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星昼出生以来,关于他的流言蜚语已经够多了,幸而有七元强硬护住了星昼几百年,这才将星昼失光星的言论消散殆尽。如今,星昼一战成名,对于他失光星的身份,再度起了风波,杀他的,终生监禁的,以及稍微人道一点的就是将其驱逐出正星向。一日尚不足,严惩星昼的奏章已然于主宰的案桌上堆砌成山。
“主宰。”古楼推开门,手里抱着好几本奏章。
上宫的案桌上的奏章一本都没动,见又送来新的,便对古楼道:“不用再送来了,将这些东西全部烧了,根本就没有看的必要,那些家伙要说什么,吾早就清楚了,阅与不阅,丝毫没有区别。”
“那门外启明星君我看好像快把泪哭干了,主宰当真不移驾见上一面?”
上宫拖着腮,百般聊赖道:“没有那个必要......以兄长的心性,定是会护着星昼,兄长这人,就是心软慈善,总是忍不下心,但是他要如何给别人交代呢?”上宫忽而轻笑,摆足了看客的姿态,道:“大势所趋,恐怕连兄长也护不住那个贱种了。古楼,你此次做的很好,不过,你一向心悦清绝,你这般行为不怕与清绝闹翻?”
“臣下所作所为皆以主宰为先,儿女情长在主宰面前,不值一提。何况,主宰不说,没有人会知道是臣下挑拨他们比试。”古楼谄媚一笑。
“古楼啊,你的确是吾的好帮手。只要不坏吾之大事,什么样的女人随你决定,即便那个人是清绝,懂?”上宫眉峰上挑,整张脸没有任何的感情踪迹,脸色毫无血气,仿佛一块常年不化的冰,随时冒着冷气,寒人一身。
古楼抱着奏章,谦恭的一弯腰,“谨遵主宰之命。”
上宫往后一倒,倚着靠座,问道:“兄长有何动静?昨晚他将星昼带走,是想永远把人护在长应星宿吗?”
“回禀主宰,长应星君他......”
“不要支支吾吾,兄长怎么了?”
“长应星君他去了不用天。”
“你说什么?!”主宰惊得乍起。“他到底想干什么?居然去不应天那种鬼地方.....”上宫细细思量,倏地花容失色,“除非他有办法挽救毁掉的筋骨,不能让他这做,你速速带人去不应天阻止他,快去!!!”
“遵命!”
不应天乃世人皆知的禁忌之地,在一片天的地底之下,里面充满了妖魔瘴气,进入其中,生死难料。上一次,七元入不应天救星昼,之所以能够安然无恙,实乃万分的幸运,然而那种死里逃生的幸运,并不是时时刻刻都会出现。不应天虽然在外界传言是多么恐怖之地,但里面有一物可救人性命,便是生灵骨。此物极少人知晓,仅记载于古籍,七元打小浸泡在万卷书览,生灵骨自然有所耳闻。据书中记载,数千年间闯入不应天最后星陨之人数不甚数,白骨成山,不应天里面有位仙子见如此凄惨苍茫的情景,怆然涕下,落下一滴眼泪,面前的白骨化成一堆灰烬,随风而散,散落之处,满是白花盛开,那白花便是星陨之人的白骨,也便是生灵骨。据说,生灵骨有增强筋骨,增进修炼之功效。这便是不论以前还是现在,皆有不怕死之人闯入的原因。
不应天的入口是在天庙的边界,有特殊的禁锢加持。七元走到边界,抬手一触摸,半空即浮现出有一个像齿轮一样的东西。这种禁锢并不是很难,稍微有点能耐的人便能轻易破解,七元正要转动面前的禁轮,便有一个人影向他靠近,七元动作顿停。
“星君。”少年的声音传入七元耳中,七元转身查看,原来是戴着口罩的婴几。
“你跟踪我?”七元问。
婴几慌张的摇摇头,忙道:“一起去。”
七元不是很愿意,有点为难的解释道:“不行,此趟极其的危险,我连自己都没办法保证绝对的安全,更无法保证你的人生安全。婴几,听我的话,你现在回星宿里,保护好星昼的安全。”
婴几仍是摇头道:“不怕。”
“不行,你快回去。”
婴几依然是摇头,七元见劝他不得,强硬逼他回去估计也是行不通的,只能勉强同意,“念及你与星昼感情情深,我便同意你随我一道,不过你得答应我,如果有危险,你一定要自己先逃。”
婴几惯性的摇摇头。
七元皱眉,“不答应就不许去。”
“不是......我想保护你。”
婴几忽闪的双目总时不时透着璀璨,坚定而赤忱,似乎有一种让人无法婉拒的热情。别看婴几平时不多说几句话,但凡开口,他总会用这般的眼神展示自己对七元的忠诚,令七元心生感动。
无可奈何,七元应声答应了婴几,不过他还得啰嗦一遍:“第一,以自身的生命安全为主;第二,遇到危险记住先逃为妙。记住没?”
