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在他对面使劲打手势的楚蕴,秦晞深吸了一口气,才开口说话:“喂。”
被酒液浸染过的喉咙发出的是性感的沙哑嗓音,与事后的声线一般无二,再加上秦晞夜不归宿的事实,陈燚不受控制地咬紧了口腔里的软肉。
直到尝到铁锈气的血腥味,他沉声说:“你怎么还没回家?”语气里的颤抖隐藏得并不好,且夹带着委屈……和毁天灭地的厌世感。
被酒精侵蚀的秦晞正迟钝地要接话,被楚蕴打断了。
“秦~晞~挂了~”楚蕴将手抵在脖子上,掐着嗓子说话,惹得秦晞眉头皱得死紧。秦晞想阻止楚蕴继续放大招,以便听清陈燚的话,结果陈燚“啪”地一声摁灭了手机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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璟庭。
卧室的角落里,是碎成渣渣的手机……此外,同样是没有落脚的地方,散乱堆在地上的枕被、被掀翻的矮几、被砸烂的乐谱……陈燚崩溃地把家砸了。
越过遍地狼藉,满目疮痍的清瘦男人倚坐在落地窗前,那身耀眼的少年气不知是被迫沉寂,还是彻底被取代。景城的夜色已趋于宁静,仅有三三两两的车辆穿梭而过,城市孤独,陈燚的心更是孤苦。望着广阔的天地,他有想一跃而下的冲动。
他好似又回到了过去……没有天赋、没有温情、没有秦晞……如果秦晞不要他了,陈燚要不要活着?内心深处他早有了肯定的答案。
剧组导演委婉催促过陈燚几次,问他最近是不是工作繁忙?因为离他之前答应的出歌日期又过去了好几天,可整日整夜被痛苦缠绕的陈燚不出意外地再次失去了创作能力。没有了秦晞,他可以不再是他自己。
陈燚脑中天马行空,他在回忆和秦晞的那些美好曾经,那些已经逝去的追不回来的过往。
此刻,被陈燚坚定认为沉溺于温柔乡的秦晞在火速赶回璟庭的路上。他今晚虽然喝了不少酒,但他从没打算过在楚蕴家里留宿,尽管主人不介意。
拿了超额加班费的齐砚尽职尽责地守在车里,时刻准备送秦晞回家。
宾利车上,秦晞扶着额角靠在椅背上,他是有点快醉了,所以初接到电话的时候,反应迟钝了些。可没人比他更了解陈燚,陈燚撇个嘴,他都能猜到小炸药包等下要说什么。
陈燚太不同寻常了……是他魔怔了,全然听了楚蕴的话,半点没在乎过陈燚的想法。
又或者说,陈燚太寻常了……寻常到让他莫名恐慌。
“齐砚,开快点。”再次回拨过去的提示音显示“对方已关机”,更是加剧了秦晞的害怕,他烦躁地扯开了衣领,在侧脸上狠狠捶打了一下,是他太混蛋了。
陈燚不开窍,他可以选择等待、选择引导,而万万不该是这样,他已经能想象到陈燚要和他发多大脾气了,秦晞嗤笑一声。
同时,仍在沙发上边干酒边翻朋友圈的楚蕴笑得风情四溢,“司澈啊司澈~你说你的朋友圈是不是仅我可见?”
楚蕴想起刚刚听不进她一点撺掇,一心只想回家找心上人的秦晞,她更想她的小狗了。夏天是热恋的季节,她要抓点紧了,看看这腹肌、这公狗腰,她可想死了。
溶溶的夜色像怪物的深渊巨口,能将站在悬崖边缘的迷路人轻易吞噬。陈燚看得发了呆,时间的流逝对他来说约等于没有。
他边抠手,边喃喃自语:“秦晞要到天亮了才会回家吗?”
陈燚摸黑磕磕绊绊地走到堪称废墟的卧室里,他捡起只剩下尸体的手机,一个没忍住,又哭了,但好歹这次哭出了声。
黑不溜秋的客厅里,有个哭得眼泪和鼻涕一起流的蓝毛?穿了过去,陈燚早在结束剧组工作的时候就将头发又染了回来,虽然当下那团蓝毛被压得软塌塌的,因为主人先前抱头痛哭过。
近期泪失禁的某人在厨房猛灌了一大杯水,又抽抽搭搭地回了……秦晞的卧室。照样没开灯,陈燚佝偻着背,往床上一扑,他没什么顾忌了,不在乎会不会把秦晞的床搞得一塌糊涂,反正都被发现了,就破罐子破摔吧。
陈燚将脑袋深埋在软绵绵的枕头里,鼻翼呼吸的尽是秦晞身上的气息,陈燚像个阴暗爬行的怪物一般觊觎着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他不仅恶心,而且忘恩负义。
可是那么好的秦晞,对他那么重要的秦晞,他怎么可能不喜欢?
