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里的一颗糖 第6章 苗族女孩

13岁结婚，14岁生子，听起来天方夜谭的故事，却是很多苗族女孩的一生。

你听说过童婚吗？

那些手机上大肆宣扬的尼泊尔人童婚图片冲击着你的眼睛和精神时，你有没有想过，在古老落后的偏远农村山区，有那么一群姑娘，她们不曾接受教育，没有能力掌握自己的人生，在自己还是孩子时就已经成为孩子的母亲，她们，便是中国的童婚，可她们，却连自己是童婚都不知道。

偏远又落后的农村是艰难的，男人难，女人更难。

这是一个落后的时代，女人被剥削的更狠，更厉害。

我时常在想，我为什么不写她们所承受的苦难呢？她们的苦难，从来没有被人看到，她们成为了历史长河里的一粒沙，被时间打磨后消失不见，她们在沉重的历史长河中只剩下无尽的哀怨和痛苦被河水裹挟、掩盖走远，了无生息，无影无踪。

可是她们何其无辜，人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被命运掌握的反噬，终将刻骨铭心。

我为什么不为苗族女性写一本属于她们自己点史书呢？

苗族这个久远的可以追溯到逐鹿之战，黄帝蚩尤的年代，这个古老而又神秘的苗疆，这个传说中是女娲后人的民族，更应该正视自己的优点与缺点，落后与先进，认识到自己的迂腐与不足，每个女孩子都应该把这样的认知提上日程，每个苗族女孩都应该了解关于自己民族的历史，读这样一本关于苗族女性的书，从自己开始觉醒，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过好自己的人生，不要把下一代的命运裹挟在我们的无能为力里，不要让下一代重倒我们的覆辙。

在我这些年的工作里，我曾做过公卫的工作，在老年人体检和鼓励老年妇女到医院进行两癌筛查时，我发现苗族男性的受教育程度普遍高，他们知道自己的名字，说的出自己名字里面的词组，会书写自己的名字。

而苗族女性，受教育的程度普遍太低，她们有的甚至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只是有个单纯的数字一，二，三，只因为上户口时，没名字乱起的，哪怕知道自己的名字是哪个，也不会写，她们说医生，我没读过书，需要签字的地方你帮我签吧。

甚至，我告诉她们，医院有免费的乳腺癌，宫颈癌的筛查，也会因为老公一句，活计那么多，你去整啊些整哪样？从而来不到医院做免费的检查。

哀民生之多艰，哀民生之多艰！

我们这个民族的希望是更多的女性接受教育，提高思想，这才是我们这个民族能够崛起的关键所在。

我们这个民族因为受教育的程度太低，时代给予女性的压迫从未能从根本解决，而国家提倡为农村大龄青年暖被窝工程更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我们经常嘲笑印度的奇葩新闻，可这为农村大龄青年暖被窝工程和印度的奇葩新闻有过之而无不及。

到不如想想，为什么，我们的农村还有那么多大龄青年？

他们是备受期望的一代，农村人重男轻女的思想根深蒂固，当生出儿子的时候是把他当做一个家庭的希望来培养，而女儿是嫁出去的，泼出去的水，所以她们从小承受的家庭劳动和冷眼是比男人要多的多。

这一直到持续到她们成年，苗族男人被父母用着举家之力成家，而成家后男人不过是由一个老娘照顾变成了新娘照顾。

女人在娘家不被重视，承受更多的家庭劳动和冷眼，结婚了以后是习以为然的劳作，而男人，从小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结婚了除了多了个老婆照顾他吃喝拉撒质量肉眼可见提高，其它的他的生活真的是毫无变化。

我们这个民族把我们的女孩子规训的很好，你必须很勤快才能在婆家生活，如果你嫁的这个男人没有本事还酗酒家暴，走狗逗鸟的话，女人不仅是要承受繁重的劳作，还要忍受丈夫无休无止的辱骂以及酗酒后的家暴。

我曾经在农村，看到我的邻居被她老公打的很惨，可以用面目全非来形容，大家都是独善其身，我看到了要为她报警，我对我老公说，他打人违法就应该报警让他进去，但我老公说的是，你别多管闲事了，他知道是你报的警，来报复你怎么办？

最后还是村委会出面调解女人住进了医院，但是男人没有任何惩罚，他依然是每天酗酒，睡觉然后清醒后继续酗酒，等他的老婆回来就继续酗酒，打老婆，睡觉，睡醒继续酗酒。

如此循环往复，我一直觉得我们这个民族对女孩子太过苛刻，可是当我真正的接触她们，我又发现了另一种悲哀。

今日门诊，我打预防针，一个年轻的苗族妇女带着孩子来打针，我对她说了今天要打的疫苗，然后让她签字。

她说她不会签字。

我说很简单，写你的名字就好。

她说她也不会写自己的名字。

我说，我可以教你写，我写在纸上，你照着写就行。

她想都不想就拒绝了，一直和我重复我不会写，我不会写，我不会写。

我说我教你，我写下来你照着写就行了，你还年轻，以后你小孩子需要你签字的地方还很多，你学会了就不用求别人了。

她说需要签字的话她会喊她老公，她不会写。

我写好她名字正准备教她的手停住了，我已经明白了我教不了她，她不需要。

我们这个民族的悲哀从来不是怪一个男人怪一个女人就能解决的。

我们这个民族，从根本上就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不足，不愿意学习，不愿意提高自己，连自己的思想都没有，遇到问题遇到生活的艰难困难只会怨天尤人，怪自己命不好，怪自己爹妈不行。

从来没想过从自身开始改变，这是一种怎么样的悲哀啊！这是多么可悲和无奈啊！

在有能力有人愿意施以援手时候不愿意抓住学习的机会，不愿意做出改变，甚至一直否定自己，把自己当做别人的附属，从未想过改变。

有一刻麻木和无力充斥我的心头，我想说鲁迅先生说的话:“学医救不了中国人，我弃医从文，想用文字改变他们的精神”。

如今我把这些写下来，我希望更多的苗族同胞能够看到，我希望我的绵薄之力能唤醒一部分的人，这一部分人觉醒后能带领我们这个民族更上一层楼，当世人提起我们的时候，不再是鄙夷和不屑、歧视，而是开口赞叹。

愿那一天早点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