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怪人走过王切刚刚站的地方,走进院子,他绕着院子走了一圈,眼睛四处看,像是在找什么东西。过了一会儿,当他定定地看向王切的方向,并向他走过来的时候,王切突然明白屋子里的灯光早已暴露了他的位置,意识到这一点后,他马上按灭屋里的灯,连手机的电筒灯光也熄灭,屏幕紧贴胸口调成静音,换了个位置继续紧张地朝外看。
屋里的灯灭了,外面的人也不再靠近。怪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转身向水井走去。王切看到他把井盖移开,放下铁桶,打了水拎上放在井沿上,上身靠近铁桶,用手从里面舀水喝。舀了两次他就静止不动了,一直保持着盯水的姿态,过了很久才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王切趁他打水背对自己的时候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发到家族群里,他也不敢发语音,就一边注意外面的动向一边打字求救。
群里没人相信,说画面那么暗,什么也看不清,叫他早点睡觉,不要开玩笑。
王切低声咒骂一句,打算拍个视频自证清白,就在这时,外面的怪人又开始活动了。他把铁桶放在一边,开始拽王切晒在晾衣绳上的衣服。他收了一整套,T恤外套裤子,连王切早上刚洗的鞋子也不放过,一并拿在了手里。王切开始后悔为什么自己偏偏要今天洗衣服。
那个怪人走以前甚至还看了王切的方向一眼。
这一眼让王切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幸好对方只是看了一眼,没有别的动作,看完就走出了院子。
王切回想家里老人说的话,如果祖传的故事是真的,那对方就是千年的老妖怪了,什么人能活一千年?能活过两百年的老人在全世界范围内都屈指可数。
群里的兄弟还在发表情包嘲笑他,说他怂,根本不相信世界上有活了千年的人,更不要说是从坟墓里爬出来的了。王切看得直抖,都分不清自己是气的还怕的,连发两条信息回怼。但是他们向他讨要证据的时候他又哑了火,他确实没有证据,他没来得及拍视频。
王切在窗边来回走,一会儿坐在椅子上,一会儿又站起来,连灯都忘了开。
害怕过后,他冷静下来,觉得群里说的也不无几分道理。现在的人这么多,总免不了有几个心思怪异的,天又那么黑,说不定是小偷或者是别的什么人,故意搞怪吓人。王切来回想这件事,愈发觉得整件事只有自己吃了亏,不仅丢了东西,还丢了人,被吓得半死还要被亲戚嘲笑。
他气不过,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跟上去看看,一探究竟,弄明白对方到底是哪路妖魔鬼怪。要真的是千年老妖怪,他也要拼死拍视频发到亲戚群里,好让他们看看,他们轮流守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竟让他第一个瞧见了。
王切一连跟踪了他好几天,还没弄明白他是谁。他不敢跟得太近,怕被发现。他猜测这个怪人可能是流浪汉,因为他睡觉都是在长椅上;也可能很穷,因为没见他买过东西;他肯定没有手机。
对方的情绪一直很稳定,完全没有出现过暴躁的情绪或者攻击人的意向。唯一的意外就是今天这一次,他突然发了疯一样跳过拉杆,不顾危险横穿马路,径直跑进了这个小区。
王切围着三号楼绕圈,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电视里的千年老妖怪都是要喝人血吃人肉的,尤其是年轻小姑娘的血肉,不仅能让他们保持青春,还能让他们身上充满力量。王切被自己想的吓得一个哆嗦,连忙甩头把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丢出脑海。
“2502”。王切记得那对老夫妻说的就是这个数字。
王切犹豫了一会儿,决定直接上去看看。
他按了门铃又敲了敲门,里面的人回答得很晚,他差点误以为不好的事已经发生了。幸好几分钟以后屋主还是出声回应了他,只是她没有给王切开门。但这已经足以让他放宽心。王切找了个借口说找错人,又坐着电梯回到一楼。
他重新在小区里转了好几圈,也没有看到那个怪人。最近走的路太多了,他腿都快抬不起来了,着实有些累。
王切转头左右看,最后在三号楼附近找了块围着膝盖高的灌木的草地,盘腿坐下来,不时捏捏腿,决定就这样休息一会儿,等怪人出现。
*
豆槿过了很长时间才反应过来在小区群里发自己丢了钥匙的信息是不安全的,现在整个小区的人都知道她家丢了钥匙,她一个人住,晚上会不安全。
可是等她反应过来,发出的消息已经过了撤回时间,她只能在睡前往门背摆一把椅子增加自己的安全感,并决定明天就把门锁换掉。
她把家里所有的灯一盏不剩全都关掉,拉上卧室窗帘,伪装成自己不在家的样子,做完这些,她才安心入睡。
*
埒光特意选在晚上避开所有人的视线上了25楼。
他拿出钥匙打开门。
只推开一条缝,就听见门背撞到了什么东西。埒光把手伸进门缝,将挡着的东西不发出一点声音地推离原来的位置。
他故意等到房间里的灯都暗了才上来,他知道她已经睡了,所以不想吵醒她。
埒光原本是想在天还亮的时候就来找她的,可是他看到自己枯瘦的手腕,想起了他现在恐怖的脸,他的模样全变了,他怕吓到她。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直接离开这里,离这里远远的,让她再不能想起他。如果当她看到昔日恋人变成如此可怕模样后表现出害怕和憎恶,他也绝不会怪她。但他止不住想她。他抛离掉荒唐的想逃避的念头。他想见她。
屋里一盏灯都没点,幸亏帘子没有拉上,能让他借助屋外的光隐约看见内部的摆设和布局。
他绕开家具,轻手轻脚开了几扇门,都没有见到人,最后他摸到一扇打不开的门。
就在这里面。埒光想。
他从摸到钥匙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有雀跃充盈了内心。他耐着性子一把一把试钥匙,错了也没有关系,他马上换另一把。他时刻注意着房内的声音,希望不要把她吵醒。
试验到某一把钥匙的时候,门锁传来流畅的转动声,他知道门开了。
他把耳朵贴在门上,静静地听房内的动静。
每一次呼吸都为他带来一丝欣喜,填充进他的胸膛。可他必须压低自己的换气声,他还不想这么早就被发现。这种行为让他回想起以前,他处理政务很晚才结束,她等不到他就自己先睡下了,他不想把她吵醒,就这样轻轻靠近她,睡在她身边。虽然她睡着了,但是她还是会注意到他回来了。她闭着眼,亲在他额头、脸颊,贴着他,依偎睡在一起。
这些事他记得很清楚,可实际上却又是千年以前的事了。
她没有醒。
埒光这次只把门开了条缝就伸手进去,他担心门后会和刚刚一样,摆着阻门的东西。他摸了好几个来回,确定什么都没有,就放心推门进去。
房间里的帘子遮得很严实,连一条光都没有放进来,不过他的眼睛在黑暗里太久了,已经适应了它们,依靠外面微弱的光,他将帘子掀开一角,放一点光进来,好让他看清躺着的人的脸。