陈燚越纠结迷茫,那些衰退的记忆和藏匿在心底不见光的情感也越清晰。或许在少年时,秦晞拉住他手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他会喜欢秦晞。
他是不在爱里诞生的婴儿,他是长在污泥里的小孩,他是被乌云笼罩的阴沉少年,在没有遇见秦晞之前,他几乎不曾收到过善意。
陈燚降临人世的那一天,是他生父的祭日,所以他那懦弱又自私的母亲恨毒了他,打小他就有数不完的活要做,瘦弱可怜的小人因长时间营养不良,经常会得大大小小的病,纯靠自己熬过去。
有时,小陈燚躺在床上睁眼望天花板,天真又残忍的眸子里含着数不尽的困惑,他觉得孤零零地死去也好,说不定地下的爸爸并不像妈妈那样讨厌他。
后来,陈燚的母亲带着他改嫁,对方是个看起来良善老实的农民工,初见时,他给陈燚带了一大桶棒棒糖。陈燚开心极了,那是他第一次收到礼物,他以为这个叔叔会是第一个喜欢他的大人。
然而并没有……陈燚的继父只当了一年的好丈夫、好父亲,随后他染上了赌瘾,两天一小赌,三天一大赌,好不容易建设起来的小家被他挥霍一空,因生活安稳开始对陈燚有了好脸色的母亲又故态重萌,但年仅七岁少年老成的陈燚已经不在乎这些了。
幼时的陈燚无数次期盼母亲温暖的怀抱,却只换来了冰冷的斥责与辱骂,他是丧门星,是应该早早死掉的瘟神。没人知道,他虽渴望亲情与温暖,但他的心早就没有能力接受别人的爱了。
陈燚沉默地上学,逆来顺受地接受继父的家暴,坚韧又随性地长大,他想:等有能力离开这里就好了。
可天不遂人愿,身体和心灵上的双重打压渐渐地浇灭了陈燚的勇气,连带着他仅剩的那点学习热情也消散了。在景城一中,高一下学期的时候,他想退学了,他想带着可怜又可恨的母亲离开这个糟心的烂家,却被那个胆小的女人批头盖脸地怒骂了一顿。
她习惯了待在那个男人身边,她逃不开,哪怕每天都要承受折磨,但她也不愿放过她的孩子,她自私又虚伪地哄诱着陈燚与她一起下地狱。
最终,陈燚还是没能离开,他尚未成年无力自保,且身份证件被他的母亲藏得严严实实,他只能继续在一中混日子,直到遇见了他的救赎。
秦晞是天上的骄阳,驱散了他头顶的阴霾与污秽。
秦晞是他唯一认定的亲人,是他骨子里最深刻的执念。
如果没有秦晞,不会有今天的陈燚。
他们一起上学备考,度过了青葱的少年时光……
他们同居交心,在出租房内依偎取暖、畅想未来……
他们并肩追梦,走过了好远的路,尽管秦晞半路消失了一段时间……
时光如酒,越酿越醇厚。在他未曾意料到的每一个契机,他对秦晞的情感全部悄无声息地发生了转变,那不是亲情、也不是友情,而是喜欢。此刻,陈燚点滴积攒起来的心动开始爆发了。
他晕晕乎乎地陷入了回忆,错过了玄关处传来的响动。
白炽灯亮起,秦晞震惊地扫视着像被小偷洗劫过的家,他慌里慌张地闯入了陈燚房门大敞的卧室,这里面更是惨不忍睹,他到处找过一遍,却没看到陈燚的影子。
就在他感觉心尖塌了一块的瞬间,秦晞突然想到了有一天舒姨说漏嘴的话,她告诉秦晞:“你不在的那三年,陈燚早把你的卧室给占了。”
他隐有所觉,轻轻推开了隔壁的卧室门,床上拱起的一团影子,是他要找的人。
陈燚好不容易有了点睡意,奈何睡眠质量太差,在门把手拧动的那一刻,他就睁开了布满红血丝的眼睛。
秦晞没顺手拨下门边的灯光按钮,而是借着走廊上的光亮,踱步走到了床边。
陈燚撑着手臂坐了起来,一脸摆烂的无赖样,他是无所谓了,秦晞咒骂他也好,厌烦他也罢,爱咋咋。
秦晞默不作声地坐在了床沿边,他在斟酌着……要怎样……表白示爱。在路上想过的徐徐图之、文火慢炖的计划被他毙掉了,此情此景下,潜意识告诉他:陈燚喜欢他,和他一样。
他迫不及待地要说出心意,“陈燚,我……”
“闭嘴!”秦晞凌乱的领口,下颚上的红痕,刺激得陈燚眼眶充血,本就因睡眠不足摇摇欲坠的理智顷刻崩塌。他那么喜欢秦晞,他和秦晞认识得那么早,凭什么要让楚蕴抢走他的宝贝!他所拥有的唯一的宝贝!
陈燚一把拽过秦晞的衣领,不管不顾地吻了上去。
世界在塌陷,我们在强制爱[狗头]
榜单字数更新完了,再苟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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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20.强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