婴几欣然点头。随即,婴几走到前面,对着不应天的禁锢开始解法,动作流畅,手速极快,三两下的功夫禁锢消失,只留下一道通向不应天的洞口。婴几转头求表扬,七元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很是欣慰道:“不错不错,你在这方面很有天赋,加强修炼,日后你便是一代锁王了。”七元嘻嘻道,随后领着婴几迈腿踏入,外面的入口即刻消失了。
二人身入黢黑之中,跟瞎子似的摸黑。七元打响一个响指,一团火焰于半空窜出,起了点照明的作用。
“别怕,就这一小段路,很快就走到尽头的了。”七元轻轻拍着婴几瘦窄的肩膀,即便婴几平日里看起来比较成成魔寡言,显得成熟稳重,但他还是个小孩,七元有这种担忧也是十分正常。
不过,婴几倒不似七元所想的那般。婴几抬起头,此时婴几的身高不到七元的胸口,从这孩子的眼中,七元看见了他对自己的深切关怀。
这小子也太懂事了吧!七元的老父亲的慈心被婴几散发出来的温暖裹挟着,如涓涓细流一般的温热,使得七元更后悔把他给带进来了。
二人越走越能看清远处及近的亮光,悬在半空的火焰化成灰烬,随之眼前刺目的强光,另一幕世界展露出来:鸟语花香,花红草绿,生机勃勃。与他们方才走进的那道小路不同,这里阳光正好,充满鲜活的气息,舒适而自由。上一次七元闯入不应天救星昼之时只记得是茫茫骸骨,阴森渗人,却不曾想,不应天还有这番天地。
七元正要被眼前之境沦陷之际,他的手被婴几拉了拉,七元定气凝神,不应天本就是混沌世界,没有任何的生气,可想而知,他们眼前看到的一切,不过是种种迷惑心神的幻想。
“婴几,,听我说,可千万不要盯着这些,恐受幻象影响。”七元好像是多虑了,除了他差点中招,婴几这幅坦然自若的样子,丝毫没有担忧的必要。正因婴几还是个孩子,是心境纯洁,毫无杂念之人,才不会受到任何的幻象影响。
“来者何人?”一个声音悠悠荡荡的回转天地之间,像男又像女,似人又似鬼,神鬼难辨,七元不禁汗毛悚立。
“来这里的,没有人,只有鬼!哈哈哈哈.......”这一个声音似乎又引来了许多不同的声音,叽叽喳喳的吵闹着,鬼叫鬼叫的,更让人站立难安。
“在下有事求见轻罗仙子,劳烦诸位开路!”七元出于礼貌道。
“只有尸骨才能见到她,你是活人,是见不到那个老妖婆的,哈哈哈哈.....”
“来这儿的人都像见她,我们也是仙子,你见我们也是一样嘛!”
“呸,你个骚婆娘,活该你老子跟人跑了!”
“什么?你敢骂我,啊啊啊啊.....”
顿时,七元的头顶围绕着阵阵讥笑,嘶吼,辱骂,各种不堪入耳的声音,吵得他的耳朵都快炸掉了。“喂!你们到底是谁?敢不敢出来相见?!”
“哈哈哈哈,你问我们是谁?哈哈哈哈.....”
七元耳尖稍动,捕捉到身后的动静,他紧忙朝后挥袖飞出成群的末日鹤,七元则拉着婴几跃向旁侧。七元望去那个方向时,空中幽幽飘出一团蓝火,忽然蓝火中间睁开一只眼睛,旋即发出一阵讥笑。
“哈哈哈.....你杀不了我们,我生而无形,无穷无尽,哈哈哈哈.....”
