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旋清波 第1章 第 1 章

银色轿车从公路上驶下，拐进了小道。

“五年没回来延滨了，你真没想念过家吗。”罗春夏转过头来问。

宋轲早已没了早年的傲气，可仍然倔强：“我整天忙着生意上的事，哪有功夫想这些。”

罗春夏哂笑，继续看窗外风景。

轿车驶上了环海路，宋歧亦似乎有所预感，迷糊地从后座坐起身来，一转眼就看到了窗外的海。

还记得上次在海边，和朋友们从中午疯到了半夜，第二天一起床，皮肤不仅黑了三个度，还差点掉层皮。他已经五年没有见过海了。

环海路一边临海，另一边是一整条商品街，由于沿海，这两年延滨镇旅游业发展不错，于是政府在游玩项目上下了很多心思，环海路上有各种特色小吃和特色饰品，街边人流不少但并不拥挤。

车向前开了一段就进入了小街道，到了小街道，熟人也就多了。

宋轲要回家的消息提前几个月就告诉了宋奶奶，所以街上熟人见到了宋轲一家并没有很惊讶。宋轲摇下车窗一路跟人打招呼。

五年前他也是这样带着所有家当，迎着一路人的目光去了大城市，人到中年也想闯出一片天地，五年后带着剩下的家当，接着一路人的目光回到了家里。

车开进了院子里，宋爷爷宋奶奶出门迎接。爹妈知道儿子的脾性，好面子不回家也没催过，时隔五年没见，一看大孙都长的高高大大的，眼泪直接流了出来。宋轲站在一旁欲言又止，罗春夏和宋歧亦抱着爷爷奶奶安慰着。

一家人终于整顿好进了屋，坐下还没聊两句，屋里就进了人。

“老宋！你可终于回来了！”

于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刚踏进屋里就抱上了宋轲，“哎呀，胖了，哈哈哈。”

陈儒使后一步踏进屋里，俩人手里都提着东西，宋轲推开于健,“你们还拿什么东西，我都没给你们带点什么。”

“谁说是给你的，是给我们宋准大学生的，啊，小宋，高考累不累。”于健拍着宋轲。

宋轲点头应和着，多少有些不自在。

陈儒使后面还跟着两个人，他跟宋歧亦说：“玟玟和奕楠也来了，你们一块聚一聚。”

宋歧亦看了眼后面，“嗯”了一声走了出去，三人一块去了另一间房。

这是宋歧亦的房间，宋奶奶提前收拾出来了，现在很干净，摆设也没什么变化，于奕楠和陈思玟坐在椅子上，一切都像五年前一样。

也并不是一模一样。

陈思玟前两年中考结束后，陈儒使带她去了汉宁市玩，跟宋歧亦见了一面，两家人一起吃了个饭。此外宋歧亦再没跟任何人见过。

于奕楠试图缓解气氛：“宋歧亦听说你学习特别好，你高考考怎么样啊。”

“......啊，我觉得挺好的，就，应该能上个挺好的学校，嗯。”

陈思玟朝于奕楠翻了个白眼。

于奕楠见气氛更微妙，闭上了嘴巴。

三个人不尴不尬地坐着，宋歧亦觉得他应该说点什么，但他不敢说话，他本来就不会说话，他怕他一说话只会让场面更尴尬。

没一会儿，陈思玟终于开口：“那个，我们小分队今天终于能聚起了，我们都说好了，一会儿到赖揩家集合，为宋歧亦回家庆祝一下。”

“对啊对啊。”于奕楠狂点头。

宋歧亦眼下微动，似乎想到了什么：“嗯，好。”

延滨镇的房子大多都是平房，沙口街是延滨镇最长最直的街，小分队的人的家都在沙口街，赖揩家在沙口街的最南头，宋歧亦家偏北。

三个人在向南走的路上遇到了同样去赖揩家的江婵和唐绍潋。

“孩子们又来玩啦，”章霖在院子里照顾花草，“可是赖揩不在家，你们去他房间里等会吧。”

章霖在一声声“阿姨好”里看到了宋歧亦，原本忘掉的记忆突然想起来了：“呀，小亦，你回来啦。”

章霖赶忙放下水壶，跑到宋歧亦跟前捧着他的脸：“哎呦大宝贝可算是回来了。”

宋歧亦笑了笑受着了。记得小时候，章阿姨就总是喜欢揉他们的脸，现在跟以前一样，可宋歧亦总觉得不自在。

章霖放过了宋歧亦，招呼着孩子们往屋里走：“你们去屋里坐会儿，赖揩一会儿就回来，我去给你们拿点零嘴。”

宋歧亦坐下，环顾房间，跟以前还是不一样的，起码墙上没有奥特曼和李逍遥的海报了。

房间里的人相互看了两眼，不知道说什么。

他们相互之间都有联系方式，还有个群，但是其他人都住的近，有什么事出了门就能说，用不着通讯工具，宋歧亦和他们生活环境很不同，没什么交集，没得说，久而久之联系就少了，甚至断了。

江婵对宋歧亦说：“宋歧亦，我听说汉宁市特别大，特别繁华，真的吗，有多繁华?”

