彗星自燃 第4章 开学

不同于人类母星延续旧时代24小时为一天的标准，中央星系的一日时间是28小时。

对圣索西的学生来说，一个完整的上午则有足足八个小时。

前三小时，大多学生的站姿都可以维持标准，不至于变形，精神力也尚有余裕。

第四个小时，已经有人身形摇晃，而赛迪尼也解下鞭子，毫不留情地开抽，皮肉接触的撕裂鞭笞声令人胆战心惊。

褀兰也开始感到吃力，他本就没办法精细地操控自己的精神力。5倍辐射炙烫皮肉骨血，比赛迪尼毒辣的鞭挞犹有过之。

反观雅各布，看起来仍十分轻松，褀兰几乎没从他身上感觉到一星半点的精神力波动。

这也不奇怪，他有和S级精神力匹配的□□强度，5倍辐射恐怕也和毛毛雨似的。更何况，他从前在指挥系，就以指挥和作战上的双重天赋闻名。

又过一小时，褀兰的精神力几近告罄，他既无法维持精神力撑起防辐膜，也阻止不了身上下雨一般渗出冷汗，他制服下的躯体止不住地发抖，而赛迪尼教官正好提步向他们的队列走来。

她冷峻的目光穿过队列刺向他。褀兰几乎能预感到下一瞬就会向他抽来的长鞭，一时有些绝望。

恍惚之中，他感到身后有一股轻轻的推力，带动他站直，似乎是他的错觉，连头顶的烈日都跟着清凉不少。

是雅格？他诧异地用余光看看他：

雅各布·费舍一丝不苟地笔直站着，目视前方，神情正肃，眼神清正。可是无端地，看着有点装模作样的无辜。

褀兰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一定是雅各布为他撑开了精神力保护，才让他现在可以这么轻松。

借助这股力量，他飞速调整好状态。

有惊无险。赛迪尼走到他们面前，没有挥鞭，站了一会儿，就从他和雅各布之间穿了过去。

这算过关了？褀兰舒了一口气。

临近结束，训练场四周的四块大屏突然亮起，向所有学生投映主教官洛伦的脸。

比起与雅各布对谈时的和颜悦色，此刻面对全体三年生，他不苟言笑，将一个教官应有的威严风范展现得淋漓尽致。

训练场静得落针可闻。

“我很欣慰，你们在学期初的这次突击考试中都表现得十分优秀。

“到今天为止，你们已经在圣索西历练了两年，正式升入三年级，理论课程基本进修完毕，实战能力也经过多次锤炼。或许，你们已经觉得自己的学业接近尾声，心满意足了？”

洛伦的视线开始移动，四面光屏还原了他威风凛凛的扫视，仿佛他对训练场中所有学生的小动作都了如指掌。

“我要告诉你们的是，你们的学业，你们的生活，你们的战争，都远不止于此！你们今天所忍受的5倍辐射，在战场上，只是再寻常不过的光照强度。”

画面一闪，光屏上浮现出巨型虫类生物的标本图案。

“萤虫，是一种我们眼中最弱小不过的虫类。它发出的光微弱之极，对人毫无威胁。但是在与虫族交战的前线，萤虫的变异种群可以发出比五级辐射更强数倍的射线。”

“这种射线已经越过了普通辐射的层级，可以将B级机甲的防护涂层轻易洞穿。”

前线机甲返回的真实录像一段段浮现。

虫族高低频次间交的刺鸣，失控机甲被射线引爆的轰响……画面亮得刺目，在其中搜寻，竟然看不到一块完整的机甲结构、一具完好的人类尸首。

“所谓高精科技的结晶，在这些暴力变异、极致变态的虫族面前，是毫无意义的纸糊防线。那么，是什么东西阻截了它们吞噬共和国的脚步？是前人堆积如山的尸首！

“是一位又一位军人，用血肉之躯，驻起共和国防线，将人类文明的繁荣延续下去。

“圣索西的军事演练与惨烈的前线相比，就是平静安逸的伊甸园，再小儿科不过的玩闹罢了。”

