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响 第12章 第 12 章

制服胸口处的芯片被一只冷白的手拆下，随后毫不留情地折断，扔进垃圾桶里。

浅色瞳中一片漠然，简知宁沉静地注视着芯片被废物处理器压碎成粉末，手指轻轻捻下沾染的灰尘，转身离开垃圾处理区域。

简知宁将光学处理器戴在耳后，闭了闭眼。长睫颤动，眸中被大片幽绿覆盖，长发染上深邃的墨黑色。

他脱下制服，将其随意扔在街边，大雨与污泥令制服看不出底色，这是最后能辨认出仿生人身份的东西。

“呯——！”子弹猝不及防地划过简知宁的侧脸，在上面留下一道血痕后，狠狠穿透了他身后的商店橱窗。

玻璃碎渣四溅开来，这声音打破十八街区难得的宁静，杂乱的打斗声再次响起，鲜血与残肢散落在地，在这里，死亡是最常见、是最不值得一提的事。

简知宁抬脚从一片鲜血中踩过，站定在一个不起眼的门前，抬手敲了四下。

毫无回应，简知宁等待片刻，不紧不慢地折起袖口，抬手正欲再敲，指节却落了个空。

“吱呀——”

一双朽如枯木的手慢慢将门拉开，来人满脸皱纹，眼球因年老而浑浊，眼底闪着精光。她打量简知宁一眼，沉声道：“你来干什么？”

简知宁与她对上目光，颔首道：“据说您能取出仿生人体内的定位芯片。”

定位芯片是生产厂确认仿生人的重要手段，但一旦被破坏，就会向生产厂传输定位信息，并开启自毁模式。

据他得到的消息，玛塔莉能够完好无损地从仿生人体内取出定位芯片。

对方神色不变，冷冷地道：“什么定位芯片，我没用过这东西！”她抬手关门，简知宁静静看着她的动作，平缓地开口：“我可以帮您拿回您想要的东西。”

玛塔莉动作一顿，一股锋利的气势从她身上生出，目光尖锐地刺向门外：“你调查我？！”

她的眼神如刀般恶狠狠扎在简知宁身上，然而他却像是毫无察觉，微微低头避开目光，谦和地道：“这是您毕生所求，况且十八街区应当没人不知道您。”

玛塔莉毫不留情地戳穿：“你根本不是十八街区的人，凭什么知道我的所求？”

她警告道：“离我远一点，我可不管你是哪个街区的人！”

玛塔莉狠狠拉上房门，简知宁伸手挡了挡，注视着她的眼睛，平静道：“我与他们不同，我可以进入方舟。我给您线索，您帮我一个忙。”

手上传来的力度紧了紧，最终还是松懈下来。一束目光将他从上至下打量，最终停在他耳后的光学屏蔽器上。

她收回视线，冰冷道：“进来再说。”

简知宁跟着她的脚步走进房间，机械门在他身后咔嗒一声合上，一盏电灯照着房间，灯光如烛火般飘摇不定，昏黄黯淡。

屋内陈设有些老旧，意味不明的画片呈现在墙上悬挂的光屏中，屏幕从中心向四周延展出蛛网似的裂纹；天使雕像悬在两人头顶，在重力控制器的作用下缓慢转动。

简知宁将视线从周遭奇异的设施上收回，玛塔莉伸手拉过一个箱子，向他瞥去一眼：“把调查人的手段用在我身上不值当。”

一声轻响，他手指轻轻搭在光学屏蔽器上，光影变换，这副身体露出了原本的样貌。简知宁从容地收回手，道：“没有调查。只是偶然在街边听到了有关您的谈论而已。”

玛塔莉闻言冷笑一声：“只是听到几句议论，你就敢说你能拿回我的东西？你凭什么敢说自己有这个实力？”

