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医道 第12章 压抑

赵明薇感受着手下跳动地越来越缓的脉搏，不安的感觉逐渐加重，唤了燕向明速将她的药箱取来。

吴医师年事已高，近日又为寻解疫病之法殚精竭虑，此番晕倒也是心力交瘁所致，如今随时会有生命危险，只能试试看师父研制的蛇骨续魂丹能不能救回了。

燕向明借着黑暗隐蔽，用了轻功，很快便拿来了药箱。

赵明薇从药箱内部夹层中取出一个小木盒，从中取出一粒红色药丸。

这蛇骨续魂丹是师父潜心多年研制的保命之药，所用药材都十分珍贵，他们师门几人一人一枚，以备不时之需。

赵明薇此刻却无暇心疼这世间难求的药丸，她只知道如果这药今日不用在救吴医师上，她日后一定会后悔。

将药丸置于吴医师舌下，赵明薇紧张地感受着指下吴医师的脉搏。

一息，两息，集师父之大成的蛇骨续魂丹果真有用，赵明薇欣喜地感受到吴医师的脉搏不再变细变缓，反而渐渐有力起来，面上带了一丝喜色。

又过了片刻，吴医师竟眼皮震颤，清醒了过来。

众人皆惊呼，“吴医师醒了！”

方才压抑的氛围一扫而空。

可一直关注着赵明薇表情的燕向明却敏锐地发现，赵明薇刚刚扬起的嘴角在吴医师醒来后又放了下去，神情中似乎还带了一丝悲伤。

赵明薇感受着指下原本已逐渐恢复搏动的脉搏又急转直下，越发轻缓，心知这次是再无力回天了。

“小……小薇。”

老人虚弱喑哑的声音传来，赵明薇望向老人回光返照般带了丝光彩的双眸，鼻腔忍不住涌上酸涩，见他似乎有话要对自己说，便俯身上前侧耳。

“医道……医道无涯，疫病未除，你们……你们要继续钻研，救……救人。”

老人气若游丝，呼吸拂在赵明薇耳畔，比飞羽还轻的话语里含着的托付之意却仿佛有千钧重。

赵明薇眼中一热，眼角瞬间涌上了些泪。

“我走后，医馆和远志就交……交给你们了。”老人眷恋的目光望向在角落啜泣的小药童。

赵明薇想推辞，她迟早会离开，却不知该如何拒绝一个一生为医奉献自己，甚至未曾成家的老人的嘱托，只能从酸涩的喉咙中挤出一声，“嗯。”

“还有，这疫病……”

吴医师拼尽全力说完最后一句话，手指彻底脱了力，赵明薇站起身看向老人仍然睁着却已经失去了光彩，却仍然像是不放心地看着她的双眼。

那双虽年迈却并不浑浊的双眼中似还有着未能找到解决之法的不甘。

赵明薇伸手缓缓为他阖上。

众人见状也明白了过来，好几个医师都难以接受地哭了出来。

那小药童，远志更是恸哭着坐倒在地。

他原是个因先天不足被父母丢弃的孤儿，被吴医师救下养大，与吴医师情同父子，如今吴医师突然离世，他的悲伤可想而知。

赵明薇心中也很难过，从疫病爆发以来，隔离区还未出现一例死亡，如今第一个离世的却是没有感染疫病的吴医师。

他们都心知肚明，是吴医师用自己的死，换来了隔离区许许多多病患的生。

赵明薇想到与吴医师的初见，那已近耄耋之年的老人眼中闪烁的对医学的热情胜若风华正茂。

医道无涯，医道无涯，吴医师的医道是以身殉道，为救治病患奉献自己，师父的医道是精益救精，不断攀登无尽的医学。

她的医道又是什么呢？她可有自己的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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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吴氏医馆一处安葬了吴医师，隔离区的气氛空前压抑。

有人死了，死的还是德高望重的老医师，虽然不是因为疫病直接死的，可还是让大家对疫病恐慌更甚。

大家蒙面的白布又多了一层，夜里的隔离区也多了暗自抽泣的声音。

“娘，我害怕，我不想死。”

二狗得病以来瘦了一大圈，原本胖嘟嘟的脸如今全是病气，李婉容的泪滑落下来，沾湿了她面上蒙着的白布。

“别怕，二狗别怕，有爹和娘在呢，小薇姐姐会把你治好的。二狗乖，快睡吧。”

李婉容安慰着二狗，又在心中一遍遍告诉自己，孩子一定会好起来的，小薇姑娘医术高超，她一定能想出治病的办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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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事总是接踵而至，隔离区还沉浸在吴医师去世的悲伤中，原本每日至多接诊十余个病患的隔离区今日突然来了上百人，官府也因此扩大了隔离区的范围。

