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响 第13章 第 13 章

“哐当！”重物怦然坠地，玻璃碎屑向四方溅射。

□□狠狠砸在铁门上，发出一声剧烈的闷响。

格斗场内，紫发男人坐在台前，闻声忍不住皱眉，低声骂道：“又来找死！”

他转过头向身旁瞥去一眼：“今天该你轮班，去把他们弄走。”

黑发服务生不紧不慢收起酒瓶，戴上面具从柜台后走出。

这是简知宁在地下格斗场工作的第六天，他的职责是接待选手与客人。幸运的是，格斗场的老板并不看重等级制度，这让他得以找到一份能够户口的工作。

十八街区过分混乱，每天都在发生着斗争与流血事件，几乎每个服务生都学会了一件事——阻止格斗场门前的剧烈争斗，以防因此流失客人。

黑色制服勾勒出简知宁利落的腰线，他翻折起袖口，侧目问道：“不收场地占用费？”

格斗场老板摆了摆手，烦躁道：“你面生，他们不认，这次先不收。”

简知宁点了点头，推开大门。一根铁棍迎面砸来，简知宁浑身肌肉绷紧，伸手将其稳稳接住，转眼看向向他砸过铁棍的人。

那是个瘦弱的义体人，全身高度机械化，但对方人数众多，他被团团围住，那根胡乱扔出的铁棍是他仅能做出的反击。

一个有着机械头颅的人喝骂道：“不给信用点，破手镯还当个宝贝护着，好、好、好！不给钱，就给命！！”

瘦弱的少年沉默地反抗，张开嘴咬向机械头，牙齿死死地镶在了手臂上。

机械头吃痛，狠狠骂了一句：“给我狠狠地打，打到他服软为止！”

许是简知宁没有表露出插手的意向，那波人集体无视了他，任他在一旁冷眼旁观。

当听到机械头说出的这句话时，简知宁抬了抬眼，看向风暴中心那个义体人。

竟然一词未变。

这是原书中的一段不起眼的剧情。

方平是穆君相的下属，方舟几度拉拢她无果，转而将矛头指向了她的孩子——方承。

方舟在方程的身边暗插人手，不断激化二人之间的矛盾，使得方承越来越排斥母亲，并在方舟的操控下不断提高全身的义体化程度，失去了进入高等居民管理层的机会。

方承鲜少出现在十八街区，他来到这里，只是为了尝尝被朋友吹嘘得天花乱坠的电子鸦|片，哪曾想却因一身精良的义体配件被人盯上，以至于失去性命。

而痛失爱子的方平最终查清真相，作为报复，她在某日圈禁江宥，将他折磨到精神失常。

如今，简知宁面对的是让方平正式转变为反派的契机。

方承浑身青紫，他不再反抗，反抗只会让他承受更重的殴打。他将自己蜷缩起来，尽力露出义体部分，使那些击打落在更坚固的义体上。

义体人吃痛，喝骂一声：“狗杂种，故意露出义体，想让老子的手废了是不是？！”

落在他身上的击打越来越重，铺天盖地地将他笼罩。如果简知宁继续冷眼旁观，方承无疑会命丧于此，剧情会按照书中所写那般，方平对江宥生恨，禹疆与方舟之间的摩擦愈演愈烈。

在这些摩擦中失去性命的不仅是方承，还有更多的义体人、仿生人，数千人命丧于此。

简知宁向前走了几步，对机械头平淡道：“不能污染格斗场的地盘、不能阻碍格斗场揽客。你们有些出格。”

一名义体人狠狠地瞪他一眼，骂道：“想装作格斗场的人救他？不如担心你自己的小命！”说完，他一拳向简知宁挥去！

他的整条胳膊都换成了机械义肢，造成的冲击力远远大于□□，若是这一拳落在简知宁身上，后果不堪设想。

机械拳头在视线中放大，简知宁抬眼，露出绑在自己右臂上的吊牌。

“蓄意攻击格斗场员工，将被逐出黑月街范围。”

义体人的拳风停在吊牌前方，他扫过精铁吊牌一眼，目光凝在镶嵌的特质芯片上，瞬间不由得变了脸色。

机械义眼早在看到芯片时就迅速扫描出所包含的信息——“格斗场13号招待员：宁。”

材质、藏在边角的奇异代码，注定了它不可伪造的特质。

义体人的脸色变了变，收回手辩解道：“你很面生，这可不是我的错。”

“不必用这些话为自己的违规开脱。”简知宁放下袖口，掸去衣角溅上的灰尘，看向已经停下的众人道：“所有人的信息都已记录在数据库内，收到驱逐令的人已经失去信誉，现在离开黑月街。”

众人立刻低头去看智脑，一个自然人男性只看了一眼，便立刻跳了起来：“你这是对自然人不敬！我要去中心城区告你！”

简知宁斜瞥了他一眼，唇角勾出一个充满奚落的弧度：“尽管去，我很期待你用控告的理由走出十八街区。”