此时,空出飘出无数团一模一样的蓝火,燃烧着贪婪的□□,正渐渐逼近七元和婴几。
“这应该是不应天的幽灵,婴几你要小心了。”七元嘱咐完,自己的身体飘升上空,展开臂膀,在半空划了一道圆形符,他打了个响指,那符文窜出火焰自燃起来。“万恶之罪,浴火灰烬!”七元言罢,火焰圆符逐渐变大,逐渐靠近那群嚣张的幽灵,来自人间的浴火,阴间的幽灵似有忌讳,全部踌躇不前。火符喷出赤焰,吓那群幽灵尖叫逃窜,七元没有心软,弹指间,火符散开,变成无数的小火球投弹似的一投一个准,幽灵一声惨叫之后化成一团烟雾消失殆尽了。等待所有的幽灵全都解决之后,七元功成身退,他脚跟着地之时,目睹婴几投来崇拜的目光,七元有点小骄傲的挺直了腰板子。“这区区幽灵,是难不倒你家星君的。我所修之火,乃灭这时间罪恶之火,浴火之下,所谓邪祟,无处可逃,婴几,我厉害吧!”
婴几乖巧的点点头。
在孩子面前,七元的长应星君的面子可不能丢了,而在婴几的面前,七元总能收获到大大小小的自豪感。
“又来两个送死的。”
此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婴几出自警觉的本能,挡在了七元的身前,可是他的小身板子挡不全,露出上半截身子的七元觉得哭笑不得。“婴几......”七元轻声喊了喊,见婴几没反应,七元擅自做主将小身板的婴几揽至了自己身后。七元笑道:“我是长应星君,应该是我保护你啊,小婴几。”话落,七元收敛微笑,严肃正经又道:“阁下又是何人,可否真面目示人?!”
“我在这里啊白痴!”
七元仔细环顾四周,并未瞧见除他俩之外的活物,“阁下难道是鬼?”
“鬼你个屁!”
七元寻着骂声,眼珠子往脚下转,真的瞅着了.....一只......黑不溜秋的兔子?
“兔子会说人话,而且这么黑?”
“妈的,你才黑,你才黑,你才黑呢!!!”黑兔子偧了毛,使劲蹦跶着:“这么跟一女孩子说话,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个好人,你就等着死在这里好了!”
“无礼!”婴几喝声斥退那只黑兔,以身作板赫然杵在七元身前。
七元摆手示意婴几,“小孩子不要戾气那么的重,当心没有姑娘喜欢。”七元戏谑了一下,谁知婴几不禁逗,低下了头,很认真的在思考,七元被逗笑了。“敢问这位.......兔子姑娘......”
“我可是兔女仙!”
“哦,真对不起,方才冒犯了。敢问兔子女仙,可知轻罗仙子身在何处,可否帮我们带路?因为我们有万分紧急的事情有求于轻罗仙子。”
黑兔子的眼珠子骨碌碌的转了一圈,若有所思。“要我带路?本兔女仙怎么知道你们是好人是坏人,好人坏人的脸上又不会写着是好是坏。如果你们是坏人,我为你们带路,岂不是害了轻罗仙子,要知道,但凡闯入不应天的人,基本上都是坏人,没有一个是好人的,皆是冲着轻罗仙子的生骨灵去的,外界人就是如此自私自利,为了一身修为,就要偷轻罗仙子的宝贝。”黑兔子蹦蹦跳跳的围着七元上下打量,蹦出一句:“你们是不是也是冲着生骨灵来的?!”
“自然不是!”七元当机立断,吓得自己一身冷汗。“兔女仙认为,我们是好人还是坏人?”
黑兔子抓了抓脑袋的毛,得出一个结论,“你长得不错,身上也是正气凛然,想必不是什么坏人,那你为什么要求见轻罗仙子?”
“自然是有难言之隐,总之不会是为了那什么生骨灵,我连听都没听过。”七元露出和蔼的笑意,企图蒙混过关。
“好吧,我给你们带路。”
这黑兔子居然信了!
