秽土慈悲录 第240章 第 240 章

铁龙点了点头，“这就对了，我之所以放任伽玛病毒在人间肆虐本来也是为了挑选基因优秀的人类。危机，危险的另一面就是千古难遇的机会，只要我们把握住机会挑选出人类当中最优秀的一批种子，那么人类整体都能得到一次大进化，我们的体质会增强很多，太空对于人类来说危险性会减弱。”

十博士眼里放出光芒，表情里带上了一丝隐隐的疯狂，“只要能更进一步探索太空，人类，甚至是整颗蓝星的科技水平都会更上一层楼！”

转而他的脸上又出现浓浓的焦虑神色，“我们现在太落后了，整体发展实在太不堪入目。”

阿韧忽视掉他的神经质，他现在被诱出来的疑问实在太多了，得一个个地问。（真是没把人当人看的……疯狂科学家。）他平息住心里又在蠢蠢欲动着要冒舌苗的火焰，问道：“目前那些基因优秀的人选拔到了多少？”

十博士闻言，激昂顿挫的表情消失殆尽，他揉了揉眉心，“太少了，还不到五个。人类实在太懒了，满足于现状止步不前，对大脑和潜能的开发几乎停止了。放着巨大的潜力不挖掘就那样让它在身体里生锈，真是可惜。”

阿韧合了合眼皮，他现在心里有些混乱，急需一只斧头从中间劈开，一个个亟待解决的问题堆叠着，还有肖蕊和刺猬……但是他必须冷静，不能乱了方寸，不然一旦惹得十博士不高兴了，他在这里可就寸步难行了。

少年努力压住一切情绪睁开眼睛，他的瞳珠看似恢复了清明，但那些东西其实积压在他眸底，像潭水底的淤泥，一粒石子就可以再次激起污浊的浪，“所以，我是那其中一个幸运儿？”

他试探着问，但阿韧不觉得自己是那种幸运的天选之子，很多情况都表示他身上的事没那么简单。

“不，你跟他们都不一样，你目前是最值得我关注的。”十博士皱着眉，浊眸中的神色一点也不含糊。

阿韧疑惑地看着他，“那我是什么？你有头绪吗博士？”

十博士欣然笑着，把话题一转，“我猜，你因为特殊，从小就被周围人排斥是吗？”他笑得有些诡异，阿韧的瞳孔收缩了一下，但随即就恢复了，他声音平静地说：“是的，我没什么朋友，大家都不喜欢我，包括家人，尤其是亲生姐姐，对我一直忽冷忽热的。我很疑惑，直到后来有人告诉我，人心本来就是复杂的，所以爱也是复杂的，姐姐是爱我的。”

他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明显的笑，这种不关乎国家的小问题告诉他也无妨。十博士将他的小反应尽收眼底，“不！这话可以安慰别人，但绝对不适用于你。人心都是肉长的，如果你姐姐真的爱你，怎么可能让你产生她不爱你的疑问？所以少年，你得面对现实，你自己也清楚，你天生不配被爱。”

“因为你是特殊的。”

铁龙毫不留情的话像一条眼镜蛇，用凉凉的，带着剧毒的身体，慢而狠地束缚住了阿韧的心，让他不能呼吸。少年的表情僵住。

那话又像蛇信子在颊侧盘绕而上，有意无意地抽打着他尚余稚感的脸，让他的心一下子一下子，隐隐抽疼。

姐姐确实不爱他，还有爸爸妈妈，夏侯老爷……除了金枝和现在的玉马之外，大家对他的感觉一直都很特殊，那感觉不像在看待家人，而是……一个物品？

“想知道你为什么得不到爱吗？”少年的心声刚落，铁龙的声音就不留隙的响了起来，“那是因为你的出生是一场从头到尾的错误，你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作为人。”

这话像一粒石子，看似微小，却在阿韧的心池里激起巨大的浪花。他讷讷地问：“这是什么意思？”

“你是一粒种子，一粒人工培育出来的种子，一粒商人在我这里定购的种子，不是自然人。”

他的话忽而飘近，就像鬼魅在耳旁吹气低语，阿韧的思绪被牵线引导，陷入短暂的混乱和迷茫之中。他的心里落下一粒粒石子，每一粒都是铁龙的话，它们重重地砸下来，浪花被溅得高高的，打疼了他的脸。少年的心抽疼得更加厉害了，他蹙着眉，眉结无法松开，“谁培育了我？我明明是在共和国出生的，如果我是种子，为什么会出自你的手？你可是巨美玛公国的人。”

他冷静了一些，铁龙是全球最厉害的生物基因科研博士，如果他没骗自己，那他知道自己的身份，这些荒唐离谱的话就不是完全没有可信度。只是，共和国和公国的关系一直以来就像一条结冰的河，平静的冰层下面，由于公国的带头挑对，导致双方一直势如水火，夏侯家忠于共和国，不可能会和铁龙合作。

