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医道 第30章 渡河

“三皇子！前面就是芜城了！”

小桂子一边吼一边将水壶递给马车边负手而立，眺望河对岸的萧珩。

萧珩眼眸倒影中，泯河水滚滚奔流，气势磅礴，水声如鼓。卷起的水花拍打在岸上，溅湿了岸边人的裙裾。

赵明薇连忙向后退，却还是被水花溅到了裙裾。

唉，她在心中叹了口气，果然得意就会忘形。但她还是舍不得离开岸边，这里的景色委实瞩目，激荡的水流以不可抵挡之势奔涌向前，霸道地占据了岸边人的所有心神。

泯河走势横贯东西，却因地势改变，在芜城与其东侧的耘城中间折了一道变为南北走向，向北汇入大海，河流转折处由于地形的高低落差，河水流速愈发迅猛，自北向南望，只见水花如万马奔腾，撞击着岸边岩石，发出撼动人心的轰鸣声。岸边人彼此间若想要听清对方讲话，须得靠得极近对吼才行。

赵明薇一下马车便被这动人心魄的景象吸引了，气势恢宏的泯河咆哮向前，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拍入湍流，她从未见过此等壮丽风景。

“周小姐！小心水打湿衣裳，着凉风寒！”燕向明在一旁朝赵明薇喊着，但他们离河流太近，水声轰隆中赵明薇只能看见燕向明在她眼前嘴巴一张一合，听不清他到底在讲些什么。

燕向明喊了半天，见赵明薇还是一副懵懂的样子，放弃了交流，直接拉着赵明薇往远离河岸的地方跑。

跑到水声不再震耳欲聋的地方，燕向明才放开赵明薇。他将被水花打湿的额发拂至脑后，眉眼间多了分凌厉，一脸不赞同地看着赵明薇，“周小姐，虽是夏日，但若是衣裙都湿了也极易感染风寒，你若是喜欢看，便如三皇子一般站远些。”

因为方才喊过的缘故，他的声音有些哑，此刻蹙着眉语气严肃地讲话，颇有些训斥的意味。

不明所以被他拉走的赵明薇第一次被他以这种态度对待，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先她一步回答，“知道了。”

像极了向夫子认错的学童。

赵明薇反应过来正要找补，抬眼却看到燕向明满脸担忧，嘴巴嗫嚅了两下，没说话。

她沉默下来，两人面面相觑，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古怪。

两人离得极近，燕向明垂眸便能看到赵明薇额前湿润的软发一缕缕蜿蜒在她白皙的额上，颊边也沾着些发丝，想到这是她自己贪玩沾湿的，燕向明心下觉得好笑，下意识抬起右手想要帮她撩开脸上的发丝。

萧珩转身正要回马车，余光撇到旁边站得颇近的男女二人，眉尾一挑，喊道，

“周姑娘可要去马车里换身衣裳。”

赵明薇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只有下摆湿了些，这样的天气里应该很快就干了，摇头拒绝。

“哦，那我们便启程吧，早些去渡口登船了。”萧珩说完挑帘进了马车，掀起车帘向外看，赵明薇正一边向马车走来，一边抬袖将面上的水珠湿发拂开。

她身后，燕向明看着右手，怅然若失地抬起头，视线却恰好与车中人对上，男人见他看过来，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放下了车帘。