七元捏了把冷汗,他做好干一架的准备竟没派上用场。
黑兔子在他们的前头蹦跶着带路,这一路上,他们被领着踏过一处繁花似锦的花丛草木,头顶阳光明媚,叫人差点忘记他们身处于禁忌之地不应天之中,若非七元心里清楚这是幻象,他倒真会质疑外界对不应天的传闻了。
“还有多远?轻罗仙子究竟在何处?”他们被这黑兔子领进了不知何处,七元感觉走了好长一段路,随即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黑兔子一边蹦着一边回答:“轻罗仙子乃不应天之仙灵,岂是尔等随便就能见得的,想要见仙子,定然是要费些波折了。怎么?你们不耐烦了?如此,本兔仙便没有带路的必要了。”
“当然不是,我只是好奇问一下,既然如此,劳烦兔仙了。”七元嘴上应付一句,心中疑云飘浮。七元悄咪咪地对婴几道:“感觉很奇怪,你察觉没有?”
婴几不明所以的抬头看他。
七元解释道:“这只兔子似乎在耍我们。”
“为何?”
“直觉。”
婴几:“.......”
“你可别不信,我的直觉比女人还准,总感觉那兔子并非真心带我们去见轻罗仙子。”
“动手?”
“稍等片刻,我想看看它搞什么鬼。”
“到了。”
七元闻声停却脚步,他们身处花丛之中,眼前是一朵比人还大的含苞未放的白花,带路的黑兔子登时溜没了影儿,七元心上提起警惕。
“小心!”婴几的小身板第一时间挡在七元身前,双手聚集两团金光,锋芒毕露。
“无礼!”
一声回荡花丛,如风掠过,卷起片片花瓣,无形之中暗藏杀意。
七元眼神放逐狠意,应声问道:“阁下是何人?可否现身谈话?”
此时,含苞待放的巨花缓缓打开了花瓣,当花瓣一片一片的展开时,一名衣袂飘飘的女子光着脚走了出来,身子绰约,清新脱俗。眼前的女子步步接近七元,随之一阵清丽的花香扑向他的鼻尖,瞬间将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下来。
“阁下是.....”
那女子声音脆如莺,说道:“二位特意寻我,竟不知我是何人?”
“轻罗仙子?”
“不然你认为是谁?”
“真是仙子?”七元心中欣喜,便又刻不容缓的入主题,“在下有一事求于仙子。”
“但说无妨。”
“想求仙子的生骨灵一用,并非用于自身,而是救人一命。”
“可以。”
“这么爽快?”七元欣喜的表情很快暗淡了下来,七元陷入沉思,后退了几步,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女子。七元的直觉又开始作祟了,他护着婴几,大声喝道:“你不是轻罗仙子!”女子先是一惊,七元再次逼问,“不问我们来历就答应给生骨灵,未免过于随意。还有,那只小黑兔子,竟然这么轻易给两个闯入者开路,仅此两点,已然足以证明事情蹊跷。怕是......故意引我们到此......”七元边分析,边带着婴几往后退,没等后退几步,那女子原本清新脱俗的脸浮现了几分狰狞,而后周身的草木逐渐枯萎,盎然的生机眨眼湮灭。七元一路而来的所见刹那之间如数变成了荒漠和白骨,头顶变成一片阴影压下,虚假的画面褪去展出阴惨惨的风貌。
至于眼前艳丽的女子,已然是相貌丑陋佝偻的老太婆。
“果然是陷阱。”
“小子,你比那些蠢货要聪明一点点,历来至此之人,皆是被此处的幻象迷惑,最后被我杀死。而你,却一眼识破,倒是有点道行。”老太婆身形纤瘦,单薄得像一张纸,全身上下的肉加起来不足几两,仿佛是一具白骨支撑起的肉身。再仔细一看,那老太婆竟没有眼珠子,只剩下两个空虚的黑洞,瞧着怪吓人的,不过这倒符合不应天的形象。
“夸我聪明我先谢谢您老人家,只是,你要杀我,你可不能顺了您的意了。”
老太婆声音沙哑着,道:“进入不应天之人,就没有活着出去的,你们也不例外。”
于是时,地面忽地一震动,猛然蹿出无数个影子,七元定睛一瞧,是一群白骨。老太婆抬臂一指,那群白骨冲了上来。
“想杀我?还没那么容易,婴几,我带你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