简知宁不答，在她面前解开胸前的纽扣，袒露出自己的胸膛。

仿生人的躯壳展露在她的面前，除去衣物，内脏没有其它遮拦。导液管与电子线路错综复杂地纠缠在一起，胸膛处本该有心脏跳动，然而仿生人的身躯中，仅有一个简单的动力泵。

但这并不足以吸引玛塔莉的目光，她看过太多这样的躯体。她死死盯着动力泵的角落，上面刻着一行编码——那是禹□□有的编码！

简知宁拉上衣服，挡住了玛塔莉的视线，问道：“现在您可以开始考虑定位芯片的事了吗？毕竟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芯片有可能会将我的位置发送给禹疆。”

玛塔莉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为什么不早说！”

她的地址不能被任何一位高等居民得知，如果不是猜到了简知宁的仿生人身份，她根本不会让他进门，更不会引来这么一个大麻烦！

她回身取过工具箱，命令道：“我没有麻药，切到仿生神经的后果与我无关。闭眼。”

简知宁依言闭上眼，刀刃落在身体上，他能清楚地感知到仿生神经被切断、复又被重新接上。

痛感迟钝地反复冲洗着他，简知宁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脏已经失去掌控，但却能清楚地感知到某一部分正在逐渐脱离身体。

玛塔莉呼出一口气，擦了擦手指，道：“好了。”

简知宁拉上衣服坐起身，对她轻轻欠身：“多谢您。您可以告诉我，您想要获得什么信息。”

玛塔莉的动作顿了顿，将定位器递给他，道：“我要找一个仿生人。她的编号是0376，找到她的位置，还有所在实验室的密码。”

简知宁重复了一遍：“0376？是老型仿生人？”

玛塔莉对上了他的目光，道：“她没有被销毁。你只需要找我要的东西。”

0376是方舟初期生产的一批仿生人，距今至少已有三十年，玛塔莉如何能保证唯独这个仿生人没被销毁？

简知宁垂下目光，玛塔莉见他沉默，冷冷道：“我能取芯片，就能把你的定位再发给禹疆，你调查我，难道就没查到那些没兑现诺言的仿生人最后去哪了？”

他当然知道。

那些仿生人都死了。玛塔莉为几人取出定位芯片后，他们却未能完成她的要求，逾期后，她毫不留情地将定位坐标发给了生产厂。

仿生人知晓内部机密，没有任何一家公司容许他们流落在外。在他们叛逃的情况下，返厂销毁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简知宁开启光学屏蔽器，黑发后露出一双幽绿的眼睛。他扫了玛塔莉一眼，答道：“我从不食言。”

他将门在身后关上，在腕上的智脑操作片刻，抬头按智脑的导航方向走去。

距离逐渐缩短，空间波动从微弱变得强烈，经改装后，智脑能够敏锐地捕捉到任何一道微不可察的空间波动。

“滴！滴！”警报声响起，智脑提醒他，不能再向前了。简知宁站在波动边缘，将手中的定位芯片毫不犹豫地扔了进去。

禹疆想要他的位置？祝他们好运。

系统此时上线，简知宁竟从他的机械音中听出几分震惊：“你做了什么？还没拿到主角攻的行程信息，你竟然随意离职？这是在更改剧情线！”

简知宁抬了抬眼皮，道：“行程信息我现在就能给你。原剧情里，‘我’本就该这个时候离职，何来更改剧情一说？”

不等系统反驳，他又问道：“你为什么没有向我汇报过神经迷乱的进度？”

系统：“你已经在推动剧情了。”

可他分明只是冷眼旁观。简知宁眼神微凝：“我的哪些举动在推动剧情？”

系统不答，只道：“把主角攻的行程信息给我。”

简知宁再次尝试呼叫系统，它却已经杳无声息。

从管控中心拷贝来的行程信息缓慢运行，一行数据在浅瞳中倒映，到底什么算是推动剧情？

只有主角受与穆君相对峙，这件事与剧情有些关系，除此之外，他再无参与过其他剧情。

他从未主动做过任务，到底是什么时候，系统开始这样认为？

身旁跑过一群面色激动的义体人，简知宁看了眼他们离去的方向，启动光学屏蔽器，跟在他们身后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