他蹙眉，多年杀手锻炼出的警觉令他隐约不安。

~~~~~~

渡口处的河水平静许多，一根竹蒿斜插入水，惊起水面上的蜻蜓，小巧渡船划开一道道波纹，向对岸缓缓驶去。

一个皮肤黝黑，身材魁梧的船夫立在船头，身影在水面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倒影随船桨的滑动微微摇曳。平静的水面下，似乎还有些鱼影一闪而过。

“几位客官为何要渡河去芜城啊，自从那疫病起了后，我这渡船已许久没来过客人了。”船夫声音洪亮，还带着些终于来了生意的喜色。

萧珩依旧是那副笑，回答道：“去寻人。”

船夫许是太久没和客人讲话了，见萧珩接茬，又杂七杂八地与他聊了许多，赵明薇看到一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萧珩碰到话唠的船夫后，一副招架不住的样子，忍不住憋笑，但一转头看到自己身前蹲着的人，又笑不出来了，她此时笑话萧珩就是五十步笑百步。

她正被阿蓉拉着擦拭湿掉的裙摆，虽然她已经几次三番推拒过，说着很快便会干掉的话，但阿蓉态度却十分强硬。

“周小姐，泯河美则美矣，但你以后还是要多为自己的身体考虑。”阿蓉本就不苟言笑，此时绷直嘴角数落赵明薇，比生气了还吓人。

燕向明则在一旁点头赞同。

赵明薇有些郁闷，今日是怎么了，一个个都来教训她。她低头看着半跪在地上，认真为她擦拭裙摆的阿蓉，抿了抿唇。

自从墨城的事情结束后，阿蓉好像对她分外关心，她明白，这是因为她曾救治过她娘亲的缘故。想到闻晚，赵明薇原本因为泯河美景而放松的心又添上几分阴霾。

闻晚走得那般决绝，不知道阿蓉她有没有放下。

船头处突然喧闹起来。

长生原本正跪在船边，将手伸出船舷探入水中，闭眼细细感受着缓缓流过的水波。

船夫正唾沫横飞，大谈自己曾在水匪手中救下杨将军亲眷的经历，讲得有些累了，扭过头准备歇会儿，看到长生的举动，厉声呵止道：

“喂！小子，不想被水蛇咬就快些将手收回来。”

船夫声量本就大，此时更是如惊雷般在长生耳边炸开，他被吓了一跳，正欲收回手，变故突生。

水中似有人影掠过，速度极快地将长生拖入水中。

“啊！”众人只来得及听到长生的尖叫，看过去时他已经掉入水中，方才还在与长生对话的船夫最先反应过来。

“有人落水了！”

赵明薇身边一人影从船上跃入水中，入水时带起的水花溅到了她身上，她连忙扑到船舷望着二人落水处。

方才跳下去的是向明，他会水么？

“不好，船下好像有东西！”他们此刻正在河中心，船夫撑着竹蒿努力将船维持在二人落水处，可船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大力撞击船身，渡船摇摆幅度越来越大，河水涌入，船眼看就要翻了。

“船家！往岸上划！”萧珩紧抓着船舷，面色十分凝重。

“等等！向明他们还在河里。”赵明薇正在焦急地寻着河里二人的动静，听到萧珩的话大惊失色。

“再等下去所有人都要掉下去！”

赵明薇紧抓着船舷的手指发白，她知道萧珩说得对，可是这里离岸边还那么远，若是他们划走了，向明和长生他们从水中上来，该如何回到岸边！

危急时刻，船夫似被远处破空而来的什么东西击中，一头栽进了水中，水面瞬间染上血红。

“有水匪！保护三皇子！”萧珩身边几名护卫瞬间将萧珩团团围在中间。

岸边不停飞来箭羽，更糟糕的是，船夫落水后，无人维持平衡，船身瞬间向赵明薇一侧倾斜，船上人东倒西歪，带起阵阵尖叫。

原本平静的河流此刻也如沸水般翻滚着，船上人稍有不慎便会被卷入其中。

赵明薇攀在船沿，被身后扑滑过来的人撞到五脏六腑都好像要移位一般。她死死抓着船舷不敢松手，生怕一松手便会落入河中。

“啪！”一只沾着水草的手突然出现在她眼前，船身猛地下陷，一人从她身侧矫健迅速地攀上船。

对方皮肤黝黑发亮，嘴中叼着短刃，笑容残忍。

是水匪！

赵明薇被变故激起一背鸡皮疙瘩，连忙闪躲，可船身疯狂摇晃，她的行动根本不受自己控制。

眨眼间，又攀上几个水匪，他们与萧珩带来的护卫缠斗在一起，可护卫并不擅长水上进攻，很快便要败下阵来。

最先攀上船的水匪狞笑着抓住了赵明薇，她拼命挣扎，尖叫声堵在喉咙里，眼看水匪雪亮的刀刃就要落下。

突然！

水中飞出一物，似携着万钧之力正中水匪左眼，竟是一根树枝。

“啊！！”水匪痛苦地捂眼倒地，赵明薇连忙趁机爬到船头远离水匪的地方，捡起一把掉落在地的匕首在身前防御。

船板上传来“咚、咚”两声重物落地的声音，随后，一人从水中一跃而上。

是燕向明！他竟将长生和船夫都救了上来。

赵明薇看到他，瞬间安下心来。她这才惊觉，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已经对燕向明产生了极深的信任，仿佛任何时候只要有他在，便不会再有危险。

果然，燕向明加入后，船上战局瞬间逆转，可那群水匪一个个都像亡命之徒，对财物并不感兴趣，只一味攻击船上众人，竟也缠斗多时。

见燕向明难缠，水匪们互相交换了眼神，瞬间集中火力向萧珩杀去。

……

泯河东岸，一队士兵正向渡口靠近。

“杨校尉，河上好像有水匪！”

被叫做杨校尉的女人闻言，眼神锐利地望向河中间的小点。

船上仍在焦灼，岸边突然传来尖哨音，仍有行动力的水匪们听到这声音，纷纷就近跳下河，如游鱼般瞬间消失在水面下，岸边原本不停飞来的箭羽也停了下来。

危机，好像解除了。

河面渐渐恢复了平静，众人心有余悸。好在燕向明神兵天降，船上并未出现严重伤亡，只有中了箭的船夫仍昏迷不醒。

“燕护卫好身手。”

萧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向衣冠楚楚的他此刻也狼狈不堪。

燕向明没有回头，而是快步跑到赵明薇身旁查看她的伤势。

赵明薇笑着摇了摇头，想告诉他自己没事，却有些说不出话来。

她惨白的小脸落入燕向明眼中，令他愧疚难安。

好像每一次周小姐遇到危险时，他都未能及时保护在她身侧。

“喂！船上可有伤亡！”女子清亮的声音传入赵明薇耳畔。

大师姐？！

师姐出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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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渡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