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回复在这一刻触手可及,沈净虞愤然地睁大双眼,情绪起伏,难掩怒容。她颤抖着,厉声质问:“师兄呢?我要回去!放我回去!”
手腕的力道像是锁链,一圈圈缩小紧紧箍着她,沈净虞使劲掰着手,冷着脸反抗:“我要回去,放开我!”
力气有别,她自然没能成功,堆积的情绪上窜,沈净虞空出的左手触及细长,她一顿,脑子卡成影,下一瞬抽出簪子下意识就挥向崔陟的手。
啪。叮。
簪子应声滚落在地。
崔陟钳着她两只手,眸子里升有几分薄愠,盯得沈净虞有些发凉,她的脸色苍白,扬着下巴僵持,不甘放弃地试图挣手。
两个细腕一只手便能握住,崔陟忍着浮动的怒火,隔着衣服摸到她柔软的腰肢。沈净虞顿时僵硬,随即更大幅度地挣扎,欲抬起的双腿却被预判性地夹住压制。
手掌从腰侧滑动,细带被轻而易举地扯开,素白绸衣骤松,一片白玉肌肤隐隐绰绰。沈净虞脑子里一片空白,手脚都动不了,她红了眼尾,大喊:“别碰我!放开我!!”
崔陟面色冰冷,不发一言抽出软料的细带,而后绕过沈净虞的手腕,快速打好了结。
手指在绳结和她的双手间试了试宽度,崔陟松开她的手,俯身摸了摸她的脸颊,眼眸中藏着莫名的情绪:“阿虞,你向来聪明……我不会放了你,不必再试图求证出不同的答案。”
聪明?她哪里聪明?分明愚蠢至极,让自己到了这步田地。
沈净虞别过脑袋,然而他却掐着她的下巴,强迫她重新面向他,将她牢固控在掌中。
理智早已崩塌一角,被戳穿的强硬、证实的真相化成隐形的尖刺,在她心间刺出惹眼的红点。
她晃动着身体,想要摆脱掌下的掌控:“放开我!崔陟,你放开我!别碰我!”
崔陟额角鼓了鼓,耐心流失,他捏着她的脸颊,让她难以发出使人烦躁的语句,盈满浓浓危险意味的目光从清秀的细眉到忿然的眼睛,顺着鼻梁最后停在红润的嘴唇。
此时,他的双腿分开固定着她,捆绑的双手搭在身前毫无作用,他一再靠近,以至鼻梁若有若无相触,气息喷洒交缠。剧烈挣扎间寝衣彻底散开,雪青的小衣显露无遗,宽大的手掌在细腻的肤上擦过,留下一串颤栗,沈净虞呜声抗拒,眼睛泛潮。
崔陟将衣服拢扯到一块,拇指压在她腰侧:“乖一点,如果还想知道管循的消息,就先和我回去。”他顿了顿,四目相对,又说:“不然吃苦头的也是你,即便是绑我也会把你绑回去,你现在应该知道,我完全做的出。”
她被压着全然没有反抗的余地,不甘,当然不甘。
在他一瞬不瞬的目光压迫和威胁下,沈净虞终是不甘愿地幅度极小地点头。
崔陟松开手,她细嫩的脸颊已经留下两道红痕,眼里打转的泪珠被憋了回去,只有润红的眼角能看出些微的痕迹,楚楚可怜的。
她眼底隐隐的悲伤让他不知为何很不舒坦,用这双眼睛望向他时更让他有些难以对望。
崔陟暗了暗眸,长臂一伸,捞过外衣将她严实裹住,接着不由分说打横抱起出了门。
柳梦秋早已打开外门,门外停着马车,项青低着眼不敢多看。
沈净虞一瞧见他,心中忿意骤生,想起那扇拍了很久终于开了条缝、却又被迅速关紧的医馆大门,便是他持剑抵在大夫身后。
全是帮凶。
她厉色剜去一眼,项青更把头低下。
崔陟几步上去,把人放在铺了软垫的长椅上,他则落坐在一旁。
“走。”
项青立时应:“是。”
沈净虞身体贴着车厢壁,极力想将自己缩到最小,不想和崔陟有任何接触。
然而,无路可退。
手指抠着车窗沿棱,沈净虞犹豫着推开。
她其实不太知道她被带到了哪里,柳梦秋不欲对她多说,她只知道自己已身在京城。
一条小缝吹进凉风,拂在面上让她顿时异常清醒。夜色深深,只能看到几道树影,但她却心如鼓噪。
如果,如果她能离开……
却在此时,仿佛一座逃不脱的大山从背后罩住她,她浑身僵硬。
背脊突然攀覆热源,项间微痒,是他将下巴抵在她颈肩,沈净虞恼羞成怒,又担心被人听到,只能低声斥:“放开我!”