边缘居民此生都无法进入高等居民区，他们没有许可证，甚至无法通过交通枢纽的封锁，即使是自然人也不例外。

“你！”他眼中喷出怒火，狠狠瞪向前方。简知宁无动于衷地道：“立刻离开黑月街。”

周围的人赶忙拉着同伴离开，自然人可以与简知宁继续纠缠，他只是一个招待员。但绝对不能引来格斗场老板，他们所有人都要靠参加格斗来谋生。

“哼！”自然人狠狠唾了一口，却未挣开同伴的手，顺势离开。

简知宁走上前，用脚尖碰了碰方承的膝盖，提示道：“你也不能长时间待在这里，尽快自行离开。”

方承仍保持着蜷缩的姿势，手指轻微地动了动，并未从地上站起。

简知宁扫了一眼他的全身，部分义体已被暴力拆卸开来，但剩下的躯体不影响活动，只要他离开十八街区就能得到安全保证，更何况会有人来接引他，无须担心。

简知宁转身离开。

方承的手指伤痕累累，无声地攥紧了拳。

格斗场大门在他面前关上，地上的血迹渐渐干涸，来往的人从不在意脚底踩过了谁的血。

简知宁坐回接待台，老板抬眼看他：“都处理干净了？”

“干净了。”简知宁答道。方承没有死亡，后续的剧情不会发生，只是不知系统会如何惩罚他。

老板晃了晃头，有些烦躁：“最近所有人都很躁动，你轮班多，就多注意些，别让他们影响生意。”

这不是为了保障安全与环境卫生。部分居民见格斗场门前有争端，会在不波及自己的情况下旁观斗争，对格斗场的顾客造成分流。

简知宁嗯了声，低头擦拭手中的玻璃杯。

夜晚才是格斗场的营业时间。老板看了眼时间，交代道：“我出门一趟，现在就开始营业。”

他匆匆离去，简知宁在他身后不紧不慢地擦干手中杯子，按下控制台上某个按钮，开启格斗场大门。

一名义体人见他站在台前，登时眼神一亮：“是要开始上台了吗？”

她的机械义体磨损得厉害，重要零件暴露在外，简知宁看了他一眼：“对，参赛者去等待区等候。”

义体人露出一个小心翼翼的笑，试探道：“您是管理后台的吗？”

她只说一句话，简知宁便明白了她的来意。他不着痕迹地拉开距离：“我无法调整胜率，请全力以赴。”

义体人有些难堪，低声道：“求求您了，真的不行吗？我的奖金可以分您一半。”

简知宁摇了摇头。

义体人祈求道：“您是想要六成？真的不能再多了，我的孩子需要更换心脏义体，我很需要这些钱。”

许久的沉默后，简知宁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我只是新入职的招待员，我没有更改后台的权利。”

义体人垂下了头，面色瞬间变得疲惫不堪。她从胸腔中榨出一口气，喃喃道：“我明白了，谢谢您。”

她慢慢地离开招待台，背影单薄而萧瑟。

简知宁将目光收回，号码标识亮起，在余光里不停地闪烁。

他站起身，向格斗台走去。

人工智能激情澎湃的声音在格斗场中回响：“……今天即将走上格斗台的，是战绩三胜一负，两次KO战绩的、机械化高达70%的义体人！掌声有请！张沛蓉——！”

简知宁听到周围有人小声嘀咕：“这种战绩也好意思拿出来？黑风杀了七个人，为什么不让黑风上？”

一人同样小声质疑道：“她的战绩都是靠机械化程度堆出来的吧？”

那个瘦弱的义体人走到台上，笑着向台下挥手。她笑得充满自信，与先前低声祈求的模样截然不同。

智能语音还在继续，听上去比先前更激动了：“……现在向我们走来的，是义体人黑风！他有着三十七胜零负、击杀七次的战绩，全身义体化程度为60%！让我们欢迎——黑风！！”

黑风站在台上，气势昂扬，向对手挑衅地吼叫着。

简知宁转身回到招待台。

黑风为格斗场带来了巨大的利润，他的战斗风格极为血腥，虐杀对手已经成为了他的标志，十八街区的群众需要这种极具激情的场面，来刺激他们麻木的心灵。

三分钟后，人工智能的声音激动地呐喊：“胜利的选手是——黑风！！让我们恭喜黑风，他成功维持并刷新了他的战绩！！”

简知宁面色不变，重新拿起一只玻璃杯擦拭，他的同事抬着一个血肉模糊的身体绕场一周，引来场上观众的欢呼。

他们走过招待台时，简知宁抬眼看去。即便被打得浮肿、皮肉炸开，她的身形依然瘦小，血肉无法产生义体所需的生物信号，破旧的义体零件一路从身上掉下，叮叮当当地响着。

同事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口问道：“看什么呢，你该下班了。”

简知宁收回目光，道：“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