“就是，人很多，尤其是市中心，商业区你知道吗，商场里有各种衣服饰品，还有餐饮店，商场外也有小吃什么的。”宋歧亦边想边说。

“听起来像大悦，大悦里也有服装和小吃。”唐绍潋说。

“大悦，是什么？”

“大悦是延滨前两年新开的小商场，”陈思玟向宋歧亦解释道，转头对唐绍潋说，“那可不一样，汉宁的商业区比大悦要大的多得多，还比大悦高级。”

“什么叫高级，不都是买东西的。”于奕楠不屑道。

“且不说你理解的买东西的就是大超市什么的，汉宁的高级体现在它里面买的都是些高奢产品，你们在大悦见过四十块钱一个球的冰淇凌和九十块钱巴掌大的摆件吗。”

“要是贵就叫高级，那让大悦把物价翻个四五倍不久比汉宁还高级了。”于奕楠继续犟。

“于奕楠你脑子没问题吧，你十几年学的人知识一点没吸收啊，智商还停留在你祖先分化以前。”陈思玟气得不行。

“你急啥啊，你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于奕楠你闭嘴吧，我问问题你瞎说啥呢。玟玟，那汉宁的小姑娘是不是都长的可漂亮可精致了。”江婵继续说。

“也不能这么说，小姑娘长得好不好看跟地方没什么关系，江婵你要是也去学学打扮化妆也可以很漂亮的。”陈思玟说。

“怎么婵姐也想去汉宁改造改造。”于奕楠欠儿欠儿的。

“于奕楠你能滚吗。”江婵随手那起手边一个靠枕扔过去。

屋内吵吵闹闹，宋歧亦安静地坐在一边，没有表情，没有动作。

门开了，跑进来一个男孩，直奔桌前，拿起杯子就是喝。

“你在家里你跑跑什么啊，再把东西撞坏，”章霖端着自己做的甜品进了屋，“你们尝尝，我新做的。”

赖揩手拿杯子还没离开嘴：“好啊好啊妈，下次不会了，你快出去吧。”

赖揩又倒了杯水咕咚下去，抹了把嘴：“我去找方木枳了，他知道今天宋歧亦回来了，死活不来，现在人又不知道跑哪去了，让我好找。”

听到“咳咳”两声，赖揩才终于愿意正视人群，一抬头就看到了神色不变的宋歧亦，愣了两下神就说到：“老宋，你来啦。”丝毫没有反应过来它刚才说的话会有什么影响。

“那个，”宋歧亦挠着后脑勺站了起来，“时间不早了，我们从汉宁搬回来，还有一堆东西要收拾呢，我先回去了。”

“我刚来你就走啊，再玩会儿......”赖揩话说一半被江婵一个胳膊肘怼了回去。

“确实，搬家要收拾的东西确实很多，”陈思玟说，“你也快回去帮叔叔阿姨的忙吧。”

宋歧亦点了点头，走了。

宋歧亦走了之后，江婵给赖揩和于奕楠一人一个拳击。

日已西斜，宋歧亦在沙口街上慢悠悠地走着，从决定回延滨就开始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在了眼前。

五年前他走的时候，除了方木枳都来送他了，大家说着离别暖心的话，宋歧亦相信距离不会冲淡感情，可随着时间的前进，宋歧亦越来越跟不上他们的话题，听不懂他们的笑话，逐渐联系减少，直到上一条讯息是过年祝福语，宋歧亦开始害怕了，害怕回到曾经的温柔乡。

这条街他们七个人走过无数遍，从南到北，从他家到他家。现在他一个人，走在这个生活了十四年，并且格格不入的温柔乡里。

宋歧亦回到家的时候，车上的东西已经快卸完了，他进屋帮妈妈整理衣服。

他看到屋外的宋轲漫不经心地做收尾工作，宋歧亦手上不停，可目光一直盯着宋轲。

罗春夏注意到，对宋歧亦说：“你爸是个自尊心多强的人啊，当年一腔热血就出去了，奋斗了五年也没混出个东西，到家这段时间都没怎么抬起头。”

罗春夏终于收拾好了冬季衣服，打开另一个柜门：“你陈叔和于叔人都是好的，明里暗里都安慰着你爹，可你爹他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了自己，我看你爹还得再消沉上几天才能缓过来。”

宋歧亦理解的，他从未如此理解过他爸。

“你于叔说要给你爸接风洗尘，明天晚上办个聚会，把那些人都拉出来，”罗春夏笑着说，“你高兴不，你们沙口七侠终于再度聚首。”

宋歧亦笑了笑，他并不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