“怎么回事？为何今日会突然来这么多病患？”赵明薇蹙眉看向那些新来的病患，他们的症状看上去比隔离区中病患严重得多，有些甚至还有着明显的外伤。

隔离区中只有十多位医师，原本每日新来的病患一直不超过十人，隔离区也因此运转顺利，如今一下子多了这么多病患，人手很快便要不够了。

燕向明刚溜出去查探一番回来，面色凝重：

“这些病患大都是从城外来的。如今在外面把守隔离区的不仅有官府衙役，还有一队身着甲胄的士兵，我听他们带队之人与官府交流的信息，似乎是附近城池治理疫病不利，发生了暴动，出动了镇国将军的军队镇压。如今将部分病患转移到了周边的城池。”

闻言，赵明薇心中有了不祥的预感。也就是说，这群病患中还有刚刚与官府发生过冲突的暴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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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明薇的预感很快应验了。

在那群新病患到来的第三日，隔离区便发生了冲突。

而冲突的始作俑者竟又是当日那将许医师骂得狗血淋头的刘阳。

据说是那许医师为新病患治疗时，刘阳突然怒气冲冲地找了过去，非要将许医师拉走帮他看病。

许医师看了他一眼，问他是什么毛病，他却死活不肯说，只说要许医师跟他走。

正在接受许医师诊治的病患便不乐意了。

看刘阳那样儿也不像得了什么要命的病，总得讲究个先来后到吧，如今隔离区医师本就不足，他还上来就要将医师拉走，成何体统。

“你那日给我的药膏有问题！”刘阳胡子拉碴眼含血丝地看着许医师，压低声音道。

面容白净的年轻医师淡淡扫了他一眼：

“有什么问题，你那里，”年轻医师眼睛向刘阳身下扫了一眼，“有何不适么？”

刘阳被许医师那似乎含着嘲讽的眼神刺激到，一把扯过许医师的衣领，“你是故意的？”

许医师直视着对方双眼：“我不懂你在说些什么，你有何不适可以说出来，我才好为你诊治。”

刘阳被他的态度激得怒不可遏，环视了一圈四周，又压下了激动的声音：

“你是故意的，这里这么多人，你……你明知道我说不出口。”

说完就要拉着许医师跟他走。

原本正坐在草席上接受诊治的病患不服气地站了起来，“这位医师正在替我诊治，你凭什么把他拉走。”

“凭我是你爷……”恼羞成怒的刘阳闻言怒骂出声。

可当他与那病患视线相接才发现对方身材魁梧，胳膊上脸上还挂了彩，一副凶神恶煞不好惹的模样。

尖嘴猴腮、细胳膊细腿的他嗫嚅了两下便闭了嘴。

可对方显然已经听到了他方才那番话，正要对他破口大骂，许医师斯斯文文还带着一丝怯懦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咳咳，这位大哥，你……你别勒着我了，我跟你走，先给你看还不成么？”

狠狠为一触即发的局势添了一把火。

原本好好看着病的病患立刻冲过来将许医师扯到身后，一拳揍在了刘阳脸上，一颗沾血的牙飞了出来，掉在了一旁的小孩脸上，孩子“哇”地哭出了声。

“今日这医师哪儿都不能去，必须在这儿给我看病！”

刘阳被这气势磅礴的一拳打倒在地后已经没了挣扎的力气，可那病患方才的话却惹恼了周围还在排队等着看病的人。

原本这几日众人便因为医师人手不足，没人为自己诊治怨声载道，这病患霸道的言语一出，更是捅到了大家的肺管子。

方才被刘阳的牙打到的孩子的父亲先撸起袖子站了起来，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这场混战，一时间殴打声，叫喊声，孩子哭闹声混杂在一起，原本平静的隔离区此刻便成了斗殴场。

刘阳从人群推搡中爬了出去，眼神愤恨地看向在混乱开始时便已经偷偷溜走的许医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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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明薇等人赶到时，暴乱已经被外面冲进来的士兵压制了下来。士兵们面上蒙着黑布，表情冰冷肃穆，带头闹事者已经被按在了地上。

赵明薇从远处望过去，带队这群士兵的似乎是名女子，身形还有些熟悉。

隔离区的一些老病患躲在角落瑟瑟发抖，他们根本不敢参与混斗，见赵明薇来了，连忙跑过去跟她说方才的经过。

“周医师，那刘阳太害人了，方才他又来生事，这才有了这番打斗，这些士兵也好吓人啊。”

一个阿婆向赵明薇抱怨，当然，最后那句话她是悄悄说的。

“别怕，蔡阿婆。”赵明薇的声音甫一出来，那士兵的带队之人难以置信地回过身，望着赵明薇喊道：“小薇？！你怎么在这儿？”

赵明薇望向对方，神情中也带了丝错愕。

猜猜谁来了～

哈哈去下章看看就知道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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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