总之，他不信！

这样想着，阿韧的眸色变坚定了一些，十博士一定在耍什么阴招，这是只需要小心应对的老狐狸。

（但是……）随即，他又犹豫了，（Venus说过博士只忠于自己，如果是这样，夏侯家跟他合作就不是没可能。）

铁龙一直观察着他脸上的变化，看他陷入了纠结中，他勾起唇，一脸神秘地说：“你还记得之前引导你做选择的人吗？”

阿韧的呼吸一滞，他抬起头，语气不可置信，“那个人……难道是你？你为什么知道这种事？”

十博士没有点头，而是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就像戴着羊羔假面的魔鬼在看着自己的猎物。他脸上的笑容演化成了一种恶趣味的逆向欣赏，成了一把杀人的无形之刃，一点点削着阿韧的理智。

聪明的魔鬼杀人从来不用武力。

阿韧的瞳孔颤抖着，“这不可能——你跟踪我干什么？我只不过是个普通人！”

少年害怕了，他预感到了什么，试图躲避即将扑过来的事实。在这一刻，他清醒的意识到了自己的可笑，明明一直在追寻真相，在真相到来时却退却了，胆怯了，被它猛虎一样的形象吓得勇气尽失。

他还是真是丢脸。

他心里有个声音在暗暗地叫嚣：连看自己真面目的勇气都没有，白潭韧，你可真懦弱，你是孬种，你丢人！

十博士不给他退缩的机会，他笑着进攻，“我承认，我刚开始是没在你身上投注太多注意力，甚至可以说根本没管你，但是没想到你居然意外的培育成功了，这对我来说倒真的是个惊喜。”

阿韧已经跟着心里的那道声音静了下来，但他的手还是忍不住抖了抖，他的眸子里暗无天日，几乎看不见一点光，“你是怎么跟踪我的？”

十博士指着天花板，“卫星追踪。我制造了你，知道你的基因序列，所以只是追踪的话这很简单，自从知道你成长得喜人，我就开始好奇自己可爱的小实验体的情况了。”

他伸出手，想搭上阿韧的肩膀，少年却冷着脸躲开了，“我怎么信你说的话？”

他声音里的温度降到了极点以下，阿韧觉得自己太可笑了，居然因为眼前人的几句胡说八道就被搅动了心池。

十博士没生气，他笑着打开自己的助理，“要不要问问买你的人？就是养你的夏侯家。他们知道所有事，尤其是家主。”

他将助理递到阿韧面前，少年瞥了一眼没有接，这个电话不管打不打，他都已经在陷阱里跑不掉了，不如维持现状。陷在沼泽里时如果想多活一会儿就不要乱动，这和在薄冰上行走是一个道理。

“知道我身份的都有谁？你的那位助理也知道吗？”他将助理推了回去。

“Venus？当然。它是我最好用的助理。”他一边戴助理，一边抬起头看阿韧，并将他试图往开扯的话题拉了回来，“不过，她可比不上你，Venus是个过时的失败品，要不是看她还有用我早扔掉了。”

想起Venus，他露出一副轻蔑的笑容，阿韧觉得不可思议，对于跟了他半个世纪的忠诚助理，两个人共享大部分肮脏的秘密，对方还喜欢他，这么看维纳斯几乎是这个世界上和十博士最亲密的人了，可十博士居然是这个态度？！怪不得维纳斯会说两个人是夫妻，但是又很没底气。

这让阿韧感觉有点棘手，这个人，有没有什么别的爱的东西？

如果找不到一个人喜爱的事情，那他就找不到攻陷对方的突破口。跟着大小姐在商圈四处征战的时候，大小姐都会预先了解对方，再从对方的弱点下手，往往可以顺利拿下单子。

因为都是人，所以他们的喜好就是弱点，大小姐这样教过他。

如果找不到弱点的话，该怎么办……

记忆里的一道声音倏然和他的心声重合，（“不爱别人的人，一般最爱的是自己，从他自身下手。”）

金枝的声音像一根敲钟柱，宏而稳的钟声嗡一下子扩散开，瞬间抚平了阿韧胡乱翻腾的心池。

“我想知道我自己的事，博士，你不介意的话可以仔细讲讲吗？我想知道自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阿韧秉着礼貌问。

十博士目带打趣地看着他：“终于准备面对事实了？好孩子，就是要勇敢的面对真相才行，即使它很残酷。但这也只是那些蠢人的想法，你其实完全可以把自己当作超人看待。”

他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阿韧这次没避开。

“一般来说做实验的话会培育很多粒种子，但夏侯家当时是定购，只要一粒，这数字跟我定价太贵有关系。但因为要做别的实验，我的资金一直不够，当然不会放过送上门来的肥羊。”

阿韧挑了挑眉，“看来我身价不菲？”

十博士笑着点了点头，“那么厉害的家族都只买得起一粒的种子，少年，你很珍贵啊，我很期待你身上未来的变化！”

“那如果我成长的情况其实不好呢？还有，你们培育我是打算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