出来。
干饭的动作僵住,江译口中的米突然就没了味道,吐也不是咽也咽不下去,他对上易尘审视的眼神,这次他没有把自己的瞳色藏在黑色后面,像是大海,江译觉得有些喘不上气。
“我……”
甲板上面突然传来的重物声像是江译猛烈的心跳声。
江译不知道怎么说,应该说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有那个举动,只是他觉得就应该在雨夜的巷口拥抱他,在海浪翻涌的船上深吻他。
他不清楚。
他自己也不明白。
“尘哥!”
砰砰砰——
思绪被猛烈的敲门声拉回。
“译哥!你们在里面吗?”
走到门口,江译拉开插销,只见一脸着急汪渺,活像是火烧屁股的猴子。
“怎么了慢慢说。”易尘也走到门口问。
“慢不了,他们喝多了打起来了!快上去劝劝,再这么下去就打死了!”
易尘和江译交换了个眼神,二话不说立马冲到舷梯处。
呜呜呜呜,可算是有点感情进展了,老母亲幸福落泪.jp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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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鱿捕之海 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