屈起手肘要撞他,又是无济于事,崔陟握着她的手臂轻松化解,紧着凑近她耳边,用不怎么清明的声音道:“我不碰你,别动,让我抱一抱。”
她僵着身体,嘴唇抿成一线,眼里全无情绪,留着一层薄薄的冷。
穿过她披落的青丝,崔陟抬手封上窄窄的缝隙,手掌没有抽回,一搭一搭抚摸她的头发。
“再过几日,可以带你出来看看。”
沈净虞瞪他一眼,扭头不睬。
崔陟自胸膛荡出低低的笑,从侧后看起来气鼓鼓的,他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脸颊,轻轻捏了捏,要移到下巴时被沈净虞逮到机会,狠狠咬住了他的手。
他连眉毛都没皱一下,甚至有空隙凑上去另一只手排队。
嘴里尝到呛人的血腥味,沈净虞松开牙关,他的手上一排牙印,往外冒着血珠。
“还有一只手。”
她的愤怒俨然成了儿戏。沈净虞撇开眼,板着脸,心里憋屈愤懑。
崔陟收回手,缓缓起身,抬手要帮她理一理被他弄乱的头发,自然被沈净虞回瞪着躲开。
他不强求,回身坐好,只是不容拒绝地拉过她绑在一起的双手,用余下的细带擦拭手上的血痕。
沈净虞低下眼,不作声地迅速挪开,只恨不得当时再用些力气,让他再用不了那只手。
约摸一刻钟,马车停在毓院。
崔陟望眼窗外,开口道:“往前在霁雪院下。”
马车又行一会儿,最终停稳当下来。
崔陟打横将人抱进屋,甫一落地,沈净虞就道:“师兄——”
“夜已深,什么事改日再说。”他不咸不淡瞥她一眼,语气极为单调,手却伸过来,沈净虞下意识躲开,警觉地看他。
崔陟顿,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她:“不想解开就这么绑着睡吧。”
沈净虞不说话,抬了抬手,珍珠白的细带尾端沾了干透的暗红血迹。
“只一句话罢了,我仅想知道师兄——”
他抬起眼皮,语焉不详地威胁:“再多说一句,你今晚就别在这间屋子了。”
*
翌日晨起。
沈净虞辗转难眠,昏昏沉沉,眼前一幕幕浮现那日画面。她中了毒,四肢百骸,从骨头缝里钻出疼痛。
管循背着她求医,医馆终于开了门缝,喜悦还不曾挂在脸上,冰冷的银光闪烁,大夫惨白着脸,阖紧了门扉。
她坐在床上顾自愣愣发神,眉心颦蹙,堆起忧悲的杂绪。不知何时,忽见一侍女打帘入内,福身问安:“沈娘子万福,奴婢鸣心,伺候您更衣。”
沈净虞目光轻移,没有说话,看她支起盆架,放好了巾帕,转而要来搀她。
她伸手拦了拦,鸣心识眼色地退到一侧候着,在沈净虞换衣时打开衣橱。里面整齐地塞满了,她取下莲青立领对襟长裙:“沈娘子这身可好?”
沈净虞视线轻轻扫过,心不在焉地颔首。
“奴婢旁听到的,主君吩咐杨管事着手把沈娘子的秋裳冬衣也给早早购置齐备。”她的语气有着不加掩饰的喜悦,仿若自己对这些上心的待遇与有荣焉。
沈净虞沉默不言,脸色更冷了几分。
鸣心却未来得及看见,正巧柳梦娘叩门进来。
早膳用罢,性子活泼的鸣心开始兴致勃勃地向正往院中闲走的沈净虞讲些府中事。
“您现在住的霁雪院与将军的毓院相邻,将军特地命人重修了通廊,您瞧,您可以由这个小门直接去往毓院。”
沈净虞在朱漆小门前停下脚,没有上锁,一推就开,豁然开朗一条半亭回廊,不知多长,竟一下子望不到尽头。
“主君半月前专门命人为娘子修建的。”
她可真高兴。沈净虞纳罕。
这些在她眼里是什么?
又是修院修廊,又是锦衣珠宝,用情至深还是宠爱有加?
她哪里知道可怕。半月前,竟然早在半月前,崔陟就在计划给她打造牢笼?
沈净虞不寒而栗,那她到底是有多愚蠢,崔陟又是何等深的城府、何等可怕的伪装。
她转身快速走了两步,甚至有几丝落荒而逃。
“娘子不去走一走么?听说这假山上还有个小亭子,可以看到大半个将军府。”鸣心指了指不远处的假山,假石林立间,能看到亭子飞出的檐角。
沈净虞心中冷笑,哂讽出声。她一分一毫也不想多留,更没有任何兴致探究他是如何预谋,为她打造这座院子。
周身充斥极度抗拒的冷然,面容难看,鸣心瞧在眼中立时噤声,到这会儿终于察觉到不一般的异样。
她年龄略小,不过十二三岁,但做事麻溜,一众侍女里算是省心能干的,是以杨管事挑了她来伺候即将入住霁雪院的贵人。
将军府来了个美娘子,鸣心自然认为是未来的奶奶,再不济也是得尽宠爱的爱妾。她自杂洒小婢一跃到了主子身边的侍婢,想多表现几分,况且她说的都是真话,府中上上下下都知道霁雪院受宠。
她从未伺候过奶奶夫人,将军府也没有过女主人。鸣心心里打起鼓,心道怕是惹了娘子不高兴,自个儿表现过了头!
脚下跟着沈净虞回屋,思索间抬头,看到柳梦秋在门槛前站着,不知在想些什么,望见她便道:“娘子,一会儿该用药了。鸣心,去厨房看看药煎好了没有。”
鸣心连声应下。
一刻钟后,沈净虞看着陌生寡言的丫鬟为她盛药,转向看了看柳梦秋,最终一句未言。
黑乎乎的补药,沈净虞皱了皱鼻子,一口气喝完苦味弥漫在舌面,备好的蜜饯和漱口水摆在原处。沈净虞头一次尝到余尽萦回的苦,仿佛从口舌直冲到头脑之中。
柳梦秋想起起初被派来时崔陟的叮嘱,沈娘子怕苦,用药前备好蜜饯和水,蜜饯需得裹满糖霜。
若层雪覆盖的蜜饯这会儿正静静躺在白釉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