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风吹得门板轻轻颤动,吱呀作响。夜深,山村里寂静如水。
林晚晚抱着膝,将整个人缩成一团躲在炕的最角落。眼睛一直盯着那扇虚掩着的门,连烛台里火焰燃烧偶尔的噼啪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她始终无法相信生活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从江家被诬陷逐出,到蓉城被人算计,又辗转被拐卖,如今到了这根本不知是哪里的偏僻山村,被卖给了一个说话结巴的男人。
她知道她不能哭,更不能睡,她始终盯着那个叫‘楚大伟’的男人的一举一动。
可直到现在——深夜过半,从虚掩的门缝看出去,楚大伟就躺在暖炉旁的椅子上,整个人一动不动,像睡死了一样。
林晚晚下了炕,壮着胆子一步步的靠近,男人的确是睡着了,还打着呼噜,睡得很安稳,像个累极了的孩子。
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林晚晚看向了屋外,寒风肆虐,山谷里的风仿佛格外大些。她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又重新缩回炕上,四肢酸软,这几日颠簸带来的疲惫慢慢席卷全身,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夜,终于过去。
第二天一早,林晚晚醒来,发现天早已大亮,这一夜竟睡得格外香甜。
起身下炕来到客厅,发现桌上摆着一碗稀饭和两个红薯,还有一张纸条。林晚晚早就饿慌了,也不管那么多,端起碗就开始狼吞虎咽,一边看向纸条,字迹竟出乎意料的好看,‘你好生看家,我出去了,锅里给你预留了午饭,我下午回来。’
林晚晚来到灶台前,将锅盖揭开,柴火鸡那诱人的味道瞬间弥漫,引得她食指大动,不管三七二十一又开动了起来。
“嗝”一声饱嗝,林晚晚不顾形象地半躺在椅子上,好久没吃过这么美味的饭菜了,一整锅的鸡肉居然被她风卷残云般地吃了近一半,这要是被以往认识她的人看到了恐怕要吓掉大牙,这还是那个只知道埋头搞研究不食人间烟火的林晚晚吗?
她仔细打量着房屋:柴垛整整齐齐地码在灶台旁,被洗净的衣物晾晒在屋外的挂绳上,正随风飞扬,炉灶边放着个热水壶,缓缓地冒着热气。
比她想象中的画面好了许多,不过,她不能留在这儿。
林晚晚从房间里找了个军用水壶,往里面灌满了水,然后悄悄打开房门,往她记忆中的来时路走去,她要逃离这里。
一路上尽量避开村里的人,她知道在这种地方她谁都不能相信,顺着蜿蜒的土路,埋头直走。
直到阳光西斜,她发觉自己一直在原地打转,水壶里的水早已喝完,双腿发软,衣襟也全部汗湿。她试图回忆起来时的方向,却感觉不管怎么走,周围景象都差不多,整个人濒临崩溃。
她跌坐在一块石头上,脑海中开始回顾自穿越以来的种种,摸了摸脖子上残留的项链,“妈妈,我该怎么办。”远处似乎传来了什么声音,眼睛渐渐步入黑暗。
再次醒来,她发现自己躺在炕上。
“你醒啦,新…媳妇。”眼前一个胖胖的人影。
“谁是你媳妇!”虽然还有点虚弱,但林晚晚还是忍不住反驳道。
“你就是…我媳妇啊,你不能乱跑…的,”楚大伟憨厚地说道,“这里的山上有熊瞎子,还好…我…我找到了你,下次你可千万别…别再跑了。”
这里还有熊瞎子?难道我昏迷前听到的声音就是?林晚晚一想到这心里一阵后怕。“都说了我不是你媳妇,你到底是谁啊,这里是哪儿?”
“我是楚大伟啊,这里是…是凤凰村,妈妈说,你就是…是她给我买的媳妇啊。”
“凤凰村?名字倒起得不错,结果搞买卖人口的勾当,哼。”林晚晚气鼓鼓地威胁道:“我再跟你说一次,我不是你媳妇,不准叫我媳妇,我叫林晚晚,我是被他们拐来的,你妈妈呢?在哪儿?我跟你们讲,赶紧送我回去,否则我就报警了!”
“我妈妈…我妈妈不在了,她生了病…然后她说医不好,就…就把所有的钱…都用来给我买…买新媳妇…说怕她走后…我没…没人陪。”楚大伟声音有些哽咽。
林晚晚感觉自己被噎住了,一大段准备好的说辞戛然而止。看着眼前有些伤感的胖胖男人,心里竟然莫名有些心疼。
“哦,但你们也不能买卖人口啊,”转念一想如果不是这个叫楚大伟的男人将自己买下,现在自己恐怕还在斗鸡眼他们一伙人手上,那才凶多吉少呢,想到这儿,声音不自觉柔和了许多。
“这样吧,我可以陪你,我们可以做好朋友啊!”
“好朋友?好啊…那我们就做好朋友,你会留下来陪我吗?”楚大伟的眼睛瞬间绽放出某种光芒。
“嗯,我可以留下来陪你,但是你不准再叫我媳妇了,听到没?”
“好的,那我们一言为定,拉…拉钩。”楚大伟说着,伸出了胖胖的小拇指。
林晚晚也随即把自己的小拇指伸出来,“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好了,这下我们是好朋友了,我叫林晚晚,你以后叫我晚晚好了。不用担心我跑了吧,对了,我得先给我朋友打个电话,他们那么长时间没我消息会着急的。
“晚晚,真好听。我叫楚大伟,你…你可以叫我大伟。打电话?只有镇上才有电话,但…但那很远,”楚大伟摸摸后脑勺,有些为难地说,突然他灵机一动,“对了,再过段时间棉花就要采收了,我们…我们可以坐村长大叔的拖…拖拉机去镇上。”
“好吧,对了大伟还有吃的吗?我饿了。”林晚晚摸着肚子说道,昨天她走了那么远的路,之前吃的鸡肉早消耗光了。
“有的有的,我这就去给你弄…弄吃的。”楚大伟转身蹦蹦跳跳地往外跑去,“我有朋友咯,晚晚就是我的好…好朋友。”
林晚晚抚着额头,“我怎么就这么轻易地答应留下来?!”不过当她抬头看到楚大伟雀跃的身影,心里隐隐感觉这也许是个很不错的决定,嘴角竟不自觉地泛起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