洛伦一字一句的坚定话语如重锤般敲在学生们的心灵上，振聋发聩。

“现在是战时。

“你们是战士。

“当然，你可以反悔，觉得前线太危险，觉得不公平，为什么偏偏是你上战场？没问题，我们会给你放弃的机会。你可以选择辍学、休学，就此放弃，在纸醉金迷和声色犬马的背面世界消弭人性。”

“可我要提醒你们回顾在入学之初立下的誓言！忠于共和国，忠于人类！你们说过，要将生命献给共和国的未来，要用身体填补文明的创口。这才是你们能够站在这里，接受顶尖教育的原因！"

“放弃？可以！但是你们曾经犯过的错误，战争无情的铁蹄，人类文明的达摩克里斯之剑，早晚有一天，会将你们不配拥有的东西一一收回。”

褀兰承认：虽然洛伦平时总是板着脸毫不通融，并不受人喜爱，但他发表这一番言论时，的确使人在恍惚之中，产生自己正在与前线战士、与人类文明共同呼吸的错觉。

这场学年伊始的演说，毫无疑问会成为所有机甲作战系学生心头浓墨重彩的一笔。

雅各布站在他身边，神色如常，看不出经过八小时极端曝晒的狼狈，听完讲话后也没什么反应，只是站在原地活动筋骨——因为纹丝不动地站八小时，他的身体也有些僵直了，需要舒展。

活动完，他贴心地过去问候好友的状况：“祺兰，你能走吗？”

祺兰回过神来，甩动四肢表示自己很好，然而身子不住地向下滑。

他强笑：“能！当然能！亏了你帮忙，我现在好的很！”

“嘘，赛迪尼还在。”雅各布低声道。

少数学生表现太差，赛迪尼相当失望，将他们集中起来一并训诫。祺兰扫去一眼后即刻噤声——他可不想被人发现拽过去当做反例典型——于是转移话题念叨起洛伦的讲话。

“……他说得我都热血沸腾。洛伦平时也话多，但从没这么讨喜过。我猜他假期肯定在哪进修了语言艺术。”

“是吗。”雅各布不置可否，默默伸出手去搀扶祺兰。

他好像对这个话题不太感兴趣？

褀兰没有多说，本来他也只是顺嘴提到，重要的还是趁早离开，免得在赛迪尼面前露出马脚。

十五点的食堂到处都挤满作战系三年级的熟面孔。

没有哪个系会想出在超级辐射下怒站八小时不放人这种馊主意，只有作战系的倒霉蛋们，三天两头经受这种非人摧残，到三年级还变本加厉。

祺兰小心翼翼地端着盘子，挤过千军万马的人群，好容易在雅各布身边安稳坐下，坐定之后倒抽一口凉气。

“人类对于食物的渴望什么时候能消停一点儿？真是挤死我了。

“不过看在第一个拿到午餐的份上，我原谅他们了。”祺兰俏皮地眨眨眼睛，递出餐盘。

今天的配餐是一块红薯、一根玉米、两片淋了肉汁的带骨大猪排，外加一杯750ml的豆浆。

——从外表上看是这样。

实际上，它们的本质都是相同的营养元素。

这种可重组粒子营养剂早在装组时就调配好了营养要素的摄入量与比例，出餐机所做的只是把它们的样子变得让人更有食欲。

紧急情况下，这种营养液可以直接注入血管。

在口感和味道上，它们比天然食物要稍差一点，除此之外几乎没有缺点。

高效、便利，符合费舍一贯的行事风格。雅各布非常适应，神色自若地拾起刀叉进食。

褀兰的嘴即便正在进食也闲不住，何况他向来不喜欢这种味道一般的拟态食物，一般都是直接喝营养液的，除了和朋友一起吃饭会强调进食的仪式感。此刻他正需要其他东西来添味。

比如八卦，比如朋友。

他按不住好奇心，问起方才在训练场存下的疑惑——

“话说，雅格，你是怎么躲过赛迪尼的感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